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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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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再难熬,也不代表不会过去。每天数着日期,一转眼原来已经接近年关。
梅远非常畏寒,即使把自己裹得像个棕熊,他还是冷得全是发抖。常常睡一个晚上,早上起来被窝还是凉的。
简直跟个死人没有两样。
他发着抖下了拥挤不堪的公交车,站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了韩镜澜。
还有上次那辆银色的小车。
车里的人也打开车门下了车,梅远在等绿灯的时候远远地打量着他。
高高瘦瘦的,看不太清楚容貌,但是周身的有种不容忽视的气质。他和韩镜澜的关系很好,一下车就揽着他的肩膀往大楼里走。
进门前那人忽然回了下头,梅远下意识地转开头看别处。
“怎么了?”韩镜澜问。
沈清往四周扫了眼,“总觉得有股不舒服的感觉,像被人盯着看一样。”
韩镜澜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沈同学,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
沈清瞪了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梅远打了卡刚坐下来,办公室里的一个小姑娘就匆匆忙忙走过来,“梅先生,能不能帮我把这份文件送到总经理办公室?”
“怎么了?”
这个小姑娘平时多负责各个部门之间的文件收发,还有一些别的杂事。
“人事部那里我好像递错了文件……人事部经理正找我呢。”小姑娘面露难色,梅远点点头也就答应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韩镜澜的办公室,摸了摸心脏,还好,一切正常。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韩镜澜说了句“进来”。
从外面就隐隐约约听到谈话声,进去了才发现,之前那个人也在。
“怎么是你,有事吗?”
梅远看见韩镜澜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上一刻他还笑着在和那人说话。
“有人叫我把这个文件送过来。”梅远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垂首站在那里。
韩镜澜随意翻看了一会儿,抬起头道:“可以了,你走吧。”
梅远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垂下眼睛走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他还清楚地听见里面那个声音问了句:“你讨厌这个人?”
梅远站在关上的门前没有动,直到听到他熟悉的那个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梅远一直觉得暗恋韩镜澜是件小事,这时候才发现,这件事太要命了。
要命到他发出一个音节,自己就像被利刃穿胸而过,疼得全身发抖。
他从没有为此付出过什么,更不会有所期待。只是,想到他在身边却和自己无关……
他不记得我,他讨厌我。
回到座位上,梅远将头抵在桌面上,嘴角弯了弯。
梅远望着货架上刚出炉的面包咽了咽口水,裤子口袋里的手紧紧篡着五块钱。这是他接下来一整个星期的生活费。
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小小的面包店挤满了人。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瘦巴巴的男生。
梅远伸出手,睫毛颤了颤,犹豫了一下,抓着一个面包就准备逃走。
可是他刚走到门口,书包就被人从后面拉住。
梅远惊恐地回头,对上一双好看的盛着笑意的眼睛。
他呆了呆,竟然忘了要逃走。
“老板,这个面包多少钱?”那双眼睛的主人高声问。
梅远吓得半死,挣扎了一下想要跑开,奈何那人力气太大。
“一块五。”
那人“哦”了一声,然后拎小鸡似的将梅远带了过去。
梅远的脸“唰”地全白了,他死命地挣扎,喉咙里还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那人一直没有放开他,只是掏出零钱递给老板,然后又拎着他出了面包店。
梅远傻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朝他笑了笑,“既然这么怕干嘛还要干这种事?”
梅远抽抽鼻子,眼眶有点红,只是偏过头去不说话。
“快吃吧。”那人指了指梅远手中被捏得有些变形的面包,然后拉了拉书包的带子径自走了。
梅远直直地盯着那人的背影,半晌突然追上他,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手中的面包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箱。
少年的韩镜澜也愣住了,看着前面跑得飞快的瘦弱身影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梅远常常想,大概这就是缘分,亦或者是孽障。
他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他就可以装作他没有偷过东西,可以一切如常地过。
只是,老天少有认真听他说话的时候。
转校生韩镜澜,梅远的同班同学韩镜澜,梅远的同桌韩镜澜。
多么讽刺。
梅远每天都不敢进教室门,他很怕突然有一天全班同学都知道他偷了一个面包的事情。为此他每天如坐针毡,看到韩镜澜和别人说话就仿佛听到他在用嘲讽的口吻谈论自己一样。
他想,他真讨厌这个人。
每天上课都趴在课桌上睡觉,成绩却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他明明不太主动和人说话,却总是有很多人围绕着他说笑打闹。
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就有人在场外喝彩,他上课睡觉被老师提起来回答问题就有人偷偷将答案塞给他。
那件事自己担心得不得了,他却仿佛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再没提过。
诸如此类。
只是,梅远从未表现出来。
别人眼里,他是内敛安静老实的人。
只有韩镜澜突然有一天从睡梦中醒来,含糊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讨厌我?”
梅远却突然做贼心虚,使劲摇头。
“那就好。”然后韩镜澜勾起他好看的嘴唇,笑着再次合上眼睛打瞌睡。
有一天上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词,韩镜澜突然转过头看着梅远笑:“泛菊杯深,吹梅角远,原来说的是你的名字。”
梅远抬头去看黑板,原来是刘过的《柳梢青送卢梅坡》。
那一刻,梅远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梅远的高中校规严格,每天必须穿校服,所以大多数人都买了两套校服换着穿。梅远却只有一套,每天回家换下来洗好,第二天再穿上。
只是,偶尔碰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夜晚下了雨,早上起来挂在阳台上的校服不仅没干,反而正在往下滴水。
不过这些也算是习以为常。
幸好是夏天,梅远将衣服挂在煤炉旁边烘了烘,不那么湿了也能穿,穿一个上午也就干了。
梅远不知道韩镜澜到底怎么发现的,或许是坐得太近的关系吧。梅远刚放下书包,韩镜澜就将塞在课桌里皱皱巴巴的春秋校服外套丢过来,“衣服干了再穿吧,先用这个挡挡,就是有点热。”
一向木讷的梅远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接那件不知道在课桌里塞了多久的外套。
韩镜澜每次打球汗湿了校服就总是把校服换下来塞进书包,然后单单套着那件外套。
“很臭?”韩镜澜见他没有要换的意思,于是捞过校服闻了闻,然后朝梅远露出一口白牙:“好像有点味道……你将就一下,我今天带回去洗洗。”
梅远移开视线,讷讷地接过外套,梗着嗓子道了句谢。
韩镜澜并没有发现他微微泛着红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