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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谁的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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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城、宣西街,南敬的第一刑场,百年来太多名人政客血溅此处,回归离恨天,让刮过这里的风都带着一丝血腥味。
从皇宫到定国王府,这是一条必经路,也是一条伤心路,大将军褚安山父子及部将几人处极刑于此处。十年后,世享帝继了位,褚定一得了势,平了护国忠良的反,稳一时民心,却不能消了积郁心中的恨。每每经过这里都恍惚看到父兄分裂的尸体,眼前一片血红,年少的自己挤在人群中紧紧捂住嘴无能无力……收拾精神,褚定一凄然冷笑而过——这一切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过去;不会因为自己位极人臣而淡然,恩怨分明,不管对象是谁!
……
夜晚的西王府烛光幽幽,清冷而落寞;一墙之隔的定国王府灯火通明,热闹而繁华。窗前独坐的风惜晨可以听到随风而来的丝竹歌语声,可以想象出那一幅风流浪漫,灯红酒绿,轻歌曼舞凝丝竹的景象……
一觉醒来,体力恢复了。妇人还在,伺候他洗了脸,吃了些东西。
他说想出去走走。
妇人的眼里满是心疼:“小王爷,听奶娘的,不要想着离开了,每次都会回来,每次都会……”奶娘欲言又止。
“受辱是吗?”
奶娘无言的点点头。
“跑了几次?”
“三次。”奶娘奇怪的看他。
“不记得了。”他微笑。
“可怜的小王爷。”奶娘哭了。
“不记得不好吗?那些记忆应该不太好吧!”
“可是还是……”奶娘声音哽咽。
“可是还是回来了。”只是想解脱的人已经解脱了。
“那个腰上的刺青是哪次?”
“上一次。大公主用她的死为你换来的一个离开的机会,却也才跑了十天。”
“没想过以死解脱吗?”被顾靖风救起的晨西风拒绝接受治疗,终究一命归天,应该没什么想要活着的意愿吧。
“定国王说过,如果小王爷敢要轻生,他就伤害北风公主,但是若是小王爷跑得掉不被他抓到,那他就放过你们兄妹。”
“这样也信。”他笑,不以为意。
这话这笑是迎接门口那人的。
“我褚定一说一不二,说出的话是不会中途变卦的。你不用激我。”定国王大步跨进屋里。
“王爷说到做到就好。”
“把这衣服换上,”褚定一随手扔过一套衣服落到床上,衣服依旧叠得整齐,没错乱半分,可见力道拿捏精准:“我在府中设宴请众臣来庆祝西王殿下平安归来。”
他起身,抖开衣服,是一件大红色半透明长袍和一条柔白色的长裤,这衣服妖冶的就是随心楼的娈童也不会穿出来示人。让一国王爷穿成这样见臣下,可见其羞辱、戏弄的意味。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等待着,不知他是在等待他的无力的反抗还是委屈的顺从呢?他偏不随人意,唇畔勾起,露出一个嘲弄似的笑:“这衣服很漂亮。穿上一定很好看,是不是啊,王爷?”说着他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划过颈项去解上衣的布扣,黑眸不掩挑衅,心里默数一二三……
“这一次东雷之行,殿下到是越见开朗,这世面见多了的人就是不一样。”褚定一冷讽。
“好说。王爷盛情,不敢怠慢。”解开第二个布扣。
“不知殿下有雅兴高歌一曲,让我们欣赏?听说邯雅城第一歌者的歌曲别出心裁。”
“王爷设宴迎的是大敬的西王殿下还是随心楼的歌者?”第三个布扣解开。
“当然是大敬的西王殿下。”
“哦,既然这样,本王有必要唱歌给臣下听吗?”第四个布扣解开。
“没必要。”
“有必要穿的如此艳治去献媚大众吗?”
“也没必要。”
“既然这样我还有必要去哪个欢迎宴吗?”手停在第五个布扣上。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褚定一点点头:“殿下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吧。”
“王爷一开始也没打算让我去吧。想来大敬朝堂堂的定国王也不会强人所难的,这只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吧。”他直视对方的眼睛。
“说的好!”褚定一大笑:“说的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去了。”
“谢谢王爷。”他微微一笑,很美。
褚定一两指捏住了他的圆润的下颌:“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像极了那个女人。让我有一种想要瞬间捏碎这张脸的冲动。”说着他的手指加大了力气:“不过我更加喜欢看这张脸痛苦的表情……哈哈……”说完他大笑着甩手离去。
剩下面无表情的风惜晨和躲在角落里噤如寒蝉的奶娘。
“小王爷,没事了,没事了。”奶娘上前抱住了他,出乎她的意外,小王爷没有如以往搂住她的肩膀无声的哭泣,这让她有些失落,也有些欣慰,小王爷长大了。
“他说的女人是谁?”风惜晨拍拍比他还紧张的奶娘,扶她做到椅子上。
“是你的母亲,惜妃娘娘。”
“他们之间的怨恨是因为褚安山将军被处死吗?”因为炎烨曾提过王后黎云的父亲黎昊的势力是被褚安山所败,导致黎远投奔东雷才有了后来的安亭之役,所以对于这位当时威震四国的将领,风惜晨也做了一些功课:
褚安山大败黎昊之后,声势更盛,大有长驱直入打入东雷势力范围的趋势,这时南敬当时的皇帝晨景文听从丞相林普庭的意见召回储军部队,储大将军不甘,十令九抗,最后终是在孤立无援下撤了兵,这一撤丢了兵权,落了个抗旨不尊,预谋叛国的罪名,五马分尸于宣西街的下场。
这事在风惜晨看来就是功高盖主,这当君王的开始疑心了臣下,这个储大将军太过刚正,洞察不出其中的世故,以为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命,天下当太平;以为保家卫国,驰骋疆场,尽收王土就是忠君爱国,可惜雄心和野心常常是一回事,这当君主的确认不出,分辨不明时,宁可错杀。
当大错铸成,稳不住民心的时候,只得推出一个背黑锅的,这个林普庭只得食君禄报君恩,做这个替罪羊。想必这个林普庭也是个仗着有个宠妃的妹妹胡作非为的主,只杀他不得平民愤,最后连累了妹妹成了红颜祸水,赐死深宫。
这个林普庭的妹妹就是西王晨西风的生母,当年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的林普惜
杀父之仇固然不共戴天,但是怀恨一个常年置身宫中的女人到如此地步,就连她的子女都不放过,看来这个褚定一也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他想。
他高高在上,碧玉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手势轻轻摇晃,冷眼看着下方笑容满面推杯换盏的男人和扭动腰肢媚眼如丝的女子……每个人都知道定国王褚定一是个好热闹的,只要人在京城,府中必定是夜夜欢宴,这其中有和他浴血沙场的部下,有阿谀奉承的官员,有京城里的名妓……有他认识的,有他不知道的,总之热热闹闹、纷纷乱乱的让他有些头疼……
定国王府后宅有一处和西王府相通的园子,从外看是比邻而居的两府邸,其实西王府门堪比摆设,纵使府门大开,门卫把守,却从来没有人登门拜访过,西王殿下自从搬入这个王府那日起就不曾在来到这门前。
这园子有老梅几株苍劲嶙峋,现在正值枝叶茂盛,不见寒梅数点独自开,最爱这梅的左卫大将军褚安山和曾在这梅下练武习剑的少年将军褚怀义没有血溅沙场,却死在了用鲜血护卫着的国家的刑场;那树下抚一手好琴的将军夫人和她身后巧笑倩兮的英姿少女也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为黄土里的一堆白骨……
西王府的后宅幽暗寂静,只有西王寝室有灯光漏出,一扇窗前有着少年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褚定一有些诧异。
“我不等你,你也会来。”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他想一进来就撕碎他的衣服,把他按到在床上,现在却坐到另一雕花红木椅上,看他不一样的表现,这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知道,所以等你。”他抬起两个手腕,右手拿着的一把明晃晃的的匕首划在左手腕上,有丝血线凝于匕首寒光皓腕间:“这把匕首名寒影,风云堡制造,据说在云堡出品的武器上锋利程度数一数二。我想在你夺走之前可以断的了这只手吧。就不知道王爷对残疾人有没有意思?”低柔的声音,像是很欣赏那一丝血红的专注眼神,稳稳拿刀的右手,无言的诉说着一种疯狂的执着。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终于褚定一冷冷的开口:“我不强迫你,只等你来求我。只是到时你不要后悔。”
起身,在离去之前说道:“寒影,风云堡顾靖风随身短剑,从来是剑不离身,据说到了剑在人在的地步。”
人走,风起,一弯寒月隐于乌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