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终点》调羹君

1、世纪终点

　　世纪终点
　　2012年6月
　　“我到了。”Cesc拿了自己的房卡边走边发信息。
　　“格涅兹诺，离你们那儿远吗？”他很快又发过去一条，并抬头注意了一下没有队友站在可以看到他手机屏幕的范围内。
　　“我觉得肯定不近，下飞机到这里都用了一个多钟头。”他看了一下时间，将近9点了，再发了一条。都可以想象Robin手忙脚乱地打字，又手忙脚乱地查看新到的信息。
　　他站在电梯里，队友挤在周围。他看了看站得最近的Sergio——正扭头对着镜面墙壁捋头发——把提示有新信息的手机举到眼前。
　　“我问了酒店的服务员，是挺远。要不，我去华沙向Wojciech借辆车好了。”
　　他小声笑，Sergio还在捋头发，于是他放心回信息“你可以开你们队的大巴来，肯定很拉风。”
　　到了他们住的这一层，Cesc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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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他们又吵起来了。”Cesc吃着早餐——一个边吃边漏水的面包——查看新收到的信息。
　　“你别跟着吵，别掺和进去。”
　　再收到信息时，汤水已经把那个面包浸透了“我一定会被扯进去的，你知道的。”
　　“反正我说的你也不听。你少说两句就对了，别打起来。”
　　“可没那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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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扭过来我看看。”Cesc对着摄像头摆摆手，示意Robin把脑袋动一动。
　　屏幕上的脸凑近放大了些“看什么呀，又没真打起来，你别听那些报纸胡说。要打也不是我挨打。”
　　“我去找你吧，你们是什么时候回荷兰的航班？”
　　Cesc知道屏幕那头的人犹豫了，在考虑这个提议。他想是不是应该趁他还没反对，拿上钱包立马出门打车。
　　“别傻了，你还有比赛呢。”
　　Cesc抠着手里的房卡，点了点头。

　　2012年12月22日
　　Cesc把钥匙仍在茶几上，侧头用耳朵夹着手机，边打开电脑“外婆终于同意我不在家过节了。”
　　“太棒了，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和几个朋友早约好去滑雪。”他输入银行密码点确认“说了几天她才同意。定的24号上午的机票，你能去接我吧？”
　　“肯定。等下，我爸打过来了。”
　　Cesc迫不及待起身翻出行李袋，把护照和早买好的礼物塞进去。5分钟后，手机又响起来。
　　“怎么？”
　　“我爸妈和爷爷要来过节…”声音烦躁不安。
　　Cesc咽了咽喉咙，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骂脏话。他选择沉默了一阵“算了。”
　　他没法压制自己的失望和恼火，尽管知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他没法让自己不故意重重叹口气，听上去就像在大声说“你让我很伤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Cesc…”
　　“算了。”他把手上的袋子扔到一边，踢了一脚，两个盒子从开口里滚了出来“明年一定一起。”
　　“我明年夏天去你那里，无论怎么都，一定。”

　　2013年6月
　　“Carlota的婚纱做好了，美呆了！”Cesc把刚拍的妹妹的照片发给Robin。
　　妈妈绕着Carlota转了一圈又一圈，对着那件意义重大的白色长裙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表姐跟在小侄女后面，让她别乱跑，别把身上的小礼服弄脏了。
　　“小Carlota都要当新娘了，我老得好快啊。婚礼结束后，等你有空了我就动身去你那边。”
　　小侄女冲进Cesc怀里，把脑袋凑过来看他的手机屏幕“你，我，去。”小姑娘大声念着自己认识的几个词“这是英语！我认识。”
　　Cesc把她抱在腿上坐好“真厉害。”
　　“我会说英语。”小姑娘坐在Cesc腿上晃着脚，脚跟一拍一拍打在他小腿上，唱了一首字母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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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冠心病发作了，从Carlota的婚礼上回来就一直不舒服。”换只手拿手机，Cesc揉了揉脖子后方因为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一整晚而酸痛的地方。早上两个阿姨赶来了，打发他回去睡觉。
　　“现在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麻药还没过。不过医生说手术很顺利。”他在医院停车场找自己的车，感应发出的声响在这时候还挺空的这个封闭地方回荡，有点像悬疑电影。
　　“打车回去吧，你昨天没休息，别开车。”
　　Cesc顺从的又关上车门，转身走出停车场“昨天我告诉Carlota外婆手术的事了，他们俩正赶回来，蜜月泡汤了。”
　　“你要我过来吗？”
　　Cesc叹了口气“等外婆好了再说吧。现在我也没空陪你，你也不能来我家帮忙。”
　　“好。那下次一定。”
　　“嗯，你现在在哪里？”Cesc终于等到了一辆送人到医院来的出租车“旁边好像有人说话。”
　　“你猜啊。”
　　Cesc尖起耳朵听了听“听上去不像英语。法语？”
　　“是吧，我也听不懂。他在打电话，打了个把钟头了。”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广播一贯的空灵女声“从伦敦飞往巴塞罗那的第XXXX次航班……”
　　Cesc揉了揉发酸了眼睛“你在机场。”
　　“哈！猜对了。”
　　Cesc没说话，电话里只有不清晰的女声“伦敦…巴塞罗那…请乘客于XX号登机口…”
　　还是Robin再开口“不能再说了，我得马上去办退票手续。不然就该广播”学着尖尖的女声“‘从伦敦飞往巴塞罗那的第XXXX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未登机的Robin van Persie立刻到XX号登机口办理登机手续’。到时候全世界又都会以为我要转会了。”
　　Cesc靠在座位上，电台里放着列侬的《Stand by me》。

　　2013年12月21日
　　Cesc刚把球传出去就觉得“惨了”，队医用担架把他抬下场时他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跟Robin说。
　　“只是拉到了肌肉而已。”他把滑下去的冰敷袋拉回腿上“没准后天就好了。”
　　“好好休息，别还想着要过来的事。”
　　“那又要等半年了。”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下次绝对，一定不会出乱子了。”

　　2014年6月
　　里约。
　　Cesc去巴西前花半年时间看完了一本没两页的书，让他觉得里约绝对是个很危险的地方。而他们住的酒店就在里约，因为附近有一个不错的训练场。
　　荷兰队小组赛第二场在里约，Robin说他们到时候会在当地留一晚后，Cesc就随便抄了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号码
　　“你们回酒店了吗？”Cesc边穿外套边打电话问。
　　“回了，他们几个都在打牌。”
　　Cesc把钱包房卡塞口袋里“那正好，快出来，我去找你。”
　　他无视了Fernando问他去哪里，出门找到订的车，到和Robin约好的地方。司机没认出他来，一直在用听不太清的英文说内马尔，直到车上的对讲机响，停下车，他回过头对Cesc说“先生，前面去不了了，又闹事了。你要不急的话，可以先找个咖啡馆待半个小时，现在世界杯，警察来得比平时快很多，到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再送你过去。”
　　给了车钱，问了路。司机在后面喊他“先生，真的很危险啊！”
　　Cesc往前走了十多分钟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几条街外的地方冒出火光还有喧闹声，他犹豫了一下，翻出手机里的地图，绕进一条稍远离火光的路，这里离一个球场很近，路上人还很多。
　　手机响了，Robin的声音传来 “我到了，我刚看到电视说这附近有骚乱，你别过来了。”
　　Cesc加快了脚步“没事，就快到了。”
　　他再看了一下地图，身边的人群突然胡乱尖叫，散开。他抬头，一大群穿帽衫的年轻人正在往几辆停在路边的车上倒汽油，一个烟头扔上去，整片地方都燃了起来。
　　“你在哪里？！”
　　Cesc来不及回答，和人群一起乱跑，身后是垃圾桶还是什么东西炸掉的巨大声响。
　　“Cesc？！你在哪里？现在！”
　　“我没事，警察到了，没事了。”
　　闹事的人在警察的喊话和追赶下散进人群中导致了更大的混乱，Cesc尽量靠墙躲避人群的冲撞。不知是那些被点着的东西燃得差不多了还是警察使用了什么东西，Cesc觉得自己被烟雾包围了，他抓起外套捂住鼻子，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我过来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很多烟，看不清！”
　　“可以看见的有些什么？”
　　Cesc擦了擦被熏得眼泪直流的眼睛“前面有一个黄绿色的卖球迷用品的闪光招牌，很大的巴西国旗。”
　　“它在你哪个方向？”
　　“西边？我不知道，在左前面。”
　　“你靠着墙对吗？”
　　“嗯。”
　　“顺着墙往左边走，弯下腰。”
　　Cesc摸着墙根一直走，摸到一个凸角就顺着它转了弯，终于走出了那一片烟雾，可以站直了顺畅呼吸。
　　“你在哪里？”他四处张望，寻找。两个警察扭着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一个女警冲他嚷着葡萄牙语，然后又换成英语，让他退到黄线以外。
　　“我恐怕过不去了，好像死了人，拉了警戒线。”
　　“我这边也拉了警戒。”Cesc垂头丧气的给了空气一个白眼。
　　“嗯…我看得到你。”
　　“真的？”
　　“真的。你应该看不到我，人太多了。很乱，我在人群后面。”
　　Cesc视力范围内根本没有人群，他知道Robin在骗他，他不可能看得到他。他们能共同看见的就是高处那个巨大闪亮的巴西国旗。

　　2014年7月
　　“我看到你妈妈的零食店了。”
　　“那些东西都不怎么好吃，鹿特丹也有分店啊？”Cesc写着过几天Robin来后假期要做的事，每件都不能出差错，所以他写了很多备注。
　　“店里很漂亮，很多小女孩在里面。”
　　“我们附近的这一家也是，里面总是很多小孩，随便什么时间。墙上还贴了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尴尬。”
　　“真的？哦，看到了。”
　　“是啊，我…什么？！”
　　“我还有一个问题。”
　　“等下再问。你现在在哪里？”
　　“你家附近的零食店，显然。我的问题是，你家到底怎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