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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青/桃/黑】女朋友。男朋友 ...

  •   【青/桃/黑】女朋友。男朋友

      有一个常常思考的男子
      一任女人爱抚
      不论年纪多大
      仍是懵然无知

      ──谷川俊太郎《世界》

      《二零三二‧夏》

      男人准时结束球队的训练,队员们听着他说解散时还不敢相信,这么严格的教练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们。男人看出队员的困惑,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皱起眉头,深耕在眉宇间的蹙眉纹越发明显,队员见状纷纷识趣离去。

      男人低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腕间银白色的陶瓷碗表,防水防刮耐磨,单纯的色调衬托出他黝黑的健康肤色。那是高中毕业、决定放弃大学直接进入职篮得到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对方笑着,要他别再那么没时间观念了。

      男人觉得对方果然了解自己,他似乎一直没有时间观念。高中时代,他总是不准时练球,甚至连重要的球赛也没有例外的迟到;而现在,他还是不准时,超时练球让球员们一个个叫苦连天。

      时针和分针将表面分割成完美的四分之一,下午三点。
      他背起球袋,换上了室外鞋,一路往母校奔去。

      校门前有个不短的斜坡,他记得过去时常和队友们在斜坡进行训练,上下奔跑了几十回,幸亏两旁的夹道林荫消去了几分暑热。他小跑步地上了斜坡,没一会儿看到嵌着校名的校园矮墙,通常这时候他就会看到皮肤白皙的那人不畏艳阳,笑着说:「辛苦了。」

      但此刻,校门前没有半个人影。

      男人停止回忆,两点的时候,他接到了电话,说两个孩子在社团活动的时候和人发生争执。他其实不太相信,孩子们太像父母,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个性,训导处的教头见到男人有些吃惊,他没有料到男人是有名的职篮铁血教练,也是当年奇迹的世代中的一员,教头支支吾吾地开口:「青峰先生...,通常在辅导学生前,我们...我们会先了解家庭状况,这个...,」教头手上的数据拿远,轻推了一下眼镜,男人心道:当初正值盛年的教头成了老花眼,而且还恭敬地称呼自己为先生,「根据数据显示,你是他们的...哥哥?」

      「他是我爸啦!」女儿在一旁不悦地「啧」了一声,儿子默默点头,低声道:「这又没什么好丢脸的。」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教头赤喝了女儿几声,「孩子们有些偏差行为,有可能是家庭因素...。」

      「我们的家,没有问题。」男人说。

      *****

      《二零零七‧夏》

      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篮球的,但他有记忆里的每一场球,女孩几乎都在一旁看着,不论是街头篮球场与大人的练习,或者是正式的比赛。中学的时候,他加入了篮球队,女孩则成了篮球队的经理,他在球场中奔跑时,女孩长长的粉色马尾也跟着在场边晃呀晃的。

      母校的后山,有几棵野生的小青桃,不高,只有两三米而已。夏日的午后,风吹得叶片沙沙作响,绿叶拍碎了阳光,他常常那样躺在树下,微瞇着眼,嗅着淡淡的青桃酸甜。而她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弄着他墨蓝的发丝,于是他像个孩子依偎着母亲般,在温柔的触碰频率之下沉沉睡去也成了个习惯。

      习惯是说不上来的,有时候会让人以为那是天经地义或者理所当然,就像他曾经以为,如同地球绕着太阳一般,她的关注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直到那天她说:「阿大,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他猛地睁眼,只看到叶隙流光勾勒出她美丽的弧线,没能看到她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她又重复了一次方才的话语,语调平缓地,像是在形容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可他从后脑勺感受到的蠢动,泄漏了她的心事。

      温润的手抚着眉心的触感他没能忘,低下头后粉色发丝多年后彷佛还一直在颈边骚动,唯独自己哑着声到底响应了些什么却不记得了。他当时只是满脑子想着,地球绕着绕着太阳是定理…,

      他是太阳,但她不是地球,是月亮。

      之后,他没多问什么而她也没多说,许多事情在他们之间都是不言而喻,于是他们只是静默,直到男孩爬上了山头,喘着气说:「青峰君最近为什么老是翘掉练习呢?」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揉乱了男孩一头淡青色的发,「对手都放弃的比赛太无趣了。」

      *****

      《二零零九‧冬》

      他们之间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但有些事他还是没能明白的,譬如她为什么跟自己上同一所学校而不是跟随男孩。他跟男孩认识是在初进中学那年,男孩低调沉默、毫不起眼和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当然这话他从不在女孩面前提起,因为女孩总是夸赞着男孩的球场英姿。

      他和男孩在各方面都合不来,唯独只在篮球这一块相当契合,他们合作无间、战无不胜,但他却越发觉得乏味。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篮球一样,篮球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成了无趣的事。

      再度遇上男孩时,他多少是兴奋的,结局却让他失望,他无法享受球赛。接过女孩手中的外套,他看着她与男孩眼神交会后浮上的落寞,他说:「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他没能发现,那抹落寞是为了自己。

      I.H赛后,他和女孩大吵了一架,女孩哇的一声消失在大雨滂沱之中,他有点懊恼,却也没追上去,他是不可能追不上的,等到女孩再度出现,他也淋了一身湿。

      男孩带着女孩回来,男孩临走前说:「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会打败青峰君。」他看着女孩和男孩这么约定,女孩一边大力地挥着手目送着男孩离去,一边悄声地说:「阿大,回家吧。」

      他一把抱住了她,埋首在他娇小的肩头,她微笑着,轻抚着他一身湿湿的体肤,温柔且亲密的。

      冬季赛后,男孩兑现了承诺,让他吃了一场难得的败仗,男孩说:「好久不见,笑着打球的青峰君。」

      返家路途中,女孩大哭了一场,惹来不少路人注目,他笑着蹲下了身,背起女孩。湿热的泪在他宽大的背上,也在他许久没有露出笑容的脸颊上,他想起温泉池水里苍白的面孔对他说:「友谊长存。」

      *****

      《二零一五‧春》

      结束一天充实的训练,他接到了好几封祝他情人节快乐的简讯,笑着捡了几封回复。说来可笑,明明女孩过去老是抱怨,说替他收到的巧克力进行善后是多花时间,但他却是一群队友里一直单身的一个。

      他瞇起眼想到了什么,来来回回地在收件匣检视,没有看到女孩的讯息,正当这么想着的同时,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愉悦地接起,电话的另一头却只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急匆匆地推开家门,漆黑的屋内一角传来微光,那是浴室的位置。

      白色的水蒸气在他开门的瞬间袭来,他看到她光着身躯摊坐在瓷砖地上,湿漉漉的发丝贴着凹凸有致的身形。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房里拿来了毛巾和对女孩来说过于宽大的白色衬衫。等他再走出浴室时,女孩笑着看着身子一直裸露到臀部的他,摇了摇手中的吹风机,她刚吹整好了头发,而他一直都只是随手以毛巾擦拭了事。

      他乖巧地坐在床头,头顶上的吹风机轰轰作响,但女孩细若蚊蝇仍旧传进了耳里,她说:「阿大,我怀孕了。」

      他掀开了她穿在身上的他的衬衫衣角,让她的腹部裸露,然后俯身,亲吻她的肚脐,他接着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腹部,双臂围抱着她柔软的腰,嘴里却吐出与温柔极为不符的不雅字眼:「干!去你妈的友谊长存。」

      他又想起温泉池里苍白的面颊,缓慢地贴行在他的大腿和腹部,他只是不发一语,任由新长的胡须、柔细的发丝抚拭着自己。

      *****

      《二零三二‧夏》

      女儿跟他说,后山的小青桃结了果,长扁形的、表面裹着短短的绒毛,很可爱。
      他告诫,不要吃,很酸。
      儿子说:爸爸,我要吃棒冰。

      他给儿子买了棒冰,没有女儿的份,女儿嚷着好想吃冰,儿子将吃完的棒冰棍给了女儿。他抽走女儿手中的棒冰棍,毫不留情地将写着“再来一支”的棒冰棍扔到垃圾桶里,女儿嘟起小嘴抗议和女孩极为相似。

      他给女儿买了巧克力,一如当年他也给女孩买了巧克力。
      女儿扁了扁嘴,他问:「为什么跟同学吵架?」

      女儿不语,儿子怯怯地开口:「大家说我很弱。」同学说儿子球技很弱又毫无存在感,女儿驳斥,说儿子耀眼的像太阳,说着还征求起男人的意见。

      男人轻拍头,他说:「不对,太阳是我,你们都是星星。」

      女儿抱怨着男人答非所问,做了个鬼脸,拉着儿子往前跑,男人没有追上去,只是看着他们一头与父母相同的发丝飘扬,粉红和淡青的。

      地球绕着太阳是定理,他是太阳,他搞不清楚女孩和男孩,谁是地球?谁是月亮?

      他朝着前方大喊:「回家吧,阿哲,五月。」

      -End-
      By湘绣

      2012/8/17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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