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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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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磊是在老师让大家把书包都放到讲台上时,从讲台往回走的路上才看到林思申的。
他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欣喜,可惜刚开口只喊了“林思申”三个字,开考铃声便响了起来。监考老师在讲台前催促,“请大家赶紧坐好,要发卷子了,第二考场的同学,不要让老师多说……”
强磊无奈,只得对林思申吐了吐舌头。
林思申笑了笑,心里对这人的印象多少有了加分——不管是不是高干子弟,毕竟人家的成绩在那里摆着。
第一堂考的是语文。
文科一向不是林思申的强项,光看到最后那道作文题就够他头疼上整堂考试,这次的题目是:假如记忆可以移除。
假如记忆可以移除,他大概最希望移走的就是关于陈璠的记忆吧,不需要全部,只要移走那些奇怪的梦就好了……当然,在试卷上他可不敢写这些,他写的是希望移除中国近代史上那些受压迫受侵略的苦难记忆,让民族的灵魂里不要有那些沧桑——他一向是个按部就班的学生,但凡能猜到老师们想要的答案,他便不会逾矩半步。
考完语文,试卷一传好,前面的强磊便回过头来,问他,“考得怎么样?”
“一般吧,对语文没什么感觉。”林思申实话实说。
“作文题太奇怪了,竟然不是材料议论文,真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出的!”他们的旁边,一个戴着眼镜不知是哪个班的男生插进话来。
“不是议论文吗?我把它当议论文来写的,”强磊朝那人笑笑,很快转过头来又问林思申,“你写的什么?”
“胡乱写了些,忘记苦难历史之类的。”林思申也不知道自己写的那些算不算议论文。
“有深度!”强磊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我写偏题了,我还以为是驳论文呢。”
“驳论文?”林思申疑惑。
“呵呵,我写的是记忆无论好坏都是经历,如果可以移除便移除,对事对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唉,这次语文看来考砸了。”强磊遗憾地说着,可脸上却并没有丧气的表情。
“你这样写角度很独特啊,说不定能得高分呢!”一旁的眼镜男再次插话,不过这次强磊没再理他,只是拿起了自己已经理好的书包,对身后的林思申笑了笑,说了声,“下午见!”
看着强磊潇洒地转身离开,林思申忽然觉得,这人和自己果然是不一样的人。
当他再抬头时,目光下意识地向王鹦枝坐的地方望去,只见那女孩也尚未离开,正坐在座位上翻课本,大概是有什么答案不确定,考后还不忘求证。
林思申加快了手上收拾书包的动作,不希望等会儿离开时和她照面。
下午考数学,强磊比起上午时来得早了许多。
淡淡定定地坐下后,他回过头来向林思申借橡皮。
林思申打开文具盒,有那么一丝地犹豫,不是因为他不想借,而是因为他的橡皮其实用得只剩了圆圆一小块,要分割起来还真有些不方便。
“你的文具盒真有个性!”强磊的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林思申手中刚刚拿出来的橡皮上,而是对他放在桌上的文具盒产生了兴趣。
林思申不得不尴尬地笑了笑,他那文具盒的确是个性了些,扁扁长长的形状并没什么特别,但是上面锈迹斑斑,已经几乎连表面的图案都辨认不清了——他从小学用到现在的。
以前陈璠曾无数次扬言要扔了他这古董文具,不过他像是被陈璠逗得起了劲,硬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这文具盒用到寿终正寝。
强磊并不客气,趁林思申用小刀切橡皮时拿起了桌上的笔盒,径自打开。
“你太有腔调了,用这样的笔盒,装这样的笔。”
强磊说着,已经从那笔盒里把一支黑色金边的钢笔拿了出来。
林思申见状,手上正切着橡皮的小刀差点没切到自己的指头,他几乎条件反射地伸手抢过了那笔,但又在拿回笔的瞬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太过激烈了。尽管,那笔他的确很宝贝,平时都舍不得用,如果不是因为这天是期末考试,他大概不会把它从抽屉里拿出来。
“我爸刚送我的……只是新而已,并不贵重。”林思申不得不解释道。心里默默对忽然升格做了自己爸爸的某人不忿起来,只怪他送的这笔太过招摇。
“你爸很有品味,这笔不错。”强磊似乎看出林思申的介意,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然后将笔和笔盒放下,自然地拿起桌上林思申已经切好的橡皮,在手中挥了挥,道了声谢谢。
林思申暗暗松了口气,但转念又对自己的紧张觉得无奈。
强磊人挺随和的,跟自己又不熟,何必扯个慌急于掩饰呢……林思申觉得,自己往后还需修炼,跟陈璠有关的那些秘密,如果自己不说,谁还能猜到不成?
三天的期末考试转眼间便过去,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堂考的是化学。
这次的化学题出得异常的难,最后两道大题林思申都有种拿不准的感觉。因为偏好物理,所以对化学他一向不够重视,他甚至觉得化学和文科差不多,只要背好周期表和方程式,所有题目便都可以解出来。
也因为这两道大题,考试的最后半个钟头显得异常难熬。偏偏天空中此时飘起了雪,考场上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有那么一瞬间的小骚动,尽管被监考老师及时制止,但大家还是都忍不住默默去看几眼窗外的景象,因为在A城,下雪并不常见。
林思申被最后两题弄得头昏脑胀时也不由自主地去瞟了瞟窗外的雪景,只是,当目光经过窗口的王鹦枝时,他还是放弃地又低下了头。扎着马尾的美丽的长发女孩,和飘洒的雪花相互映衬,连背影都显得温柔如水,如果是那谁看到这画面说不定又会不觉陶醉了吧。温柔如水,那是女孩才有的特质,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拥有,林思申沮丧地想着,终于还是低下了头,继续去做那两道难解的计算题。
铃声响起,林思申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将卷子传给前面的强磊时,他都能感觉自己脸上因为紧张而发着热。
“不知道下次我们还能不能在一个考场。”强磊却似乎心情很好,看向林思申的眼里一派轻松。
考完了的确应该放松,林思申不由伸展了手臂,长长吐出一口气,学着武侠剧里的台词应付眼前人道,“有缘自会再见。”
“再见是一定的,希望我们真的有缘。”强磊说着,将书包甩在身后朝林思申挥了挥手。
他的最后那句话说得太过暧昧,让林思申不禁心里一惊,只是,再想求证时,对方已经转身离开。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林思申笑了笑,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如果强磊真的和他是同类,他也绝不会因此而在对方面前暴露。
走出教学楼时,林思申才发现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那大片大片的雪花被风吹着急急落下,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沫。从学校走到车站大概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林思申预计着如果冒雪前行的话,到车站前自己的衣服会不会被这场雪给打湿。
正犹豫着,身边忽然有一把格子图案的雨伞打了开来,那伞慢慢地被撑起,竟然遮过了他的头顶。
“我今天回厂里,如果你没带伞的话,一起吧。”
说话的人是王鹦枝,她与林思申并肩站着,戴着厚实羊毛手套的手牢牢握住了那把格子伞。
林思申置身伞下,一时竟想不出推脱的理由,尽管他并不想和这女孩一起共伞。
“五点一到,人会很多。”王鹦枝已经向前走了一步。
林思申无奈,终于也跟了上去。不过,他抢过了王鹦枝的伞,毕竟,不能让女生帮他撑。
王鹦枝挺顺从地把伞让给了他,不过看见他那没戴手套的手时,忍不住说了句,“这么冷你不戴手套吗?”
“我从来不习惯戴手套,而且,男生的手没你们女生那么金贵。”林思申握着伞的手紧了紧,事实上,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坏习惯了。
“我是因为要弹琴,否则,我也不爱戴手套。”王鹦枝说着,竟直接将手套摘了下来,双手在林思申面前孩子气地撑开并晃了晃。
“你还是戴上吧。”林思申对女孩的这一举动感到无语,只能勉强说了这么句。王鹦枝倒也听话,很快便又将手套戴了回去。
那雨伞并不大,要为两个人遮住风雪着实有些困难。林思申毕竟是借了别人的光,于是竭力将伞往王鹦枝的一边推,相比之下王鹦枝倒显得大方许多,她略略挨着林思申近了些,这样两人便正好都被罩在了伞下。
尽管与王鹦枝初中同过班,但两人之间这么近的距离相处却还是头一次。其实对于林思申来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生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他局促得不行,只希望车站能够越快到越好。他们两人靠得那样近,以致他不得不看到身边女孩的侧脸,鼻子的线条,睫毛的长度,鬓角的几绺乱发,她低着头,显得……竟有些娇羞。
再不会有人比林思申此时的心情更复杂。
他直觉女孩的羞涩来源于他,即使她平时是个那样好强的人,而在他眼里,她却是——情敌。有那么一刻,林思申的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他此刻搂住这女孩,对她说跟陈璠分手吧,那样,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忍受陈璠有女朋友这件破事的折磨……
当然,这些终究只是林思申心底不足为道的杂念,之后他们不过就这样沉默无言地走到了车站,上了车后各自坐上了车厢两端不同的空位。当车到达橡胶厂时,雪已经停了。他们之间的这次接触,尽管距离近得叫人有些尴尬,但也只是止于共伞这样一件平常的事而已。
最后的最后,在车站下车时,两人分开前,林思申不得不主动对王鹦枝道了声谢谢。而王鹦枝也没话找话似地问了他一句,高二分科选理科吗?
林思申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在王鹦枝转身后,撒腿便跑向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