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景色怡人

6、一座凤凰庙

　　太后见朱丹郁郁不乐，脸色一沉，“丫头，是谁欺负了你？”

　　朱丹摇头，望着太后，将真心话说出，“太后，奴婢心里总有个影子，它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这是心魔吗？”

　　太后笑笑，“傻丫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是不是还不习惯待在宫里？哀家一住便是这些年，日子久了也习惯。若是现在让哀家出宫，哀家反倒不自在，不习惯。人贵在知足，安逸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朱丹点头，小鸟依人般抱着太后小腿，神情哀伤无助，“自幼，便没人同我说话，奴婢娘亲也不肯搭理奴婢，倒是太后肯让奴婢亲近。”

　　太后无语，朱丹不似做戏，丫头还没那样的心机。

　　朱丹突发奇想，“太后，奴婢陪您去一趟真人庙，奴婢想见识一下庙里的仙人像。”

　　太后大笑，“哀家猜想，是你自己想出宫吧，嗯？”

　　朱丹摇晃太后小腿，撒娇：“奴婢一定在仙人面前为太后祈福，祝愿太后长命百岁”。

　　太后被哄得开心，连说了几个好字，这个孩子就是让她喜欢，打心眼里疼，日后在王侯公卿的公子里，找一个温吞善良之辈，指给丫头。

　　太后要出宫，这是许多年都没有的事，很多人都见识到了朱丹对太后的影响力，自然有人将脑筋动到朱丹头上。

　　香火鼎盛的真人庙被封禁，连庙里的道士也被清理，只留下主持和几个年长的道士侍候太后，太后先烧了香火，捐钱买油，对朱丹道，“你看这道真仙人怎样？”

　　朱丹抬头观看，大吃一惊，这个真人年轻的很，一双狭长凤眼似在眨动，他的唇，他的鼻梁，无一处不是完美。

　　太后奇怪朱丹面色，这有何好奇之处？惊讶成这样？

　　朱丹呆呆的盯视真人像许久，才回神。望见众人都惊异的瞧着她，朱丹脸一红，再看真人像，却是白须三尺，端正的不能端正的慈悲脸庞。

　　朱丹吓了一跳，刚才所见是幻觉？

　　太后关切的问：“丫头，怎么了？不许说谎”。

　　朱丹在太后耳边，将刚才看到的都告诉太后，太后也惊奇，盯着朱丹观察了很久，“也许，平凡众生里，独你与仙人有缘”。

　　从真人庙里回宫，朱丹便有些魂不附体，太后也不苛责，吩咐宫人看好朱丹，不要让朱丹出事故，后宫里有的是人心叵测之辈，你不去招惹，她倒要先算计你，太后是过来人，比任何人都懂的其中玄妙。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陷阱随时随处都有，一日朱丹好端端的在园里池边赏鱼，好端端的失足落水，也奇了，四周无人施救，朱丹却得以活命。

　　太后知道后震怒，盘查太后殿里的宫人太监，最后，查出是皇帝的王贵妃要陷害刘妃，拿朱丹做引子，诬陷刘妃害人。

　　太后精明，很少被人蒙蔽，正是因为这样，皇帝后宫里才少出事端，而这次，王贵妃竟然动太后身边人，太后大怒，下懿旨赐死王贵妃。

　　说起来，王贵妃和朱丹还是亲戚，朱丹的大姐便是嫁给了王贵妃的傻弟弟，朱丹的父亲托人带消息，希望朱丹在太后面前求情，朱家不能得罪了宰相。

　　皇帝知晓此事，也觉事关重大，王贵妃是皇长子的生母，地位尊崇，更受皇帝常年宠爱，这王妃天生奇香，性情可人，温言慰藉了皇帝许多年，皇帝很舍不得美人，事情的缘由，竟是为了一个小宫女!

　　“母后，您何必为了一个宫女怪罪了皇长子的生母？”皇帝求情。

　　太后冷哼一声，“此事若不处理妥当，人人都可骑在哀家头上拉屎，竟敢算计哀家的身边人，她仗着谁的势力？是你叫她这般做的吗，皇帝？”

　　“可是，她毕竟是太后孙子的生母，皇长子失去了母亲，不好”皇帝难言，想不到太后态度坚决，没有回转的兆头。

　　“呸，能为皇帝生育子女的女人多了去，不差王家这一个！她若要活，哀家还怕她教坏了皇长子，从今日起，皇长子交与刘妃抚养，哀家倒要看看，谁还敢跟哀家作对"

　　太后不容皇帝再求情，冷着脸道送客，太后青年守寡，皇帝是太后一手抚养长大，呕心沥血四字譬喻她抚养皇帝的艰辛也不为过，“哼，当初哀家怎么就纵容了这狐狸精进宫？”

　　皇帝离去的脚步微顿，知道多说无益，王贵妃初进宫，就得宠，太后睁一眼闭一眼，说过只要皇帝开心就好。

　　皇帝的视线，在朱丹身上停留，仅仅一刻，便踏步离去。

　　王贵妃的命运最终注定，没有一个儿子敢违逆母亲的意愿去维护小妾，皇长子的哭泣和哀求令皇帝很不耐烦，太后亲自赐了毒药，亲眼看着王贵妃喝下，连作弊的机会都没有，皇帝只能嘱咐刘妃尽心抚育皇长子，因王贵妃的事，皇帝迁怒刘妃，无辜的刘妃在隆宠至极的状态下，突然受皇帝冷落。

　　由此，有二个人便恨上了朱丹，死去的人呢，总是好的，活着的人却必须承受遗留的灾难。

　　首先，便是嫁在王府的朱大小姐，被婆家责骂，甚至挨了打。继而，王宰相寻了罪由安置朱大人，皇帝下旨贬罚了朱大人。

　　朱丹对这一切有耳闻，更加的小心谨慎，在太后面前，反而是最安全，最舒心的时刻，太后午睡和夜晚将至时，朱丹便忧虑不安。

　　那一次落水时，水已经淹没了她头颅，她以为必死，就在那时，水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面孔竟是在真人庙里见过的，不是幻觉，朱丹感受到男子身上温热的躯体，他将朱丹救起，在她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便消失无踪，朱丹随后被巡园的太监发现，随后送入内室。

　　那个男子是谁？

　　她是多么渴望他再次出现，将她带离至无人境，安安静静的和他，二个人一起生活。

　　这个男子，是她命中注定的救星，他的气息像极了她濒临死亡的那一晚，那人救了她，都是相同的气息。

　　可是，仙人是可以与凡人谈情说爱的吗？

　　若他只是怜悯，只是慈悲，让她情何以堪？

　　朱丹在深思，根本没注意，有人凑近了她身前，将她的彷徨，将她的少女情丝，看的一清二楚。

　　许久，朱丹叹气，才抬头，便被眼前的阴影，攥住了双肩，猛力的亲吻她，朱丹奋力的推拒，待这人松开，朱丹这才注意到男人明黄的服饰。

　　侵犯她的男人竟是皇帝！

　　朱丹倒吸一口气，惊慌未定，怎么会这样？她害怕的后退，甚至忘记了后面是一处人工开凿的小塘凹。

　　皇帝一把将她拽着，她拼死抵抗，皇帝只得轻声道：“后面危险”。

　　朱丹回头看，才知皇帝这次是好意，急忙挣脱皇帝怀抱，脸色煞白，不敢多话。皇帝好奇：“你就这么怕朕？”

　　朱丹见问，只能道：“陛下，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王贵妃？”

　　果然，皇帝面色突变，阴冷冷的注视了朱丹一会，拂袖而去。

　　朱丹松一口气，怎么就引起皇帝的注意？真不明白，搞不懂男人们心里想些什么，这么快，就可以忘记他爱过的女人，不管皇帝出于何种心态接近她，朱丹都不愿与皇帝生纠葛。

　　那个男人，何日见许？能救她性命，为什么都不现身来见？朱丹忧愁，更添了烦恼，皇帝今日的作为，令她很不安。

　　皇帝是报复，是一时兴起？

　　后宫之中，但有风吹草动，皆逃不过有心人眼里，太后的心思，谁也猜不到，只是望着朱丹发呆的时日居多，朱丹惶惶不安，宛若受惊的小鸟，惊惧无助。

　　终于有一日，太后下了判决，“丫头，哀家很喜爱你，也不愿你沦落为后宫争权夺利的一员，这样，哀家在王公大臣，适婚的男子中，为你挑选一佳婿，怎样？”

　　朱丹无奈，她只能点头。

　　过不了多久，宫女们，连太监都在议论纷纷，说皇上外出狩猎，居然请了一位乐师进宫，传说这位乐师才高八斗，是奏琴能手，皇帝十分赞赏，还要为他专门开宴会，请王公大臣们一起听琴。

　　太后自然要参加，为了王贵妃的事，母子俩闹得不愉快，皇帝邀请太后，也是想与太后和好。

　　灯火辉煌际，衣香鬓影，人流交错，今日是文雅的音乐会，没有往日的太多规矩。朱丹孤单单的站立，这里的人，她都不识。

　　朱丹百无聊赖，望见了她父亲，急忙回避，躲躲藏藏后，不见了父亲踪影，疏一口气，再往回廊下走去，回廊只是隔一段才有灯笼，影影绰绰，易生朦胧幻影。

　　他就站在那一头，挑着一盏琉璃灯，高挑的身材，孤单单的影像，凤眼里只有她，旁的一律容不下。

　　朱丹的心怦怦的，剧烈的跳，他站立的地方，有琉璃灯照出的影子，那么，他是真实的存在？不是她眼花，不是幻想？

　　蓦然回首，他就在那一头。朱丹鼓起勇气，要走过去。

　　太后身边一个亲近太监，恰巧找来，请她去太后那里，朱丹犹豫，复又望去一眼，人影又不见！

　　朱丹懊恼，甚至怪太监来的不凑巧。

　　太后的身边，皇帝在座，太后指着身后的小榻椅道：“你身体吃不消，就靠在椅上养养神”。

　　太后对朱丹的特殊优待，不要说皇帝，就是连嫔妃们都红了眼，嫔妃们私下庆幸，幸亏这女人不是后宫女人，否则，别的嫔妃还要不要活。

　　皇帝微打量了朱丹一眼，目中露出赞许诧异的眼神。

　　曾经的黄毛丫头，瘦不拉几的病丫头，被太后调教的如出水芙蓉，娇嫩欲滴，新鲜可爱。

　　太后顺势挡住皇帝的视线，“皇帝，你说的那个乐师呢？”

　　皇帝一笑，好笑太后藏宝似得护着朱丹，“涅磐何在？”

　　硕大的门庭，中央走来一个男人，身着白色长衫，衣摆甚至逶迤至地上，他周身似散发光彩，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他身上。

　　朱丹一下子坐的笔直，竟然是他，还是他!

　　他朝皇帝施礼，仅仅是略低一下头，算做尊敬。他的目光，越过许多人，投掷在她身上。

　　他向皇帝道：“陛下，若是今夜让涅磐奏曲，那么，请这位姑娘为我起舞”。

　　朱丹一下子紧张，不知所措，在她有限的十几年中，从未有人授课舞蹈，他究竟要做什么？

　　皇帝讶异，但是热衷于凑热闹，当然赞同：“母后，舍得让您的宠儿伴舞吗？”

　　太后和朱丹相处了很长时间，竟忘记了问她这些，有些迟疑，朱丹小声对太后道：“太后，奴婢不愿让您为难，大不了，我就站在场中央”。

　　太后想制止，朱丹却已步下汉白玉的台阶，一步步朝那乐师走去，短短的一段距离，朱丹走的很慢。

　　涅磐向她伸出手臂，不顾世俗目光，温柔缠绵的眼神将她绑缚，“你曾经说过，若是有一晚演奏《凤求凰》时出现凤和凰，你说该多好！——今日便如你所愿！”

　　涅磐怀抱琴，一只手在琴上演奏，翻指若飞若舞，于是说是奏琴技艺高超，不如说是奇人异士，凡人的琴技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一阶段。

　　自琴中，慢慢一缕青烟钻出，幻化成凤的样子，接着雌凰尾随雄凤之后，在空中翻飞游翔。

　　举众皆是目瞪神迷，不敢相信所见，皇帝也未见过此奇景，和众人一样，痴迷！

　　雌凰的喙叼起朱丹衣角，彷佛邀请一般，朱丹微笑，朝涅磐看去，涅磐点点头，朱丹随着雌凰的牵引，慢慢舞蹈。

　　如仙境，如梦幻，朱丹已经沉醉其中，分不清是虚是幻，眼里只有涅磐专注的样子，雄凤在他身边旋绕，耳边似有雄凤的清脆低鸣，雌凰隐隐相和，朱丹累了，慢慢走近他身边，含笑望着他。

　　即便他是不能谈情说爱的神仙，她也认了。即便二人日后不在一起，她也认了，“你能带我走吗？”

　　她的话音很低，听在涅磐的耳里，却比世上任何一种声音都悦耳，他颔首，微笑对她说：“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很久！”

　　雄凤和雌凰一瞬间不见了，朱丹想起一句话，脱口而出：“令人不能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涅磐大笑，“朱丹，你可愿意随我御风飞行？”

　　朱丹点头，涅磐化作凤身，朱丹领会，骑乘凤的背，凤在半空稍作停留，随即乘风而去。

　　太后震惊，原来，这丫头从前说的，都是真的!

　　皇帝对朱丹的一点怨恨，早随风逝去，心境异样的失落，微带彷徨。

　　朱大人不能回神，他的女儿就这么没了？

　　从此，这个国家便立了一座凤凰庙，有鸟身的凤和凰，也有男女身的凤凰。人们祈求仙人，赐福好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