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绘世》伽罗森

2、王者归来（2）

　　“哥，你怎么了？”
　　苏瑶很少叫苏世唯哥哥，这次开口定是觉得他很不对劲了。
　　苏世唯一阵恍惚，他缓缓地转过身子，有些僵硬地低下头。
　　“瑶瑶，你说的那个钢琴家叫什么名字？”
　　苏瑶怔忪了片刻，开口道：“他叫安城，我上一次不是跟你说过嘛。”
　　上一次？什么时候？
　　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哦，想起来了，那时是在集团对面的咖啡厅，苏瑶约自己出来。
　　那时正忙着应付一个客户，所以苏瑶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看着苏世唯一脸隐忍的表情，苏瑶有些害怕了。
　　“你到底怎么了？”
　　“瑶瑶，你自己看吧，我……回去了。”
　　“不行，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怎么回事！”
　　苏世唯摇摇头，苦笑道：“回去我再跟你说，不行我找江宁来陪你，你不是喜欢他么？”
　　苏瑶搂住他的胳膊道：“不行，你不能走。”
　　人群已经开始注意到这里，一个负责人员走过来微笑道：“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
　　苏世唯镇定下来，拉住苏瑶的手，对那人说：“不好意思，我们马上入场。”
　　他觉得自己过于小心了，在这里碰上的几率小之又小，况且向他们这些名人都会被层层保护着，怎么可能会轻易遇上。
　　想到此便定下心来。

　　苏瑶挑的位子在前排正中央，视角很好。
　　可现在她却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翻开手机看了一眼，还有十分钟便要开场。
　　忽然手机闪了闪，一条信息。
　　是苏辰耀发来的。
　　世唯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苏瑶看了身边沉默的苏世唯，点了发送。没过多久，另一条信息便跳了出来。
　　看好他，我一会儿过去。

　　苏瑶一看信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苏世唯将西服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让你穿这么少。”
　　苏瑶抓着衣服，偷偷偏过头去望他的脸。
　　苏世唯面无表情，静静地坐着，灯光越来越暗，最后完全黑了下来，只有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观众席突然安静下来，高台上独留的一束光打在黑色的三角钢琴上。浓墨一般的色彩，在灯光上泛出清冷的光来，带着幽深和静谧让苏世唯一时间无所适从。
　　他不由得想起来第一次认真听安城弹琴的时候。
　　那时的自己狼狈不堪，只记得洁白的纱幔如云似雾，春日的阳光倾泻而入，满室都是淡淡的花香。
　　而安城坐在洁白的钢琴前，黑色的针织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他闭着眼手指翻飞像是舞蹈一般。
　　他那时演奏的是《梦中的婚礼》。

　　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却同昨日发生的一般。
　　而自己连那日安城每个表情和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掌声响起，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男子缓缓上台。苏世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身材在笔挺的西装下显得更加的干练。
　　追光打在他身上，掌声渐渐平息。
　　舞台中的人缓缓坐下，只有一瞬的停留接着如流水般轻快的琴音便传遍了整个大厅。
　　安城演奏的是李斯特的炫技曲目匈牙利狂想曲no.2。

　　整个大厅只能听见手指敲击琴键的声音，仿佛整个音乐厅中只剩他一人。
　　一曲终了，安城鞠躬，掌声经久不息。
　　苏世唯看过节目单，一共是八首曲目。中间会穿插着嘉宾表演。
　　攥着那张单子，手指不由得收紧。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看到是苏辰耀来电，便起身去门外接电话。
　　“你在哪里？”
　　记忆中的苏辰耀从未拿如此愤怒的声音同自己说过话。
　　苏世唯握紧了手机冷静地说道：“音乐厅。”
　　“见到他了？”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小心和紧张。
　　苏世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见到了。”
　　“我这里大约八点四十分结束，到时候去接你们。”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周围一片静谧，听筒里也一直寂静无声，像是一片平静地汪洋，散发着神秘的光。
　　苏世唯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有些酸胀。
　　“哥，我挂了，你到了再联系。”

　　挂掉了电话，苏世唯不想立刻回到大厅，他顺着长廊慢慢地走到尽头的落地窗前。停车场密密麻麻停满了车，大厅内座无虚席。
　　他望着那巨幅海报，忍不住伸手去抚那人的脸，却在碰到的那一瞬间抽回了手。
　　苏世唯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他重新靠回在墙上。
　　音乐厅周围的夜景很美，明亮的灯光连成一条条亮线，将草木都映照得金黄。
　　能够成为国际的钢琴家一直都是他的梦想，看今日的情景，他的梦想也该是实现了。

　　隐约听到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近到耳边却戛然而止。似是有人来了，等苏世唯回过头时，那声音已经远去。走回长廊，四下看去依旧是空无一人。
　　工作人员善意的走过来提醒道：“先生，下一场演奏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谢。”苏世唯低声说着，又问：“刚才有人过去吗？”
　　见那工作人员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苏世唯没再说话，歉意一笑，径直走向了会场。
　　当坐回位子的时候，演出已经再度开始。

　　接下来是一首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
　　苏瑶皱起眉头：“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才大哥来电话了，说一会儿来接我们。”
　　苏瑶嗯了一声便没再做声。
　　“瑶瑶，这个安城你了解多少？”
　　周围飘扬着动人的乐曲，苏世唯探过身子轻轻问道。
　　苏瑶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说道：“安城曾经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当时在国内便很出名，后来听说是因为一些事故去了美国。之间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最近两年才复出，不过一直留在美国，最近才回来的。”
　　苏世唯抿了抿嘴唇问道：“什么事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有说是安城很喜欢一个女人结果被甩了，因为伤心离开了。还有说安城是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去美国养病。”苏瑶笑了笑，双眼望着舞台上光彩夺目的人，“因为他太有才华，人又帅，所以流传的版本很多，至今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苏世唯垂着眼，交叠的双手却越攥越紧。
　　事情的真相随着时间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唯一存有记忆的几个人都已经远离了那个地方，各奔天涯。
　　苏世唯抬起头，双眼迷离地望着那人的身影，总觉得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划下多深的印记。他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他出门进行了一场很长的旅行，而自己有一日像往常一样推开门，却突然发现他站在门口，就像从未离开一样。

　　“你在哪上的大学，我记得是本市的吧？”苏瑶晃晃脑袋，“安城今年不过26岁，你今年……等等你跟安城同年，那你居然没听说过他？”
　　苏世唯淡然地笑了笑：“兴许听说过，只是忘了。”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鬼上身了？”
　　苏世唯脸一沉：“有你这么跟你哥说话的？”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苏瑶依旧不依不饶。
　　“你哥我有一点隐私都不行？”
　　苏瑶坐起身，狠狠地瞪了苏世唯一眼：“成，反正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
　　苏世唯也不再理她，沉下心开始看演出。

　　记得他曾说过，好的音乐是超出技巧之外由无形的力量所支配的，若是观众能被演奏者的情绪所感染，那便是演奏者的成功。
　　而他就希望成为那样的人。
　　苏世唯望着沉浸在音乐声里的众人，突然有些欣慰。

　　晚会已经接近尾声，还剩下最后一首钢琴独奏肖邦的《波兰圆舞曲》。大厅内也只有少许几人离席。
　　苏世唯揉了揉太阳穴，身边的苏瑶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便把手机递上了前。
　　“大哥说让我们马上出去，他已经到了。”
　　苏世唯点了点头，起身的那一刹那却又有些犹豫。苏瑶将西服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继续披在她身上，揽着苏瑶的肩膀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观众中又爆出一阵掌声。
　　苏世唯和苏瑶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只见舞台突然明亮起来，安城又换了一件黑色的礼服，他拿着话筒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高挑的身材在灯光的掩映下更加的挺拔。
　　离得太远，苏世唯根本没办法看清他的脸，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
　　“今天非常感谢大家。”
　　他微笑着开口，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又使会场响起一阵掌声。
　　苏瑶的手机又开始闪起来，苏辰耀已经开始催促他们了。
　　“世唯，我们走吧。”苏瑶望着苏世唯专注的表情，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最后也只是些谢词而已。”
　　苏世唯“嗯”了一声，双脚却沉重地抬不起来。
　　好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此时却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能来到这里演出，我感到很荣幸。”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但是还要给大家说一声抱歉，因为最后的演奏曲目需要临时变动。”
　　观众中发出细微的议论声，毕竟演出节目单都是提前打出来的，临时变动曲目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
　　“这首曲子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他诚恳的声音和态度成功地让观众安静下来，“所以我必须要弹，作为补偿，我会将卖出的所有门票钱如数退还给大家。”
　　观众一片哗然，苏瑶也忍不住惊讶地回过头。
　　“不愧是安家的少爷，真有魄力。”她轻声赞叹。
　　苏世唯已经拉开了门，他的手扶住门边，转过头轻声道：“瑶瑶，走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
　　安城握着话筒，绚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有了一种恍然的美感。
　　一瞬间，郑重而又低沉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最后，我要演奏的曲目是《梦中的婚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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