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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生命,游于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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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在我们每个人成长的道路上都留下了印记,这个印记昭示了我们生命以后的走向,它像是预兆,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进行,但我们却始终未察觉。若是在多年后的今天,被生活磨练已久的我们必能发现命运露出的端倪,只是那时尚且年少,只有被命运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必然,无力改变。
在我还在想方设法争夺父爱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之间,有了离婚风波。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为何想要离婚,我只记得,那段时间,有一个年轻的阿姨天天到我家来,但凡那个阿姨来我家的时候,母亲都不在家,我还以为是巧合,但长大后我才明白,那不是巧合,母亲用忍让,换取了这个家的安宁,让这个家在即将破裂的时候,也仍然平静。
那个年轻的阿姨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好吃的和给我和姐姐的礼物,还有一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比如说毛茸茸的一拍就会喊:“妈妈,抱抱,妈妈,抱抱”的熊。其实我觉得那不像熊,更像是邻居家养的不足一月的小狗狗。
但不得不承认,那个年轻阿姨来的时候我是很高兴的,因为她总是会拍着我的头说:“呀,小嘒啊,又长高了,来来来,看阿姨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然后那个阿姨就从很漂亮的盒子里拿出一块黑乎乎但是吃起来很甜的糖说:“看,这是巧克力,这边很少有卖的,这是阿姨的朋友给阿姨寄的,阿姨给你吃了。”然后呢?然后,我会像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从阿姨怀里接过盒子,只咧着嘴笑。
即使那时年幼,我也知道,她是为了讨好我和姐姐,为了父亲,讨好父亲的女儿。我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知道我并不受父亲的宠爱,会不会后悔送我那么多东西,会不会心疼给我买礼物的钱。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就会拼命去吃那个阿姨给我们买的东西,连带着姐姐那一份也都被我吃掉,甚至于那个阿姨送的玩具和裙子也都被我霸占,因为我觉得,即使那个阿姨以后后悔,我也还是占了便宜的。可我不知道,这样的我在父亲看来多么不懂事。
在我开始上二年级的时候,父亲和母亲离婚了。父亲带走了姐姐,母亲选择了我,我没有听到那个阿姨和父亲结婚的消息,但是我不止一次撞见父亲和那个阿姨一起来学校姐姐,那个阿姨看见我,会亲昵地抚摸我的头,叫我的名字,而我则怯怯地喊“爸爸”。在我喊父亲的时候,父亲都是看我一眼,然后点点头,随后姐姐就会温柔地和我挥手道别,然后和父亲还有那个阿姨,一同离去,我则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家。
原本的一个家,竟变成了两个家,方向不同,人不同,周围的风景,都不同。我那时还太小,只浅浅地,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种分离的感觉,明明我还叫父亲为爸爸,姐姐也还叫母亲为妈妈,但我知道,都不同了,只是不能够明显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同,现在我知道,那种感觉,那种分离的方式,叫做陌路。
父母离婚后,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除了每次看见父亲来接姐姐时心里有些羡慕,别的想法,真的再没有了。
不同于我的,母亲好像颠覆了自己的生活,没日没夜的工作。很多次母亲甚至忘了家里还有个我,我在家里自己煮面条吃,面条吃完了,我就煮鸡蛋吃,就这样,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我可以过一个多星期,但是一个多星期后,家里再没有吃的了,于是母亲回来了,又给我带来不少的鸡蛋,面条,蔬菜水果和大米。
我想,母亲这是要放养我了吗?
直到半期考试后,家里的东西吃完了,我也终于饿得不行。
晚上,我睡在床上做着梦,我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是黑黑的,也没有声音,但是我就是怕得要命,甚至被惊醒,醒后我全身无力,身上的背心被汗水浸湿,额头上,鼻头上,都不停地冒着涔涔的冷汗。我想开灯,开关就在我的床头,可我根本举不起手,我真的好软,好软,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待我以完全不能动弹的姿势躺在床上一会儿以后,我又酣酣地睡去,然后又被惊醒。
就这样在床上躺着,我不知道自己躺了究竟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两天。厚重的,黑灰色的窗帘遮挡了外界一切的光线,我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房间里暗暗的,黑漆漆的,好可怕。
在我躺了很久很久后,房间的们被人打开了,是母亲,我看着母亲焦急的脸和慌忙的身影,眼皮愈来愈重,视线越来越模糊,我又沉沉睡去。
后来我知道,自考试结束后,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一夜,如果不是班主任打电话到母亲的医院告诉母亲我旷课,并且没有让家长去参加家长会的话,母亲就不会想起来我还一个人在家里,就不会急急忙忙赶回家,或许,我就这么活活被饿死了。
说起来我也觉得惊奇,原来人不吃饭会这么难受,我当时像是被鬼附身一样的感觉,竟然只是饿得虚脱的原因,看来,“人是铁,饭是钢”的确是真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是母亲工作的地方,母亲穿着白色的大褂,这是当医生的母亲。
母亲把我揽在怀里,我诧异一向坚强的母亲竟然低低哭了起来:“小嘒,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接着,母亲情绪越来越激动,我感觉母亲抱着我的手臂逐渐收紧,我也害怕得嚎啕大哭。
“小嘒,我的小嘒......我竟然差点把自己的女儿活活饿死,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妈妈,妈妈!”
我大声地喊母亲,而母亲也终于渐渐放松。她低头看怀里的我。我用衣袖擦去母亲的眼泪,说话还带着哭腔:“妈妈,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上学都要迟到了,你送我去学校好不好?”
母亲又大哭起来,我在她怀里不知所措。原本安静严肃的医院,此时竟染上了浓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