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倾韵

14、巧遇故人

　　安葬完心儿后，众人继续往邺城前进。
　　一路上，斐翊的心情十分低落，一言不发，任众人如何安慰都没有效果。
　　邺城之内。
　　众人走进一家客栈，欲打尖休息养好情绪。
　　当众人订好酒菜时，听见隔壁桌大汉的谈话。
　　“听街坊说孙老头的孙子得了种绝症，大夫都说没救了，唉，他就为帮孙子讨到治病的薰香，在後霄坊门前不吃不喝整整跪了三天三夜！”
　　“什么？他这把老骨头挨得了？”
　　“为了他孙子，他什么挨不了？唉，可是那个绣仿女主人就是迟迟不肯出现，她不出现，去哪取得香料啊……”
　　“她不是很久很久才现身一次吗？那么神秘干嘛！”
　　不知何时敬箫已离开座位，问那两位大汉道：“能告诉我那位绣坊女主人的来历么？”
　　“你是外地来的？”其中一位大汉道：“说起她，那可神啦！她会制香，而且制出来的香可以当药使用，你听过还魂香么？据说她制过。”
　　敬箫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希望的光彩，急切问道：“她可姓赵？”
　　大汉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她似乎是与世隔绝的。”
　　敬箫显然有些失望，向大汉打听了绣房地址，欲自行前去。但众人听说有老人在为孙子求药，便也要求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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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霄坊。
　　一座华丽的绣房。
　　坐落在邺城东北部，墙壁全用精致的绸缎装饰，美伦美焕。
　　一位老头跪坐在绣房门前，怀抱一位婴儿，他蓬松的头发、破烂的衣裳，与这儿格格不入。
　　敬箫上前一辑，道：“晚辈得知您在此求药，而且晚辈也许与绣房女主人有些渊源，望能帮您一把，顺便探望一下故友。”
　　孙老头的眼睛突然大放光彩，流涕连声谢道：“若你们能救我孙子一命，老朽万死不辞。”
　　斐翊见孙老头为孙子如此，不由想到了心儿，心中一酸，上前安慰道：“您先回家歇着吧，我们决计替您求来薰香。”
　　孙老头握着他的手，激动不已，再度称谢后就辞去了。
　　孙老头离开后众人便守侯在绣房前，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敬箫上前扣了扣门，又扣了扣门，始终没响应。
　　已日中天，众人汗流浃背，渺尘看着斐翊难受的样子，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忍，便道：“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闯进去吧。”
　　“不可！”敬箫喝止道：“我们是来求香的，怎可如此无礼。”
　　渺尘眼神冰冷，已拔出腰后短柄双戟，“有这个还怕得不到么？”
　　敬箫勃然大怒，抽出身后长剑，欲与渺尘一决高低。
　　就当双方剑拔驽张之时，绣房内传来一个柔美而高贵的女声：“坊外何人？进来吧。”
　　双手收起兵器，与斐翊、古韵进了绣房。
　　绣坊内依旧华美秀丽，绣房女主人坐在垂帘之中，华贵的气质散发出来，“说吧，你们找我有何事？”
　　斐翊曲身拜道：“孙老头为得绝症的孙子求香，请您救人一命。”
　　女主人轻轻笑了笑：“无妨，香我可给你。但制香要耗费我许多体力，以后若无重病，请勿打扰。”
　　斐翊没料到这绣坊女主人竟如此好说话，喜不自禁，连声道谢。
　　紧接着一瓶薰香从垂帘内抛了出来，绣坊女主人娇美的容貌一闪而逝，让人心动许久。
　　正当众人欲告退之时，敬箫竟大胆地上前，抓住垂帘——一掀——
　　绣坊女主人柔美的绝世容颜和高贵的气质显露在众人面前。
　　众人惊呆了，绣坊女主人惊呆了，敬箫也惊呆了——
　　“璃儿？真的是你！三年，我终于找到你了！！”敬箫上前，一把握住绣坊女主人的玉手，既惊又喜。
　　绣坊女主人秀美的大眼睛闪出感动与欢喜的神色，但仅一会儿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她在敬箫的惊愕与不解中抽出双手，一捋长发，冷然道：“司马敬箫，我既然在三年前离开你，你就应该知道好歹，何必不远万里来寻我。”
　　“你三年前不告而别，就是今天给我的答案？”敬箫满脸的绝望与不敢相信，他追问道：“那你为何三年不给我音讯，至少留给我一张字条也好，你明明是不舍的！！”
　　绣坊女主人嘲讽道：“不舍？你别自欺欺人了，多愚蠢，我的心里早就没有你了，何必穷追不舍，死皮赖脸呢！”她从满头的鲜花装饰中摘下一朵，靠在鼻尖闻了一闻，笑道：“还记得我以前和你在一起时说过的话么？”
　　敬箫脸色苍白，仿佛木头人般一字一句吐道：“你说花是浪荡的象征，你最讨厌花……”
　　“那不就成了？”绣坊女主人笑得很柔媚，“司马敬箫啊司马敬箫，你可真是愚蠢呢，哈哈哈——现在还不快滚出我的绣坊，少在这儿碍眼！”
　　敬箫一身傲骨此时皆散，他摇头后退了两步，拔出带剑鞘的长剑，弃于地上，低声道：“这把剑是你亲自为我选的，现在我……还给你。”
　　绣坊女主人的眼圈微微红了一下，但随即冷漠，她捡起长剑，用力往墙角一掷，一捋长发，冷酷道：“你我情谊早已绝，还恋恋不舍，像什么男人！你滚，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见到你！！”她一指门外。
　　敬箫最后深情地凝视了她一眼，生气地挥袖而去。
　　渺尘突然感觉自己于敬箫景遇相似，被人遗弃，不由自己地追了出去。
　　斐翊本也想去追，但发现古韵盯着绣坊女主人，便也停了下来。
　　古韵盯着她，道：“为何骗他？”
　　“……！”绣坊女主人惊愕地看着古韵。
　　“你的言语虽然冷酷，却明明夹杂着不舍，你的眼神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何骗他？”
　　“我……”绣坊女主人知道瞒不过，便垂下眼睑。她的容颜如花瓣一般迅速凋零，接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美艳的花妖。
　　“呀，你……”斐翊惊异得几乎跳起。
　　古韵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
　　“我叫赵紫璃，本来也是个人，在一次除魔比赛中不幸被妖怪反擒，敬箫救了我，从此我们便相爱了。可是天不如人意，我后来发现自己得了一种怪病，不敢告诉敬箫，自己寻遍名医，他们却都说我没救了……我十分惊恐，因为我知道我从此不能与敬箫相伴天涯……”她说到此处哽咽了，“后来，我决定与敬箫不告而别，以免他伤心，我知道，与其让敬箫伤心，倒不如让他认定我是一个薄情的女子，恨我一辈子罢……”
　　古韵听到此处，几欲落泪，“像你这么好的女子，不该受苦……”
　　“何所谓受苦不受苦呢？”她有些悲凉的笑了，“我死后能寻到离花草，将灵魂生生嵌入，化为花妖，今日能再见他一面，就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你竟御用嵌魂之术？！”古韵这般淡然的女子也不禁惊叫出声：“这可是逆天的，你死后可是会万劫不复！”
　　“逆天……？我从来没想过。”紫璃柔柔地眨眨眼睛：“我只知道我拼命地催动离花草，终于再度存活在这世上，虽然不能见光，但再看敬箫最后一眼，就是万劫不复又如何？”
　　古韵叹道：“千古薄情非郎君，妾身为谁可怜命？……紫璃姑娘，我会让敬箫大红花轿来抬你的。”
　　“不可以！”赵紫璃惊叫出声：“我已经是个花妖了，还有什么资格谈婚论嫁？我好不容易狠下心将他甩开，请你别再折磨我了……”
　　“紫璃姑娘，是妖是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别看低自己。”斐翊开口了：“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敬箫好，我们答应你不告诉他就是了，请你放心。”
　　紫璃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抹粉色，“谢谢你们，以后请你们多多照顾敬箫……”
　　古韵苦笑了一下，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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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邺城城门之上，敬箫一个人迎风而立，蓝衣随风而舞，英气潇洒的背影却抹上了一层沧桑与寂寞。
　　忽然另一道紫影也落在了城墙上，“给。”
　　敬箫没有回头，淡淡道：“不必了。”
　　“修仙之人岂能无剑。”渺尘凝视着身后已无长剑的他。
　　“你不应该讨厌我的么？”他依旧没有回头。
　　“或许是，但我发现原来你和我有些相象。”
　　“哦？”敬箫侧过些头来看她，“你也曾经被人遗弃过？”
　　渺尘坐下，“是的，但不是爱人。”
　　敬箫开始凝视她，也同样坐在城墙上，“是被所信任的人？”
　　“是被所有人。”
　　敬箫有些惊愕地扬眉。
　　渺尘见他如此，淡淡道：“是的，我从小就是一名孤儿，义父收养了我，教会了我许多杀人的本事，我就是一名杀手——没有感情没人关怀的杀手。”
　　“只有师兄比较疼爱我，但不知怎的，我反感他的关怀，我只是一名杀手，不需要爱。”
　　“直到师兄为我耗尽功力，为我领罪，我才开始察觉，其实……我人关怀也是一种幸福……”
　　敬箫凝视她，笑不出，也哭不出。
　　“经历了刚才那一幕，我发现原来你也是被人遗弃的，我觉得你和我的命运有些相似，或许这样说很伤你，但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敬箫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接过她送的长剑，叹了口气，道：“你没说错，我们的确有些相似……”
　　渺尘侧头看他，淡淡的眼神里闪出了一丝知己相遇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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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在楚院之中，弦影躺在床上，腿上包了几层纱布也止不住鲜血。
　　“二表妹，心儿没带回，反而把自己弄伤了？”
　　“大姐，不是的，我只是在返途中跌下了山崖，并没在打斗中受伤。至于心儿……都是我……如果我不一时愤怒，欲杀斐翊，她也不会死在我的手下……唉……”她的眼泪又不住下来了。
　　“哦？心儿死了？”楚枉颜眼中闪出一道亮芒。
　　弦影疑惑地看着她：“大姐，你为何不感到悲伤？”
　　枉颜忽然冷笑：“你们只不过是我手中一枚棋子，有什么好悲伤的？”
　　“你？！”弦影惊讶得欲坐起，却发现毫无力气。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的功力已被我吸收干净。那一天只不过我增加了你一些情绪，使你杀掉了心儿，好啦，既然心儿死了，那圣女之血就会一点一点汇聚，长老们几世的愿望终于能够实现了！”
　　“你说什么！”弦影流着泪愤怒地大喊：“居然是你杀死心儿的，你太过分了，我们姐妹一场，你怎能这样！！”
　　“姐妹？”枉颜扬一扬眉，“看在我们姐妹的份上，我先不杀你，不过你得在床上呆一辈子，哈哈哈——”说罢扬袖而去。
　　“心儿……心儿……”弦影愤恨地瞪着枉颜离去的背影，忽然一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她的目光转为凄凉，凝视那滩血迹，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