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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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晴雨，落花无香。
白泽推开窗，入眼的是大片开得绚烂的白棠和落花晴雨中舞剑的白歆谣。紫宵银月泛着清冷幽微的光华，竟与这漫天落英相得益彰。
如同一弯新月的尖刃在空中划过有形的弧度，白歆谣收了剑，回头看向白泽，“爹，您醒了？”
白泽点点头，“早就醒了。年纪大了，觉也越来越少了。”
“爹你很老了么？”白歆谣不自觉地歪头看向白泽：精致的脸上几乎没有褶皱纹路，看起来最多不过而立之年罢了，似乎与自己幼时记忆中的样子没有分毫差别。
——这要叫老绝对是在骗鬼！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院落里盛开的棠梨上，叹了口气。
他的苍老，与容貌无关。
“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白歆谣坐在六皇子府后院的假山上，垂下的腿一晃一晃的，似乎和主人一样显得有些焦虑无措，“先是感慨年纪大觉变少了，又是摇头叹气的，整个人酸溜溜的，就像是一个伤春悲秋的老头子。”
轩辕瑞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轻描淡写道，“他就是一个一把年纪、应该伤春悲秋的老头子。你自己算算，他和我父皇年轻时就认识了。”
确切说，抛开那张十几年不变的脸，他本来就应该是一个一把年纪、理所应当伤春悲秋的老妖怪。轩辕瑞默默腹诽着。
“轩辕。”
“嗯？怎么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睡不好觉所以心情不好？”
“......”
古书上从来不缺乏药膳偏方,尤其是皇宫这种汇聚天下珍品地方。
药膳古籍上书：取大枣，元肉，大米，砂糖适量。先取大米煮粥，待沸时加入大枣、元肉，煮至粥熟时，调入冰糖，再煮一、二沸即成。
外御膳房外，轩辕瑞蹲在灶台旁，一动不动地盯着越烧越旺的柴火和灶台上的小灶，立在一旁的副庖长战战兢兢，“殿，殿下，这，这种粗活还是交给奴才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轩辕珩倚着门框，右手环胸，另外一只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没事没事，你们下去吧。”
“可是……”
轩辕瑞扭头看了副庖长一眼，语气平淡，“下去吧。”
轩辕珩看着那副庖长面目表情扭曲地走出御膳房，不厚道地笑了，“六哥，那家伙都快被你弄哭了。”
“……”
“你就没有一点负罪感么？”
轩辕瑞回头冷冷地看了自己胞弟一眼，“要么出去，要么闭嘴。”
轩辕珩立刻跳到门外，双手却不依不饶地扒着门框，“我说，哥，你有必要做到这份上么？熬个药粥还亲力亲为，你当你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啊！”
“这是态度，不是收买。”轩辕瑞头也不回道：“我不是刘玄德，她也不是赵子龙。你师傅没教过你三国么？”
轩辕珩“哼”了一声，“才说一句你就这么大意见！你还真当我是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啊！你不就喜欢人家、想让她当我嫂子么！其实那姓白的也不错，虽然没母妃好看，但是也不错了。关键是比那些官宦人家假惺惺、矫揉造作的大小姐们好多了！”
轩辕瑞沉默片刻，起身，回头看着幼弟，“你想说什么？”
“什么什么？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懂——”
“要么立刻交待，要么马上闭嘴，自己选。”
御书房内，轩辕承曜合上手里的奏章，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旁伺候的冯庆源适时地递上一杯八分烫的龙井，嘴上说着，“皇上，您都忙了一天了，该歇歇了，若是累坏了身子，那太后可要拿奴才是问了。”
轩辕承曜好笑地看着他，“平时见你不爱吱声，没想到还有跑到太后那里嚼舌头的恶习。”
冯庆源连忙讨饶，“皇上，奴才这也是为了您好啊！”
轩辕承曜摆摆手，“罢了罢了，若没人教你，你也不敢拿太后来压朕。”低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突然抬头，“最近瑞儿在做什么，进宫都没以前勤快了。”
冯庆源回道，“奴才也不大清楚，只是听说最近六皇子似乎往白府去的勤些。”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知道孝敬师傅总是好事。”轩辕曜晨叹了口气，“记得瑞儿小时候，每次背不好功课，就爱往茗湘苑跑，好像白泽能吃了他似的！一恍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都长大了。”
似乎为了掩饰这种有些感慨，轩辕承曜低头喝茶，没再说什么。
“皇上，恕奴才多嘴，六皇子去白家，并不是为了看望白泽先生，而是为了白先生的女儿，白歆谣白姑娘。”
“噗——咳咳、咳。”
顶着一脸茶水，冯庆源面不改色，依旧一脸安然道，“皇上，您没听错，是白家的女儿。”
轩辕承曜脸上难得出现微讶的表情，“白泽的女儿？当年被送上蜀山的那个女孩。”
“是。”
“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冯庆源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听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六皇子很喜欢白姑娘，只是，贵妃娘娘似乎不大希望六皇子与白泽先生的女儿有所往来，听说最近似乎在张罗着为六皇子挑选侍妾的事呢。”
轩辕承曜哭笑不得，这母子俩总爱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拉锯战，“她又相上谁家女儿了？”
“这个您让奴才上哪儿猜去。不管是谁，只要不是白歆谣白姑娘，左不过像当年那个蔡司寝一样，直接被六皇子一脚踹出寝殿，折几根肋骨罢了。”
轩辕承曜面上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又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瞟了冯庆源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件事，贵妃再怎么张罗，也不过皇上您一句话的事。”冯庆源憨厚一笑，“皇上别嫌奴才多嘴，六皇子是您和太后宠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不纳妃甚至不纳侍妾，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么。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皇上何不成全六皇子？再者，皇上您与白泽先生也算交情不浅，白先生的女儿不会差，更何况皇上您也清楚当年白姑娘为什么会被送上蜀山。她和六皇子之间的缘分，一直都没断。”
轩辕承曜“呵呵”一笑，抬手点点冯庆源，“你呀，看东西太毒。”
冯庆源欠了欠身，“其实这些皇上都知道，不过是想让奴才说出来罢了。”
“你去！传朕旨意，太后寿辰，让白歆谣随父进宫贺寿。”
“诺。”
有的时候，真相就是这么简单。
但这个时候白歆谣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个坚持标榜“知子莫若父”的皇帝惦记上了。她只是有些反应不能看着瑞王府下人手里的瓷罐，似乎隔着盖子还能看见里面的药粥冒着热气。
“王爷今天进宫，就不能亲自送来了。白泽先生的失眠需要长久的调理，服食药粥显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白歆谣接了过来，“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白姑娘！”
“有事？”
阿树面色古怪，犹犹豫豫道，“白姑娘，有些话本不该我们这些下人多嘴，但阿树还是想说：这粥，是王爷一个人在外御膳房做的。王爷做这些，绝不是只为了孝敬先生。白姑娘，阿树嘴笨，别的不敢说，但王爷对姑娘的心意，大家都看得明白。阿树斗胆说一句，姑娘对我家王爷，也是有心的吧？”
带着温度的蒸汽氤氲着本无涟漪的湖面，转眼就不见了，但湿润的水汽仍影响着人的感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纵使看不见了，也依旧存在着。
她喜欢轩辕瑞，这一点在她离开蜀山时就已经明了。
只是，她和他之间，从来不是他们两个就能说得算的。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白泽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转身走回院子里。入眼的棠梨白得耀眼。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
二十年不过须臾。芸萱，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