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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准备期中考试的日子,对林思申来说充实又平静。
      他彻底不回橡胶厂的家了,母亲见他这样,只以为他一心扑在了学习上,于是也全力配合支持,每天下了班就赶到租屋去为儿子做晚饭。林思申心疼她辛苦,跟她商量着让她一次做好两天的饭,饭菜放冰箱里第二天他热一热可以吃,这样不用每天跑。女人拗不过儿子,终于答应,于是隔天去一次,去的那几天总是把菜做得丰盛富余,生怕林思申饿着一点,或是营养跟不上。
      而林思申,也的确把心投在了学习上,每天除了上课回到住处就是看书做题。当然,他的身边少不了王鹦枝。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两人又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一道同路上学放学,一起中午食堂吃饭,课间,偶尔讨论题目。林思申努力做到他能做的最好,比如,不吝啬自己的微笑,不忽视女孩的任何一点情绪,甚至,放学路上,主动牵起了她的手。

      林思申反复告诫自己,这是为了弥补。
      至于究竟亏欠了对方什么,他想,大概是承诺后的无法践行吧。

      王鹦枝显然是愉快的,林思申牵起她的手时,她低头浅笑,双颊泛红,那脸上的光彩是这个年纪的女生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有的动人。然后,当他们就这样牵手在马路上走过时,有人朝他们投来艳羡的光,有人虽然惊讶于他们的年少却仍然抱以微笑。班主任在期中考试前,终于找了两人分别谈话,但他们想好了一致说辞——不会影响学习,老师的脸色不善,只叮嘱两人好自为之。

      一切都像一对普通的小恋人之间该有的那样。

      之后期中考试,两人的成绩虽没有名列前茅,但在零班也分别进了前十。于是,大人们索性暂且听之任之,而林思申和王鹦枝,依然努力地维持着他们刻意营造的相处模式。
      知道成绩这一天,两人似乎都微微松了口气。为了庆祝,王鹦枝跟着林思申去了他的住处。林妈妈前一晚做好的饭菜被王鹦枝通通关进了冰箱,她竟然独自去菜场买回了一堆菜,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然后变戏法似的弄出了一桌看上去不错的四菜一汤。
      叫林思申吃饭时,女孩穿了林思申妈妈的围裙,搓着手上尚未擦干的水,在那碎花棉布上随意地揩了揩。
      她只说了句,“开饭!”
      那一瞬间,林思申忽然感觉有些害怕,仿佛心里有一丝始终紧绷的线,那么不经意地就被扯断了——扯断那线的,是一种叫“也许以后会这样一辈子”的,恐惧。

      那晚林思申很紧张,他害怕王鹦枝吃完饭后还是不离开,他甚至想到如果她放下碗筷,然后脱去围裙……如果那样,他想他一定会投降,不是对这女孩,而是对心里一直以来叫嚣着“停止”的那个恶魔投降。
      但好在,后来证明,那只是他的一场虚惊。
      王鹦枝洗涮好了碗筷,收拾完了厨房,便温柔地对他道了再见。说再见时,又再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林思申想到一句歌词,“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所以他躲闪了,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别处。

      期中考试结束不久,零班的奥赛辅导课程开始了。每个周六,从前的周考取消,班上的三十个人被分成了十人一组的小班,分别根据自己的报名进行数、理、化的竞赛培训。
      林思申参加的是数学班。尽管他更喜欢物理,但选数学是他早就想好的,因为王鹦枝的强项是化学,而他怕她因为他选物理。

      可是,进数学班教室的第一天,林思申就后悔了。
      强磊坐在老师刚排好的位子上,对他笑了笑,道:“竟然是同桌,真是有缘。”
      林思申皱了皱眉,那一整天,他都没彻底专下心来听课。强磊坐在他旁边,似乎也不太想认真听讲,有时托腮看书本,有时干脆肆无忌惮地看他。林思申从未和强磊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在人前——因此他也格外膈应。天气渐渐变冷,那人穿上了红色的耐克大衣,只是,现在,他坐在这人的旁边,再不会搞错任何一点什么。
      放学时,王鹦枝没有像往常一样等他同路回家——周末王鹦枝要回橡胶厂,于是林思申独自收拾书包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强磊仍不忘打趣他,问了句,“怎么,今天不和王鹦枝一起?”
      林思申看了他一眼,懒得回答,提腿便走。
      谁知,那人又在身后似不经意地问,“还是今天和陈哥有约?”
      林思申不得不转过头,他审视地看向强磊,眼中因为心里的警觉而刻意表现出冷漠,强磊的脸上始终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看不透也不想再去猜,于是,他说,“关你屁事。”

      接下来,林思申开始更加刻意地回避强磊。
      之所以说更加,是因为之前他已经尽量地避免着和这人的接触,上课时不看讲台上喊起立坐下的人,下课时不去有这人待的任何地方。王鹦枝的“陪伴”多少缩小了林思申与这人的交集,但在奥数辅导班上的失策却令林思申终究避之不及。
      挨到又一个周六,他仍要继续走进那间教室,坐到那人的身边。
      这一次,强磊上课时恢复了状态,很认真地在听讲,甚至对台上老师提出了好几次质疑。奥数班集中了全校最好的几位数学老师,他们就各自擅长的领域对学生们做专题辅导,因为擅长,所以那老师对他的质疑很是不满,但在终于解释清楚后,仍勉强地表扬了他几句,说他思维敏捷、胆大心细。

      老师的表扬听在林思申的耳朵里,只觉得像是提醒:也许自己对于陈璠的种种,这人早已洞察了几分吧,上个星期他甚至已经给出了暗示的威胁了。当然,他威胁自己什么,林思申还没有想通。
      在整个奥数班的课上课下,强磊就那样,偶尔对他戏谑微笑,偶尔对他不经意地凝视,但更多时候,这人是专注于学习的,反倒令林思申觉得自己成了自作多情的那个。

      一次上课,林思申记笔记时,强磊忽然打开了他的文具盒,然后不期然地看到了文具盒里那只陈璠送给他的笔,那笔曾被他亲手扔过,在笔盖处,有个一眼就能看见的磕痕。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将笔拿了出来,握在手中。
      林思申想从他手里抢过那笔,却碍于老师在前不敢轻举妄动。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强磊,希望自己的眼神能够再锐利一些。
      强磊不为所动,径自拔开笔盖,有恃无恐般,竟拿那笔使用起来,然后在林思申的注视下,又举起手来,对老师提起了问,手上的笔自然地指向黑板上的演算,讲得头头是道。
      林思申的手在课桌下握成了拳,直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人逼疯。

      下课时,他终于一把抢过了自己的笔。
      “你父母没教过你吗,拿别人的东西前要先得到允许。”林思申把话说得义正言辞。
      “本来不想的,可就在我眼皮底下,没忍住。”强磊耸了耸肩,那样子,只让林思申觉得一股纨绔子弟作风扑面而来,他觉得自己从没认清过眼前这人。
      于是,将那笔妥当地收进文具盒,又将文具盒收进书包,他决定不再对这人多费唇舌。
      “真的是情侣笔吗?”强磊忽然问了句。
      “是。”林思申昂起头。
      “哦,”强磊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扬起嘴角笑了一声,“不用担心,上次因为它弄得你受伤,现在不会。我只是,单纯想用一下你的宝贝钢笔,别介意。”

      这一天走出校门时,林思申看到了几个人——大林,吴兰,黄灿他们,尽管已经许久不见,但他仍一眼认了出来,那些人靠在一辆过于招摇的越野车旁,显然,是在等人。
      林思申扣低了头,加快脚步想要走过去,可终究,耳边还是有声音响起,“磊子——!”
      吴兰的声音清亮有特色,是对着林思申身后喊的。
      林思申稍稍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真正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哟,这不小林吗?”
      说话的人在他身后只上前了几步,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是Darling啊!”那人说得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正是叫大林的那位。

      林思申皱着眉头,只看了他一眼。而强磊在他身后,看着他。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啊?我那儿可是还有你一张照片呢。”大林努了努嘴。
      林思申几乎立即瞪大了眼睛,对方的后半句话令他陡然想起许久前的一幕,他求证般地看向强磊,他答应过的,要毁掉。
      而强磊,似乎会错了意或是刻意地回避,他将林思申的求证只当成求助,慢慢走了上前,推了推大林的手臂,示意他放手。
      “人家赶着回去看书,跟你不是一路的。”强磊拉开车门,径自坐在了后座上。
      其他人见强磊这样,也不多说,陆续上了车。司机大林是最后一个,关门前,他又拍了拍依然杵那儿不动的林思申,颇有几分“好自为之”的意思。

      一帮人绝尘离去时,林思申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他只觉得手指发凉,莫名焦躁。那次被吻后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上,束缚了他的灵魂,那不是全身通电酥麻柔软之类,而是灰暗窒息绝望恐惧。
      他想到那张照片,那照片里的画面必是和他此刻脑中的那幕重合的——他所有不堪地回应一定一览无遗地定格在光线下。

      接下来的好几天,林思申都心神不定。有几次,他都差点就要走到强磊的课桌前,差点就想对他说,“那照片,请你还给我。”可是,他当然是没有勇气去这样做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并且,凭他对强磊并不算深刻的了解,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那人一向只爱和他对着干。
      于是,他强迫自己忍耐。
      也许只是他想多了,只是一张过去许久的照片而已。

      同样的几日,王鹦枝似乎心情也不好,难得见她脸上出现笑容。林思申一度紧张,以为自己的什么又被她察觉了,但似乎女孩的心情并不是受他影响。
      周四放学时,他和王鹦枝一起,碰到了在校门口等女儿下课的王鹦枝的父亲。和上次一样,王鹦枝对他表现出了极度的厌烦,一开口便再次质问他“为什么要到学校来”,仿佛她那位父亲罪大恶极根本不该到学校来“败坏”她在同学中的清誉一般。
      林思申尴尬站在一边,只希望这次也快些像上一次一样,以父女俩驾车离开告终,这样,他便又可以获得片刻的自由。

      “鹦枝,你太霸道!”王鹦枝的父亲一声低喝打断了林思申的思绪,男人的脸上已经有些怒意,对满脸出离跋扈表情的王鹦枝表现出了极大的忍耐。
      “我只想好好安静读书!”王鹦枝也提高了声音。
      “我妨碍到你了吗?”男人切齿。
      “你认为没有吗?”王鹦枝冷笑。

      林思申悲悯地看向这对父女,心里不得不慨叹和睦关系一旦被打破想要正常相处竟会变得如此困难。如果有一天,他忙碌的父亲也能抽空来学校接他放学,他一定会欢天喜地吧。
      当然,他不怪父亲,只怪自己。
      而此刻,他只能沉默地站在这好端端争执起来的父女身边,等着他们争吵结束,然后携手离开。

      果然,最后是那位父亲让了步。他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无奈地走进车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向林思申招呼示意。
      而王鹦枝,却并没有跟他一起走进车里。
      当那黑色轿车已经离开时,王鹦枝才疲惫地对林思申说了句,“我们走吧。”

      “你们的关系……怎么恶劣成这样?”林思申忍不住问,问出来后便又忍不住内疚,如果关系恶劣成这样还要每日住在一起,如果王鹦枝只是想每天和他同路……那牺牲未免太大。
      “其实也还好,比你想象的要好一些。我只是……”王鹦枝的话听上去像嘴硬,但此时她脸上之前的跋扈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了无助的落寞,于是最后那句,起了个头便没了声音。

      林思申体谅地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伸手去刮了刮女孩的鼻子。
      从前,陈璠也爱这样,在他不开心时,或捣捣他的头发,或刮刮他的鼻子,或者,干脆一拳撞上他的肩胛骨,当然对女孩不能太粗鲁,于是他只思量着选了这个方式。那手伸出去时掩饰不住的僵硬,但女孩却在感知了他的这一动作时,一瞬间整张脸都低了下去。
      纵使林思申对女生的心思不甚敏感,此刻也知道她是在娇羞。
      于是他不得不将目光也移向了别处,想掩藏自己的尴尬和局促,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看见一个背着双肩包骑着蓝色跑车的背影从眼前一晃而过。

      这一天,林思申回到家,如往常一样吃完了母亲前一晚做好的饭菜,简单洗漱后便坐到桌边看书。他这晚的学习效率终于比前几日要高了一些,扎扎实实几道大题后,再抬起头来已是晚上十点。
      他准备起身去喝口水,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林思申心里一阵紧张,上一次,比现在更晚一些的时候,陈璠站在门口对他说,“借地过一宿”。
      但无论如何,他房间的灯是开着的,装死都是徒然。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大门打了开来,门外站着的却是强磊。
      冬夜里,那人一身风尘仆仆,在看到林思申时长长舒了口气:“我跟自己打赌,只敲三户人家的门,不是你的话就算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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