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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 ...


  •   10

      杀、无、赦!

      七夜听到金光一字一顿的说出那三个字,满目的不可置信和悲伤苍凉——他还是骗了自己!他竟然如此狠毒如此绝情!

      被四贤护着拉着,七夜耳边只听到母后与娘亲的嘶声呼唤,呼唤着要他快逃、快逃……快逃?他要逃到哪里去,又能逃到哪里去?!

      摇晃模糊的视界里,看到的是倒在阶下的宁大妈和阴月太后——伸着手,似乎想握住自己的手般向前伸着手,两双眼里是痛楚不堪的无声呼唤和憾恨。

      架着自己的两双手坚定的制住自己欲奔过去的身形,将自己越来越拖离那倒在阶下的两个身影,眼前不断有魔宫中人倒下,却依旧有一个又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用自身挡去那一支又一支的金色短箭。

      七夜抬眼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华袍男子,那人也正看过来,视线胶着的一瞬,七夜眼中的质问落在那双闪着满意的凤瞳里,激起一层涟漪,又迅速荡漾开去化为一抹无声的回避。金光心里有些疼,甚至有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后悔,然而很快,他便说服自己,魔终究是魔,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人魔共存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七夜,七夜,他将永远只是七夜,既非阴月皇朝的魔君也非干将转世的七世怨侣,而只是那个曾经拉着他的袖袍一脸无依无措的少年、那个曾经毫无挂碍地大笑向他举杯的青年,只能是那个叫做「七夜」的单纯存在而已……

      “七夜,老师错了……人魔共处只能是个美好的梦而已。

      ——七夜,成魔吧!”

      镜无缘凄厉绝望的声音重重敲在七夜心上,黑沉寂寥的眸子越过缓缓合上的朱红门扉从亦师亦父、自小教导他武艺学识的老师身上移到那个以极快速度穿过庭院接近大门的金色身影上——金光,为什么逼我至此!为什么?!

      金光听到了镜无缘临死前对七夜的话,心中悚然一突,一声“不可以”差点就脱口滑出喉——不可以!七夜,你不可以成魔!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以“人”的身份!并非我逼你,是你一直在逼我,是你!

      朱红的大门已经缓缓合上,阻住了门外七夜看过来的眼神,也阻住了金光欲制止的话。

      七夜,成魔吧!

      成魔吧!成魔吧!!成魔吧!!!

      七夜蜷在屋子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头,想将那越来越响亮的声音驱出脑海——他不想成魔,他也不要成魔!成魔必须断情绝爱,要断情绝爱就要大开杀戒夺走所有爱他与他爱的人的性命,他不要杀那些爱他的他爱的人,绝对不要!

      可是,如果不成魔,如果不成魔……如今不过是个连玄心正宗地位最平凡的门人也难以打过的自己又如何替那些因为信任自己而失去性命无辜惨死的门人、那些誓死跟随自己拼死护自己周全的部下、还有他的母后和只是普通人类的娘报仇?

      成魔吧……

      成魔吧。

      七夜握着一夕,表情轻松下来,面上甚至带了点点笑意——浅淡,冷寂,以及妖异,让正面目睹的司马三娘从心底冷起来。

      冷静的吩咐饿鬼修罗朱雀三人尽速离开,司马三娘心底清楚现在无论如何也劝不回七夜了,唯今之计,或许也只有尽可能地拖时间等一个人出现,一个也许能够暂时压住七夜心中魔性的人。

      言子欣赶到树林时,七夜的一夕剑正堪堪要刺入司马三娘的心脏,顾不上什么形象,言子欣一把扑向七夜,看似文人般无甚力道的手同时挥出,左手重重勒上七夜的脖子将之强行向后拖了几步,右手则成爪从七夜手中撂开了那把散着浅淡绿华的漆黑长剑而后按在七夜额头似乎施了什么力,七夜闷哼了声,眸子不甘的微微合上,人也失了气力般完全后靠在言子欣身上。

      司马三娘靠着身后的树干,面色苍白如纸,不过好在言子欣来得不算晚,剑并没有刺到心脏,只要救治及时,性命是无碍的。

      燕红叶与小倩宁采臣等人也随后赶了过来,手忙脚乱的帮助司马三娘处理了伤口,才发现七夜和那个神秘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燕红叶想追,被司马三娘拦了住,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告诉自个女儿暂时七夜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成魔。燕红叶还想追问个清楚,但见司马三娘脸色实在不好也就打消了念头,三人扶着司马三娘回了小屋,正碰上燕赤霞与诸葛流云要出去寻人。

      几人坐定,先把伤口重新处理了下,然后才细细说了些情况。

      燕赤霞和司马三娘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那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什么底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人绝对是友非敌,而且也许是唯一一个可以短时间压住七夜魔性的人!

      那边厢,言子欣趁乱带走七夜后直接赶到不远处安设好的通道破空回了旒毓山庄。将闭眼失去意识的七夜放到早就画好的六芒星阵势中央,言子欣才松开一直按在七夜前额的右手。半跪在银服青年身旁,言子欣伸手擦了擦沾在那张此刻安静平和的脸上的点点血迹,一声轻叹逸出喉,从来无谓的眉眼间添了三分无可奈何与悲悯——金光啊金光,你还是走了这条最糟糕的路!

      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完全消弥七夜的魔性,也只有金光亲自来才行。

      七夜梦到自己杀了司马三娘,杀了阴月太后,杀了聂小倩,却惟独没有杀掉最应该杀的那个致他如斯的玄心正宗宗主金光!

      他狠得下心冷酷,以沾满爱自己自己所爱之人的鲜血来换取断情绝爱投身化魔,就只为了杀金光……

      可他竟然没有!

      纵然他已满面冷厉魔魅,他却依然无法向那个一头红发的戎装男子动手!

      玄心奥妙诀扑面而来然后穿身而过,金光红色的发飞扬晃过七夜的眼,映得那双暗沉无光的漆黑眸子也添了一抹火焰的亮色,只是,依旧了无生气。

      “金光,你早已成魔了——”

      七夜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强烈,甚至颇带了些慢条斯理的闲散以及一丝那人最厌恶的占上风者对弱者的怜悯情绪。

      自然,七夜现在无所谓什么七情六欲,他只是无意识的采用了这种表达。

      而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金光初时的呆楞以及之后那几可用失魂落魄来形容的模样,让七夜很满意自己没有杀掉对方——毕竟,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报复金光?!

      那个从来以“除魔务尽”为宗旨、最恨被人看轻的金光,如今却成了他自己不惜一切也要彻底消灭的“魔”、在本应该胜券在握的情况里被对手怜悯!

      让他这样活着,岂不比简单杀了他要好上千万倍?

      “活着,是我给你的惩罚;人间,是我为你准备的地狱。”

      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于地仓皇狼狈的男子,七夜缓缓吐出残忍之词,面上却是无悲无喜无怨无怒的冷寂。

      他既成魔,便已是摈弃了当他还是“七夜”时的善与爱,更甚至,他或许已经对报仇与否无谓在。他唯一关心的,也只有让天地人三界再回元古时期群魔乱舞的年代——所谓“魔由心生”,人即是魔,与其挂着虚伪的微笑一边说着什么人之常情孔孟之道一边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不若弱肉强食力量说话要单纯得多!

      “可怜的七夜哥哥……”

      “七夜,我可怜的孩子……”

      清脆的、慈和的,却无一而异的哀婉女声重叠交错,化成令人难以忍受的漩涡将七夜团团围住挣脱不开。

      可怜?

      我怎么会可怜!

      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再不会因欺骗背叛而心痛、也再也不需要期待不需要为他人着想的自己,又何言可怜!

      可怜的,应该是即将回归混沌的人间,应该是那些有心却无力的自诩“正道”的人类!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从额心传至整个大脑然后又由大脑蔓延到全身,七夜从纷杂梦中醒来。甫睁眼,便是柔软娇嫩的一片清新绿色盈满视线——轻巧的细纱,平滑的丝缎,深深浅浅的清绿铺陈在这个空间,让置身其中的人也不由心胸舒展平生温柔。

      七夜没什么表情的转动了一下视线,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被重重纱幔帏帐包围的床上。设计这床的人仿佛是刻意想隔开外界般将那等同界限点的纱帐排置得繁复而严密——这种设计,让七夜有一瞬的熟悉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没有多想,七夜撩开那层层轻纱看向外面。

      不过一间摆设朴实的普通房间罢了。

      房间朝南的窗子正对床,此刻两扇窗子均开着,外面柔和温暖的阳光淡淡渗入进来,将那些斑驳树影或映在泛着浅浅白光的窗纱上或投于室内的家具地面中,静谧的空间里飘着一股醉人的浓郁桂香……应该说,整个房间的氛围明丽而祥和,仿佛普通人家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

      七夜一点也不关心阳光是否明媚气氛是否安详,他对于这些早就没了曾经那种向往。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在铜镜里的映像。

      棱角分明的脸,熟悉而陌生。漆黑微扬的眉,深刻温沉的眼,以往随意时总是略微上挑出一抹细小笑弧的唇,不陌生的面貌。可是额上那若隐若现仿佛某种印记的条纹却是七夜不知道的东西——

      那几乎曼延整个额际的浅灰纹路有种张牙舞爪的狰狞,而与这种张扬极不协调的则是眉心处那个散着薄金光彩的万字符。

      “……这是什么?”

      七夜伸手抚上这个印记——那些看着恐怖的纹理摸上去并没有感觉,就像是皮肤与生俱来的图案;惟有那个万字符有种凹凸不平的触感,还带着不同体温的凉意。

      “你醒了,魔君。”

      突兀的嗓音随着浮动的空气响起,七夜转身看向不知何时进到房间里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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