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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几天后,军营里明显多了些许压抑的气氛。

      陆景斐忙得紧,与卿铭见面的机会都少了许多,然而还是在某个晚上特意去了卿铭帐里,彼时卿铭正欲熄灯歇息,他也并无多留之意,只凑到卿铭耳边低声说:“卿铭,往后你时时刻刻都要多留些心眼,方才我爹告诉我,咱们营里似乎有奸细……”

      “奸……奸细?”卿铭被说得一惊,转头看他。

      “嗯,爹对那人的身份好像已经猜出了几分,迟些时候会想办法把那人揪出来。我要应付这事,会少些时候过来,所以在我们捉住那人之前,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

      “看把你吓的,你放心,有本领潜入我军埋伏的人,是不会乱来的,你一个随军大夫,他怕是不会放在心上,我与你说这番话不是要吓你,只是想要你留个心眼罢了。”

      “我……我知道了。”

      “你先歇着,我还有要事与其他将领商议,改日再与你细说。”

      卿铭捏着裤腿的手微微发抖,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明明一切都如预计的发生,再好不过了,可自己竟然会害怕到这个地步,卿铭只觉得无措。他看着陆景斐消失不见的背影僵了很久,待到回过神来便不由得猜想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然而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往后的日子陆景斐明显变得神秘起来,他好像藏着很多秘密,但又时刻嘱咐卿铭要小心谨慎,卿铭猜不出他知道多少,也没有心思去猜测。他只想在自己还可能做到的时间里尽快了结一些事,先前那种惶恐已经逐渐不见了,此时唯有对时间不够的担心,只巴不得有些事早点发生,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陆景斐。

      几日后,卿铭再与惊蛰见面,以虚虚实实多条消息换得十日安稳。

      惊蛰复命后的几日,陆景斐果然变得更加的焦灼烦躁,卿铭问起原因,他满是愤恨,道:“还不就是那恼人的奸细,将最新的情报传了出去,要说那泄露出去的是军情要务,也并不算,但泄露之事让将士们大受打击,如今一个个士气低落,叫人好生担忧,若是此时八王爷打来,恐怕……”卿铭听了这话心下又喜又忧,再想想再过几日要发生的事就觉得心痛难忍,一时之间竟有就此收手的打算,然而一切已成定局,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

      卿铭在明显感觉到身体上开始疼痛的某个夜晚,走进了陆景斐商议军事的军帐,他向来是不被禁止进入那里的,所以即便有人看守,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然而最近整个营里都有着一种压抑而又诡异的气氛,越是需要看守的军机要处,越是空无一人,卿铭心里清楚,这种表面的放纵,代表的是更严密的看管。

      进入军帐的时候卿铭就察觉到了陆景斐的气息,陆景斐在看到他的瞬间,气息就明显的加重,那种刻意压抑而导致颤抖的呼吸,听得卿铭心里抽得厉害。他努力稳住脚步,一步步朝前走,拿起桌上的文书,然后转身,佯装受惊的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陆景斐,大骇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景斐夺过卿铭手上的情报,一脸受伤的看着他,颤声问道: “这是什么?!”然而即便不问他也能猜出来:“军……军情?你……当真是八王爷派来的奸细?”卿铭在陆景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情,一如当年。

      “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吗?又何必多问……”卿铭知道,这几天自己偶尔露出的破绽已经被某些人怀疑了,而这些言论必然已经传到了陆景斐的耳朵里,至于陆景斐究竟有多相信,又有多不愿相信,看他独自一人守在这里便知道了。

      “原来泄露军情的就是你……这几年你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曾经那么害怕出现的一幕,此时在自己的刻意引导下活生生的上演,若说不难过,必是假的,但卿铭心里更多的是痛快,数年来隐瞒欺骗又不知所措的心情,犹如此刻陆景斐含泪的双眼,酸涩难忍。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们明明……”

      陆景斐说的每句话,都没有出乎卿铭的意料,然而就算早有准备,当陆景斐质疑起二人的关系时,卿铭还是很有捂住耳朵的冲动,他害怕自己会一不小心说出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的话,所以唯有打断陆景斐的质问:“哼,可笑!你我各为其主,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言?兵不厌诈,怪只怪你自己愚钝。今日被你抓住,我亦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这话说得极不像卿铭的性子,他是要死也傲气的人,若是平日,只会不语冷笑,断不会这般尖利讨死,然而此刻卿铭心中唯有一死方是所求。

      “你!”陆景斐又急又气,卿铭压着心里的不忍,昂头高傲的看着他,正要再激他一下,却得到一句怎么也没想到的话“……你走吧……”陆景斐的声音低得似要沉入地底,他用全部的感情压制该要肩负的责任,却没想过自己把卿铭送入更绝望的绝境。

      “你不杀我?”

      “若再不走,当心我反悔。”

      卿铭很想央求陆景斐一刀杀了他,然而终是收了嘴,只道:“那么……后会……无期!”

      “等等……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下一次,我决不会手下留情。”陆景斐狠狠的,也不知这番话是说给卿铭听,还是自己。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再见我的机会,这条命,权当是我欠你的,有缘的话,来世再还你。”

      陆景斐追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没了卿铭的影子,他呆站了许久,直到天边泛白。

      那天之后,卿铭再也没有出现过,陆少将昭告军中上下,卿铭乃是八王爷派来的细作,已除之而后快,军中将士士气大振,喝声震天,宇文将军一方又协同作战,两军更是势如破竹。与此同时,惊蛰将卿铭交付的虚实消息与卿铭的死讯一并托出,道是为此送命,八王爷见卿铭因此牺牲,未有怀疑,气急之下下令进攻,一场小胜之后更欲乘胜追击,岂料中了卿铭的计,被那些故布疑阵的假消息所惑,只落得步步被逼,节节败退。

      最后的战争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结束得快,陆将军大获全胜,带了全军回去领赏,众人喜不自禁,唯有立下大功的陆少将终日愁眉不展。陆景斐亲自审问俘虏,见到受不了毒药发作而在他面前咬舌自尽者时,才明白八王爷是如何让手下人“忠心耿耿”的。他每每看着他们,就觉得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似乎想到些什么,又无法理清那些繁杂的思绪。有个人说过的话,清晰而又模糊的在他耳边飘过,他好像一下子了悟了很多前因后果,却又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

      三年后,大局再定,天下太平。陆景斐不顾家中长辈的劝阻,执意要辞官。有人问他是否要回乡娶妻生子,他多半都不回答,实在是有人问得紧了,他便道是找人。

      四处漂泊的日子没过多久,陆景斐便在不经意间巧遇了一座长满杂草的孤坟,上面有个他很熟悉的名字。他茫然的在坟前呆立了一会儿,便轻颤着身体跪下磕了个头。他的双手用力抓着身前的泥土,像是要撕裂什么,头点在地上很久都没有起来,待到抬起头来时,已是满脸泪痕。
      隔天,那座孤坟的旁边,有个俊朗的青年开始搭建一座木屋。

      来年春天,那年轻人在坟旁栽下了许多桃花。

      一年,两年,三年……桃花一年开得好过一年,那年轻人总在花开的时候摘一些下来酿酒,等酿好了就喜滋滋的抱着酒坐在坟前与那阴阳相隔的人说话,开始几年,他总爱说些往事,渐渐地,便都是自己的生活琐事了。但他总也不忘夸奖睡着的那人,夸他说话算话,赞他神机妙算,道是不给自己再见他的机会,自己便真的再无机会,夸着夸着就说不出话来,只哽咽的举着酒坛豪饮,一饮就是一坛,然后醉醺醺的说“前半句你说到做到,后半句你可不能诓我……若有来生,你要还我的……”

      又过了许多年,当年的年轻男子逐渐老去。

      他在一个桃花盛开的清晨死去。死时浅笑长存,安逸如生。

      然而直到死他都不知道,他守着的不过是个空墓。

      那墓只不过是卿铭自己给自己修的衣冠冢,那时的卿铭,是世上唯一可以埋葬他自己的人,墓里面,除了一些随身的简单衣物外,还有一壶桃花酿的酒……

      至于墓主人究竟死于何处,

      没有人知道……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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