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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身后背着一筐满得冒了尖的草药。
      正思索着,今日夜里定要蒸上碗红枣鸡子羹,放在灶上用热水温着,明日一早配着药方要想些什么法子让阿筑多食些才好。虽说红枣鸡子羹属那女子养颜的吃食,可红枣却是补血的圣品,而鸡子倒也可随了阿筑所食药方,好从根清了他体内的余毒。
      ‘‘赵家小哥,赵家小哥,赵家小哥’’
      刚下了山还未走出林子,便听得似是有人高声唤我。这四下无人,必是唤我无疑,莫不是``````唉,心中默叹,寻了声望过去。就见林子入口的飞鸟惊得瞬间离巢,丝毫顾不得什么同不同林之谊、真是应了那句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而扯着嗓子唤我的,果不其然正是与其他人一起在溪水边涣衣的王家三婶子。
      我不禁摇摇头,嘴角也禁不住向上扯了扯。记得阿姐说过,传说江湖上有种失传多年的武林绝学叫做狮子吼,但就算哪位高人让此绝学重现于世,怕是也比不了眼前这位吧。
      阿姐打小学武就比旁人肯吃苦十倍百倍,对于自己整日缠着师傅习五行八卦、策论兵法大为不屑,五年前就曾扬言要做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武林盟主,好让我晓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厉害。且不说哪能真就分得出来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的,就是分得出,那时阿姐也是做不到所处之地鸟兽闻声而逃的,不由觉得有趣。可想到阿姐,心里也不由得一痛。
      阿姐,阿姐,汴京大乱之时,阿善任性妄为直闯金国大营,与你失散。如今大宋危在旦夕,纵是你武功超群,可于这乱世之中,你又万事争强,可还```可还``````安好?
      ‘‘赵家小哥、莫不是你家大哥身子又不妥了?你不应俺不说还苦着一张俊脸。’’原是暗自伤神间已出了林子。王家三婶虽并未站起来但却向前探着身子关切问道。只是估摸着本就偏胖还扭着身子向前趁的缘故,话语间微微有些轻喘。
      ‘‘三妗子,怕是赵家哥哥看到妗子你了吧,’’坐在边上的张元娘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细碎的汗珠儿,还未等我回了王家三婶的话,就咯咯笑道,‘‘三妗子就是那老虎也比不得的哟,人家都说山林子里鸟兽多。可你们看看,咱们一起的时候别说鸟兽了,就是那妖怪呀~~~听了三妗子的声儿可不都逃得远远的。’’说罢还学了那戏文一般站起来又俯下身拜了一拜,‘‘小女子带乡里乡亲谢过妗子了。’’这张元娘素来精怪,五官若单看起来就只是周正,但配上着活灵活现的表情倒是显得分外娇俏不说,而这最后一拜还真是有模有样。这么一瞅哪还像个山野村姑,倒似那世家小姐一般、与这缤纷落英粼粼波光构在一处倒似一幅画了,真真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眼下,王家三婶是绝无欣赏的心情了,‘‘你这鬼女娃,就爱说你妗子,’’王家三婶用略有些肥短的食指狠狠点向张元娘的眉心。只是,还未触到那张元娘便灵巧的躲到一边儿去了。
      ‘‘还学那小派头,在赵家小哥面前显。莫不是等不及想立马嫁了过去?也正好给你病着的大哥冲冲喜了可不。’’最后一句却是直接对着我讲的,说完王家三婶还自觉有趣,忍不住大笑起来,再次引来一阵鸟兽逃亡的声响。
      张元娘再是伶牙俐齿也只是未嫁的小姑娘,被王家三娘的一句话羞得满面通红。
      ‘‘王大娘,这婚嫁之事乃遵的是长幼有序之规。阿善兄长还未成家阿善怎能`````。大娘刚的一番话也确是为阿善着想,阿善倒是无妨。只是,切莫了污了元娘的声誉。’’看着一边的元娘,我实在很想止了王家三娘的话头
      自逃离金国大营,于北岸渡了黄河和阿筑一路逃至此地。眼望四面尽是山林,本以为老天都要我和中了剧毒昏迷不醒的阿筑亡于此地。谁知就在这疑无他路之时,竟是,又现一片世外桃源。那日,正好遇到上山采药的赵先生,我和阿筑便得了一条生路。后来才知晓,这赵先生也是多年前、因兄长得罪了奸相蔡京而被陷害。满门获罪,只有他一人一路护着大哥的一双儿女,避难于此,张家与王家的两位族长做主收留了他们。
      只是,在救回我和阿筑没过多久,赵先生竟是因病离了世。这里民风朴实,村民更是善良无比。不仅没有因此迁怒于我们,反而看我识文断字就让我顶了赵先生的缺,教村里的孩童习字。这一住,便是一年有余,阿筑的身体也渐渐转好,余毒也请得差不多了,哪就用得着冲喜了,心里着实有些不悦。可再想想,平日里大家待我和阿筑二人与家人无异,而这王家三婶也只是打趣罢了,便又觉得自己有些小气。在这乱世里,难得还有如此的世外桃源,我不禁日日感谢苍天。但美中不足的是,打从村里人之晓,这新来的赵家两兄弟可是无高堂无婚配的时候,便可着劲儿为我俩做媒,不,是为我做媒。虽说,对外声称阿筑是兄长,可除了赵先生的侄子侄女也就没人见过阿筑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再加上又病着,就没什么人愿意把亲闺女嫁过来。但我明显就没那么好运了。
      ‘‘你们瞅瞅,这还帮着说起话来了,不过,这读过书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阿,要是早几十年,俺也要闹个大红脸哟。’’王家三婶挑着眉仍不放过又羞又急的元娘,‘‘我回去就跟大嫂子提提去,这女娃大了留不住阿。’’话音未落张元娘便捡了衣物,崛起小嘴,气急地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跑回村子去了。看到这一幕,溪水边的姑娘媳妇都笑弯了腰。
      看着笑闹作一团的媳妇姑娘们,我思量着刚才王家三婶唤我,怕是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再待下去怕是不妥。再加上,实在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好,便索性行了礼准备离开,若是回去晚了阿筑怕是要饿肚子了。
      谁知王家三婶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我,‘‘你家大哥身子咋样,可有见好,咱可不兴那啥长啥有啥的,赶紧取个媳妇,也好有人有个照应,这整天屋里屋外都是你一粗手粗脚的汉子,为了你家大哥可吃了不少苦了哟。’’
      ‘‘大娘莫要笑话阿善了,阿善知晓大娘是为了阿善着想,可实在不想拖累了哪家姑娘。’’我是真没法子了,这种场面是隔三差五都要遇一回的。虽说,已经司空见惯了,可总这么拖着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回去之后,一定要想个像样的借口才是。唉,这已经是我今天不知道第几次默默叹气了。汉```汉```子,还粗手粗脚?想到王家三婶的话,我嘴角有些抽搐。早知今日,被救之时,我就直接和阿筑假做落难夫妻得了,也省得今日的误会了。我真得很想问一句:大娘,我乃女儿身,不得已扮作男子罢了,哪里,哪里就像汉子了?可又怕这样一来,这村里的大娘们,直接给我找个夫家嫁了,那我的阿筑可怎么办。
      想到阿筑,从心底涌出丝丝暖意。
      如今的阿筑虽还是有些情绪不定、喜怒不定的,但要与之前相比却是让人不由得不欢喜的。这大宋是谁家天下与她和干,等阿筑身体彻底复原之后,俩人一起和大家告个罪、编个由头,便回复女儿身。和阿筑在这桃源厮守,也不知是几世求得的福气,只是想想就欢喜的难以抑制了。
      ‘‘阿善出门之时告了兄长,说未时之前必归,如今怕是早已过了日央,阿善恐家兄着急,便告辞了。’’大家只当我这个因读了些书而变得酸溜溜的汉子害了羞,便也再没说什么,几个姑娘红了脸只是吃吃的笑。
      我实在想快些见到我的阿筑,便也顾不上失礼,逃之夭夭。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可依旧觉得太慢。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万分悔恨,当初没有一心扑在轻功上。师傅曾经讲过,西夏有种巫术竟可以让人如鬼魅般,顷刻间到达所往之地。记得那时阿姐和师兄倒是一副无限向往的模样,只有我无动于衷,若是再有机会可以见到师傅,定要问个清楚。
      当熟悉的小院就在眼前时,我却停住了脚步。现下俨然已是深秋,院子里的落叶竟估摸着有一寸厚,一阵风吹过,枯叶一卷而起,看起来就像跳着胡旋舞一般。这是自阿爹丢下我和阿姐之后,我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甚是得意。没错,得意。
      我第一次遇到阿筑,也是在深秋。
      阿筑站在大相国寺后山的小径边上,微微叹了口气。我那时还未至髫年,却也觉得这小哥哥真是好看的紧,像阿姐说的仙人,怕是,怕是一转眼就会回了天际。若是搁置近日,我定怕会毁了如斯美景,一声不吭,站着欣赏便罢。可毕竟年幼,便走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大声讲了句,哥哥莫要叹气。阿爹给静儿念过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哥哥可要记住了。阿筑显然被我吓倒了,却也温和的对我笑笑。我还记得,看到阿筑透着些忧伤的笑,我出乎意料的大哭起来。寺里的小沙弥这才赶过来,向阿筑连连告罪,一边忙念着阿弥陀佛一边跌跌撞撞的带着我离开。
      我深呼一口气,带着难以抑止的笑颜推开有些破旧的门扉。
      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歪着脑袋站在窗边,看着我笑地不怀好意。竟是,赵先生的侄子,阿鼎。
      ‘‘阿筑呢。’’一目了然的小竹屋,阿筑不在家。我瞬间垮了脸,把背上的药框顺手放到桌上。‘‘你不去读书,处在这里做什么。’’
      ‘‘这可是我叔父所建的竹屋,我怎就来不得了,’’阿鼎笑得依旧一副无害的模样,眼睛弯弯的如同新月一般。‘‘多福,多福,我们去猎兔子,可好。’’
      ‘‘什么多福,乱讲些什么。’’ 我气急,一个箭步冲上去,本想宁掉那个泼猴的耳朵,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板着脸教训道,‘‘元镇,我也算是你兄长。非礼勿言,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元镇是我娘临送我们逃走之前为我取得字,我都告之于你,你那大哥可不就唤你多福,旁人不知我还能不知?怎就非礼了?’’阿鼎一听,反而收了笑脸,直至的盯着我,‘‘再说,你怎么就算我兄长了,你我皆是政和二年的生辰不说,单看身长我就长于你。’’
      ‘‘倒真还是少年,哪有人用身长定长幼的。只是因我名为赵善,大家都唤我阿善,一是习惯了的。多福,那,那是乳名,阿筑乃我大哥,自是从小就这么唤的,但唤作旁的人便不太好了。’’最初,我和阿筑获救时,为了安全着想便隐藏了阿筑的身份,还装作落难的两兄弟。但是,在这里住的时间越久,破绽也就越多,不得已只能再编出新的幌子来遮掩久的幌子。
      ‘‘我叔父从未问过你你们是什么人,我也从未提过还帮你们遮掩道是远房族兄。在你眼中,我竟也是旁的人,’’阿鼎气红了眼,步步紧逼‘‘我之前只是有疑,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怕不决是如你们所说,落难的的兄弟二人罢。’’
      当看清他手握之物时,我已经不打算找新的幌子了。要来的总是要来得,而且现下看来并不是知晓了阿筑的身份。虽说,要找个由头也容易得很,但既然已经做好打算,要与阿筑在此厮守,就干脆认了女儿身也罢,只是,这说辞再容我思量思量。
      ‘‘你,怎的不摆出兄长的模样了,莫要告诉我,这是你哪个相好落在这里的,这竹屋可是除了你我和你那兄长,可从来不曾有旁的人进出的。’’阿鼎把手中之物丢到我面前。
      我再次印证了心里的想法,果然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呐。不过是条只绣了一半的帕子和一条打了一大半的络子罢了。
      那是我打算赔给阿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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