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蝶》苏珞

11、第 11 章

　　第二天，赵伯伯果真带着全家告辞了我们，前往他们的新家。日子变得冷清许多，我放下头发，站在阁楼上，我要找赵府，我要看看暮寒里我有多远。
　　而我知道，其实再远也不算距离。
　　三天后，赵家的聘礼浩浩荡荡地开进陈府大宅。我喜上眉梢，聘书也来了，爹笑容满面，毫不犹豫地将我许配给暮寒。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落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进内屋。我愕然，她是在生我的气么？
　　想起那一夜，我也曾偏过头傻傻地问，
　　“暮寒，我把落落也带去好么？”
　　暮寒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你真的以为你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终归有一天，她也是会嫁人的。”
　　“那你干脆把她也娶过来吧。”
　　他的笑声更加爽朗，是在笑我的傻气吧，我难堪地低下头。
　　他拥紧我，“可是，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我愣住，心下涌起一丝感激。是啊，很感激他，感激他对我的信任和怜惜，感激他为我找回丢失的幸福，感激他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感激他对我说，他爱我。
　　我靠在他怀里，幸福满溢，却仍然免不了一丝淡淡的哀伤。我要离开落落了。我们曾经说过要永远在一起，可是，我先违背了誓言。她肯定怪我的吧，离开落落，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七年，她照顾了我整整七年，一手操持我所有的起居生活。没有她的日子，还有谁，会像她一样，一大早就为我摘来大捧的野菊呢？
　　这些天，我已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的笑不再那么明媚，也不在陪我聊天，说话。她开始让我试着独立行动，也许，是暮寒的到来，让我冷落了她？
　　我在池塘边坐到很晚，长长的发垂到水里，晚风微凉，穿透我的栗色头发，掀起几丝，软软地骚着我的面颊。宫灯都点了起来，一闪一闪的烛光，像满天的繁星。吃让里的睡莲已束起它们的白衣，沉如水里，入睡了。
　　提一盏宫灯，我起身向房间走去。走上狭窄陡峭的楼梯，手中的宫灯在风中微微颤动。房间里没有灯，落落，去了哪里？
　　我慌了，四处寻找。在长长的走廊里奔跑。这里是我们的别院，所以家仆本来就很少，更加上我喜欢安静，又打发走了不少人，只留下少数几个奴婢和家丁，与我们一向关系很好，时下，已全部沉入梦乡了。惟有池塘那边依旧燃着的宫灯，像陨落的星星，尽情的燃烧着自己，只为绽放那么一瞬间的美丽，毅然决然。
　　十二月的寒风扬起我大摆的绿色衣裙和及地的栗色长发。我在走廊上飞奔，尽头，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灯火通明，手中的宫灯在风中摇曳，我举着它安静地走过去——那是落落的房间，七年前的房间。这七年来，她再也没有住过这里，却总吩咐批女保持房间的整洁清净。今夜，星辰满天，她却独自一人坐在这个房里。她真的准备这样么？明天，我就要出嫁了啊。
　　门没关严，我正欲推门进去，却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因为，我看到她面前摆着的一大坛酒，落落从不沾酒的。
　　她在低声哭泣，口中呢喃，低若耳语，但还是一句一句直直地闯入我的耳朵，振碎我的心。我仿佛看见，那一片片的碎屑，散落一地。
　　“姐姐……为什么是姐姐……姐姐，为什么！姐姐……我喜欢上一个人，喜欢上一个我不该喜欢的人……姐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手中的宫灯轰然落地，我转身跑开，不敢回头。
　　明天，我就要出嫁了，明天，我就要做暮寒的妻子，明天……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发觉？为什么我直到今天才有所觉悟？为什么呢，落落，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我们俩……
　　我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已不再是从前那个神情呆滞，毫无生气的陈影蝶了，而我的改变，只因为一个叫做赵暮寒的男子。明天，我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即使我从来未曾知道他的模样，我还是要嫁他了。十八年，明天，我会褪下绿色衣裙，第一次穿上别的颜色。红色——明天的陈家小姐，定会惊艳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