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英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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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啊！惜朝，你看，其实边塞的风光真的不错。”戚少商一边悠闲的做在城墙擦着逆水寒上面班驳的血印，一边招呼在一旁仔细研究地图的顾惜朝。
"原来大当家还有这等闲情雅致啊,惜朝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啊,惭愧啊!不过这样的美景现在我可没时间欣赏了."没有理会戚少商,顾惜朝在布满自己字迹的图上写写画画,演算着敌我兵力的抗衡.
他们所在的城已经被困了近半月了，粮草早已告罄，如今连同士兵们出生入死的战马也被主人在泪光中斩尽充做粮食,勉强撑到现在.朝廷早已放弃了这座城了,不,朝廷一开始就没打算打这场仗的.上面派来的军队才走了半道便打道回府了，纵使赫连春水带着死士们前来救援也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打开金军的重重包围.
明天,他们准备做最后的努力,成则突围,败则...与城共亡.他们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剩的义兵不多了,城里百姓大都在战火还没有蔓延到这里的时候就迁走了,留下的就是来时的义兵和自愿加入他们守卫家乡的本城百姓了.
"哎呀,惜朝啊,你看那夕阳的多美啊,过来和一起好好欣赏下,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间.你都忙了这么多天了,今天就不要去想什么了,好好休息,为明天最后一战留些力气."见顾惜朝还在忙,戚少商干脆上前一把将那地图抢了来,随即便换来那人
非常不满的眼神.
"戚!少!商!你无聊么？有多余的力气尽可以去一旁舞剑去 "见眼神警告无效后,顾惜朝直接一拳挥向那笑的一脸无赖的人,这戚少商怎么随时精力都这么充沛.
熟练的闪过飞来的一拳,戚少商飞身上了城墙,炫耀似的把手中抢到的地图晃着,这阵势好象在说:来啊,来抢啊!
戚少商得意万分的样子激起了顾惜朝的好斗之心,顾惜朝轻哼一声,也随即飞身上墙.顾惜朝的武功早已在皇城一役中被毁得所剩无几,后来两人在山林里隐居修养了段时日,顾惜朝的功力才有所恢复,但由于当时身心受的伤痛实在太重,又疯癫了一阵子,身子还是比较细弱.现在连续几日废寝忘食的他,很难有力气运功上到高高的城墙上.
"惜朝,小心摔着!"见顾惜朝跃了上来,戚少商忙前去扶着,顾惜朝却一把甩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反手抢过那人另只手上拿着的地图,随即跳到了身后的撩望台上,挑眉看着一脸无奈的某人."大当家多大了还玩小孩子的追赶游戏,但是惜朝可没时间陪大当家玩."说完转果身去，也不再理身后的戚少商,凝神望着不远处在烈风中撕撕作响的金军的旗帜.夕阳的余光渐渐从地平线上消失,最后的一束光印上了顾惜朝乌黑的发,反出的丝丝金光,嘴角微扬,青衣纷飞,整个人似与天地合为一体.戚少商出神的看着这幅美丽的画面,这样的惜朝,如天人般飘逸洒脱,让人由衷的赞到他的不凡.
戚少商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顾惜朝,而顾惜朝则仍看向远方,一时间,气氛沉默了下来,夜幕缓缓降临,城里零星几点灯火为这荒凉的城里添了些许生气.
"...金军又多派了一个营来..."良久,顾惜朝从台上下来,与戚少商插身而过时,轻轻的,没有任何起伏的说了一句.在他顺着梯子到了城墙下,戚少商见他下去也跟了上来,与那人并肩而行.明天的突围将更加艰难了,戚少商无声苦笑.
"...戚少商..."沉默的走着，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城中心的一条干涸的小河前,这条河贯穿整座城,也是全城百姓唯一的取水通道,不过前几天在被外面的金军堵了,储存的水今天刚好耗尽,这正是他们明天不得不发动最后的反击的原因：囤积的粮食完了还可以想想用其他物品来充饥，但水没了，一切可能便无法进行。看来那些金军也等的不耐烦了。。。那么，明天就一拼吧！
"明天的...计划不变..."找了棵树靠着坐下,顾惜朝打开手上皱成一团的地图,借着月光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是唯一的出路，你也多准备下！"说完一甩手把地图扔给了戚少商,戚少商接过后,却看也没看,就随意塞进袖里.
"今晚月儿真亮,不像前两天都有云罩着的,明天肯定是个艳阳天!惜朝,你觉得月亮上会有玉兔吗你..."戚少商并没有和他商量战事，而是抬头看着月亮有句没句的胡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完全没被肃杀的空气和顾惜朝严肃的神情影响到。
"...戚少商...你觉得无聊可以回去睡了!"实在见不惯那人这副十足的懒散土匪样,顾惜朝白了他一眼,"服了你了,精神总那么好."
"难得有个清闲的晚上啊,惜朝,在这里的一个多月里,我就觉得今晚有时间好好轻松下,怎样陪我喝酒"戚少商到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这样美丽的月亮啊!"
"哼...还没开打就开始说风凉话,戚大当家的,我真为你感到悲哀啊!"又白了那仍立在那里懒懒散散的人,顾惜朝到是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扬手从戚少商肩上扯下那一裘皮,垫在背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眼打起盹来.那模样,用戚少商那平乏的语言表达能力来说的话,就四字:可爱极了!
"惜朝,我回去拿酒来,你在这等等,今晚我们就喝个尽兴."
"...恩..."顾惜朝应了声,微睁了眼,看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又闭了上.他突然很想喝酒,也许是整天没喝水,渴的厉害,也许是想为明天的决战壮壮胆.他顾惜朝不怕死,却也不想死,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他就算在这样的绝境上也不会就放弃了.如果说这一战戚少商拼的是大义,他顾惜朝拼就是的是生机
.大义与生存本来就是矛盾的,为了生存可以放弃其他人的生命来为自己铺路,这样的事情他是做过的,而且对象就是正在拿酒路上的某人.而如今两人的情形就如顾惜朝所说的如一根线上的蚂蚱，自己想跑也跑不了.
"每次都被你拖下水..."轻声呢喃着,没有半点抱怨,嘴角有点微微的笑容,少了往日的犀利与傲然,多了份静谧.戚少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的这副景象.
轻轻把酒放在地上,戚少商挨着顾惜朝坐下,低头痴痴的看着小憩的人,一只手从他后背饶过,把他揽在怀里,另只手拆开酒坛上的泥封,一鼓浓烈的酒香散入空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恩"被这酒香唤醒,顾惜朝睁开眼就看见戚少商温情脉脉的眼神，顿时两颊微红，他总对那人这样的目光有些无措。干咳了两声，从戚少商怀里起来，把毛裘披回到那人身上，然后拿起地上仍冒出阵阵香气的酒坛放到鼻前闻了闻。
“不错的酒，可惜不是炮打灯。"顾惜朝小饮一口递给戚少商，颇为遗憾的感叹道，“现在还真怀恋那时的味道。”
“哈！也没有琴来弹一曲。”戚少商接过酒坛，痛快的灌了大口，“这样，我来唱歌。”
闻言，顾惜朝嘴角一抽，心里暗想：你可别把狼招来了。。。
“旌旗飞扬战鼓嚣
策马凌剑天下骄
烽烟散去茫云野
回涌九霄枉飘渺
一世干戈问如何
一语惊梦心无波
戎马半生终该了
挥风挂剑向归途
人生啊 春颜易秋容
放浪啊 翻海踏苍穹
黯然啊 是非两边锋
猖狂啊 白马啸西风巍山峻岭
英雄路 未知从来
未知乡雨息风静
恩仇止 还我潇洒
尘漠中”
粗犷的歌声，在边关的小城里不断回荡，豪情中也带着苍茫。
皓月的微芒，为树下的两人笼上已层薄薄的白纱，柔和中伴着死寂
一歌终了，两人再次无语。只是相互传递着酒坛，直到酒尽.
“我是今天才知道大当家的唱的歌远比我想象的好啊！没走调。”顾惜朝有些醉了，他枕着戚少商宽厚的肩，眼睛迷离的看着远处城墙角下忽明忽暗的灯火，
“以前我怎么没听你唱过？”
“才学的，那些金人们时常唱的，听着听着就会了”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你每天都在屋子里图这画那的，怎么有闲心听？不过我唱给你听，你也就听到了，你要喜欢，我再唱，唱到你腻味。”戚少商笑着用手轻抚着顾惜朝微卷的发，小心为他拂去上面的黄沙。
“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啦，算了，这歌还真适合你，巍山峻岭英雄路，呵，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轻笑出声，眼光一转，仰头对上戚少商的眼睛，学着戚少商的语气，又唱了一遍那歌，不过他唱出来却是另一种风味，哀婉凄迷，如冰泉般幽咽。
“怎样，比起大当家的又如何？”原本挑衅的语气，如今从醉酒的顾惜朝口中说出，带有一种媚人的滋味，只弄的戚少商喉咙发热。
“咳咳，好是好，不过是不是凄凉了点，唱的好像要死人了一样的。。。”回了努力让自己回了神，戚少商很中肯的给了评价：“哎哟。。。惜朝，你轻点。。我实话实说。。。”手臂被顾惜朝狠狠扭了下，戚少商痛呼一声，却仍不怕死的把话说完，“不过惜朝你真是厉害，才听一遍就能把歌记住。”
“没什么，只是刚听了印象深刻。”顾惜朝也不谦虚的接受了赞赏，“你我也是揮風掛劍戎馬半生的人，不知这样的日子会到多久。。。”
“很可能就在。。。明天，呵呵！哎哟，惜朝，你又打我！”
顾惜朝一拳打在戚少商的小腹上，疼得戚少商直叫唤.
“戚少商，你想去死可别拉上我，你是英雄一生了，我顾惜朝还没功成名就呢，怎么可能去送死！”虽然知道那人是开玩笑的，但是顾惜朝听着还是不舒服，晦气的很。他不想死，也不想他死。。。
“好好好，顾大公子说的是，全城人民都知道顾公子一表人材气质不凡，小的刚才胡言乱语，还请公子见谅啊！”戚少商笑着向顾惜朝赔罪，眼里尽是宠溺。他怎么不知道顾惜朝心里想着什么，不过倔强的他绝对不会对自己说出口的。
“少贫嘴，这次我们回去了，就继续隐居山林好了。”
“啊？”听顾惜朝这样说，戚少商哑然，“怎么突然这么说了，你不是想发挥自己的一展抱负吗？在这里，大家都认同你的才能，怎么，又有人让你怄气？”
“因为。。。我倦了。”从温热的怀里站了起来，顾惜朝走下干涸的河沟，用脚轻踢河床里圆润的石头，“本以为在这里我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结果找来找去找到的却是一片虚空。”
“为什么？你的才能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如今这个情况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你已经尽力了，而且。。。”以为是顾惜朝在自责，戚少商忙安慰着，但被顾惜朝打断了，“我从来没有否认我的能力，我只是觉得在这样一个污浊空气中，在腐败懦弱的朝廷的统治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我不是大侠，也不是英雄，当然不会如你一般为了大义和苍生而战。这次来也许只是我一时兴起，于是兴头过了也就倦了。。。”说完，顾惜朝蓦然回首，脸上没带任何表情，“戚少商，你如果放不下你的苍生大义我不阻你，你有你的英雄路，我知你很难放下你在意的事情，所以我。。。。不勉强。。。”他的语气幽幽的，带着无边的寂寞。
“我答应过你！惜朝，不论你在哪里，我也会和你在一起！你既然想避世，那么我们便去终南山做个隐者，或者去天山？反正我是耐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戚少商听后急急上前拉住顾惜朝的手，将他冰凉的手紧握住，今天的惜朝真醉了，竟说出了这样脆弱的话，听得他心隐隐作痛。酒后吐真言吧，若不是今日醉酒，顾惜朝可能一辈子都把自己的心思埋在心底吧！越想戚少商心越觉得堵的慌。这样孤傲的人啊，就像荒漠里的头狼，总是在漆黑的夜里无声舔着伤口，天明时又继续恢复凛冽的杀气。。。
“大当家可别反悔啊！”回握住那人火热的手，顾惜朝突然对着戚少商一笑，这一笑，风华绝代。。。。。
戚少商再次来到这个小城已经是多年后了，当年战火纷飞的景象早已不复存在，现在这镇上是一片繁荣，过往的商人旅者络绎不绝。
没有人再提起那年清晨，漫天血红，万箭齐发，他和顾惜朝带着仅剩的士兵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奋力杀敌。
最后，他和几位幸存者在小丘远远回望那座正被烈火包围的小城，眼泪不可制止的流下。。。
“老天真是不张眼，不想死的人死了，不在乎生死的人却仍活着。。。”走到城中的河旁，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撒到河里，里面装着翠竹，青松和其他树木的叶子。。。
“我如今应了你的诺言，隐居山林，这次来，是给你看下那里的景色，我没能力把整座山都搬来，所以就带了个类树木的叶子。。。”
“旌旗飞扬战鼓嚣
策马凌剑天下骄
烽烟散去茫云野
回涌九霄枉飘渺
一世干戈问如何
一语惊梦心无波
戎马半生终该了
挥风挂剑向归途 ”戚少商大声的唱着，引来路人奇异的目光。他没有在意，仍不停着重复唱着，泪水不停的流着，在沧桑的脸上划过一道道痕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戚少商一生只哭过两次，为了同一人。。。
那日，他隐约看见顾惜朝站在燃烧着的城楼上，朝他们的方向微微一笑，一如昨晚那样。。。。风华绝代。。。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英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