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不幸福》凝绿

5、第四章

　　昨天，启钧邀我到他的住处，说是凝菲还有一些东西要送给我。
　　“秦姝，你过来一下，好吗？”他接着说，“我催着大姐回英国去了。”
　　“嗯。”我明白他的意旨，却又对他的小心感到有些不值，难道我在她的心里是这样的小气吗？
　　但是，当今天我看到他一个人撑着拐杖晃晃悠悠的来给我开门的时候，我却有些后悔了，不在的岂止宋大小姐，连我一向颇为惊叹的宋家训练有素的下人们也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你自己吗？怎么不坐轮椅？”我扶住他，问道。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轮椅……”他朝我笑了笑，带着一点儿羞涩，“我昨天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卡在浴室里了，你知道……”
　　“你是说，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你要知道……”他的手臂也受过伤，所以即使截瘫的位置不是很高，也是不能长时间使用拐杖的。之前又不是没有过教训，怎么还会这样不经心，我有些着急，又有些心痛，声音不自觉地就提高了些，“我扶你进去，小心点儿哦！”
　　听到我的唠叨，他没有还口，只是有些艰难的抬起头，轻轻地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噢？”我一时接不上话来，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向是擅长逞强的，尤其不喜欢别人提他的身体或残疾。
　　转眼他又垂下头，低声说道：“我只希望……”
　　“你希望什么？”我一面问，一面扶着他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希望可以真地扔掉它啊！”他笑了一下，用力的将手中的拐杖推到我怀里，“你说可能吗？”
　　啊？怎么又提起这个话题，他从前不是一再要求我不可再提吗？我正思索着怎样说些惋惜的言语，一转身，正看见他那有些玩味的嘴角，顿时明白了过来，便撇了撇手，摆头道：“成事在天。”
　　他扶着靠垫，仰头看着我，脸上的神色渐渐的郑重了起来，说：“人定胜天。我不甘心呵！”
　　“启钧？”这完全出乎我的想象。
　　“放心，我不是怪你。”像是早就料到的我的惊诧，他莞尔一笑，道：“也不会埋怨凝菲，这笔糊涂账，就连大姐都放弃了……”
　　“无论怎样我都不在意了。”我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莲池，里面零星的散落着些红晕，这是宋大小姐的最爱，却是……
　　“所以将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启钧的声音响起。
　　哦？我回过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憧憬似的笃定。
　　“我三个月后要到美国开刀，这也是凝菲生前一直张罗的。”

　　原来这就是他特意找我过去的原因，凝菲的遗物中夹藏着许多来自世界各地著名医院的资料、信函，启钧本想自己整理，但满眼的英文却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其实你可以找秘书过来帮忙的。”不是我有意推托，只不过这里太多的专业术语，我也大多是一知半解的。我记得也经营着制药的生意，应该不乏这样的人才。
　　“呵呵，这暂时还是机密呢！”他摇了摇头。
　　唉，好笨，我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怎么才说了几句话就把他一贯“世外高人”的作风给忘了，他凡事总是希望对瞎说保持些“神秘感”，能何况还是这种几乎可以说是“生死未卜”的事情。
　　我故作不知，笑道：“那还要感谢你这么信得过‘老朋友’了？”我特意加重了“老朋友”三个字，这是我刚刚想出的，可以用来解释我们之间关系的最适词语。
　　所有人都说要“放下”，尝试起来还是那么战战兢兢。
　　“怎么会，我有犒劳的。”可能是觉察出我的努力，他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我们一会儿……”他放下眼镜，摇动轮椅的轮子，我却听到“咯噔”一声，紧接着看到轮椅猛地一歪，险些没有倒地。
　　我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轮椅的一个前轮已经掉了下来。
　　“可能是刚才挤掉的吧。”他也看了一眼，淡淡的说。
　　“嗯，应该是。”我想起了自己刚刚硬是从卫生间里将卡的死死的轮椅拉出来的情形，也算是形势所迫了。但为什么总会……一种熟悉的、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
　　“算了，明天再说吧，都怪我平时也没有留个备用的，今天我本来已经……算了。你累不累，到院子里走走吧，厨房里应该也有很多吃的东西。”启钧像是在安慰我似的，一个劲儿的说不要紧。
　　我拍拍他的胳膊，说：“那我们一起到院子里走走。”
　　因为少了一个前轮，所以我在推他的时候还要掌握着平衡，不一会儿手臂就酸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