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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送弟出宫 ...

  •   幸得施救及时,太医说静养两日便能痊愈。
      姜蝉这一落水惊动了整个后宫,只留下两个照看婢女,其余的宫人都被召去长安宫问话。
      姜玉入殿时,皇后正在审问文良人。
      那个昔日骄傲至极的美丽女子花容失色,发髻散乱,抽泣着跪在地上分辨:“是她自己不慎落水,不关我事。”
      皇后正襟危坐。她面色严峻,问道:“当时太液池旁的宫人皆已招认,亲眼看见你退的姜长使,难不成她们眼都花了?”
      不过几句问话,文良人已是全身发抖,连说话也颤颤巍巍:“不是这样,是她要推我下水我才反抗!”
      “刚才还说不关你事,现在又改口。本宫若信你的胡话,整个后宫都得责怪本宫不公!”
      皇后身边的宫女雪冉上前一步,道:“文氏品行不断,为祸后宫,念在初犯,贬为娱灵。”
      说罢,就有几个宫人拉住大喊冤枉的文氏将她拖走。
      这时,姜玉跪地向皇后请安,并道:“皇后娘娘,草民有话要说。”
      面前跪着的孩子鲜肤胜雪白,脸面若桃红,明眸皓齿,好一副俊俏少年郎的模样。宫中孩童不多,有如此相貌更是少见,想来,必是姜蝉的弟弟姜玉了。姜国一向盛产俊男美女,皇室子弟更是个个俊美无匹,果非虚言。
      “文娱灵做出此等事已非初次。昨日,她曾派人在姜长使汤羹中下毒。幸得皇上与娘娘庇护,侥幸识破诡计。但长使从未经历此种,心内愈发担忧,又不敢妄下定论,更不敢惊扰皇上与娘娘凤体安康。思来想去便欲找文娱灵当面问清楚。怎料被文娱灵推入水中,企图杀人灭口!长使良善嘱咐草民不得宣张,但草民不忿,特请娘娘为长使做主,讨回公道!”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井井有条,被他讲来更是头头是道。
      皇后问道:“下毒一事可有证据?”
      姜玉恭敬地答道:“昨日下毒的宫女碧儿已供认不讳,娘娘可亲自审问。”
      皇后点了点头,示意将碧儿带上来。
      只问了一句,碧儿便什么都招了。说是文氏拿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不得已才这么做。
      后宫一向阴谋丛生,下毒害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姜蝉正是圣眷正盛的时候,此事若处理不好,恐落人话柄.可这文修静乃吏部尚书之女,虽犯下死罪,但此际皇上正筹划攻打他国,用人之际,不可下重手。
      “文氏屡教不改险些铸成大错,幸姜长使无碍。皇恩浩荡,本宫念其入宫以来侍奉皇上算得用心,便免去死罪,打入冷宫,好好思过罢。”
      也不理会殿外文氏的乱喊大叫,径直返回内殿。临走时再看了姜玉一眼,他倒只是照常叩首恭送皇后,脸上仍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几日后,姜蝉痊愈,问过朱砂文氏一事,朱砂答道:“文氏已被打入冷宫,碧儿则被遣去浣衣局,此生不得踏出。”
      又问起卧病期间可有人来探望,朱砂回道:“除王婕妤外各宫皆来探望过,皇后娘娘也送来一支千年人参,说是给长使压惊用的。”
      各宫皆来探望,唯王婕妤无丝毫动静。
      “王婕妤一向如此吗?”
      “回长使,奴婢入宫不久,并不清楚王婕妤以前如何。只隐约听人说起在王府时王婕妤却并非如此,只是自小产后便不再与人亲近。因着婕妤的身份也无人说些什么。”
      也是,现在宫中除皇后夫人,便是婕妤的身份最高。只是小产,怕是其中大有辛秘。宫里女人的厉害她可算是见识到,能因得宠而下毒,腹中怀有龙嗣岂不更甚?
      得宠招妒,不得宠却又无力自保。宫中险恶非常,她要怎样才能护住玉儿和自己的周全?思量至此,心痛难抑。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肩,“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抬头便对上段慕华似笑非笑的眼,免去她的礼节,问道:“听闻前些日子你受惊了?”
      前方正有战事,他却为她亲来探望。明明是平常一句问候,在此时听来竟如雪中送炭。玉儿还小,偌大的皇宫,就只有他可让她信任和依靠。明明是害得自己国破家亡的凶手,此时此刻却成了唯一能保护她的人,这该是多大的讽刺?!
      “幸得皇上庇佑,嫔妾无碍。”
      “若真无碍,是何事引你出神?”
      不过又一句追问,让她莫名感动。眼前的男子是燕国的君王,那个看上去冷酷英俊的和自己毫无关系,不,应当是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为何会因为他一两句话而心软?他看上去实在不像会花言巧语安慰人的人,实际上他也并不需要。只要他一挥手,就有无数的女子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里,以致就连偶尔的关心也带着生硬的味道。大抵因为他是燕王,大抵因着他是段慕华。
      就着他的手靠在他怀里,闭起眼:“我很害怕。我从未经历过这些,更从未想过会被人毒害!这几天的事像一场噩梦总纠缠我,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怀里的人生得漂亮极了,软弱地依附着自己,不由得人不怜惜和爱护。看着她示弱的样子忽然很是心动,大概因为她美得惊心动魄。
      但他是段慕华,从来说不会情话。
      “害怕没有用,你必须学会努力生存下来。”
      像极了段慕华才会说的话,虽然冷硬,但也许是他所能给出最温情的安慰。
      “那你会保护我吗?”她仰起头努力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还是那一脸刚毅的神情,“如若你能保护你自己,我便会护你。”
      许是女儿家的天性,得不到人的怜惜便有些恼怒,问道:“你都是这样对你的妃?”
      似乎从来没有人会像她问这样的问题,让他无从作答。自己这样对她算好还是坏?连自己也并不晓得,于是:“大概只有你一个。”
      这样的回答是的确的情话,却被一个连爱也不知的人说出,而自己则不自知。
      她轻轻在她怀里如受惊的小猫寻求安慰般蹭了蹭,默不作声。
      看着她如孩童一般的举动,忍不住揉揉她的发顶。
      “到底是受了惊。文氏既如此不知好歹,你便代了她的位子。”
      明显察觉到怀中之人轻颤,而后平静地出声:“皇上是要晋我位分?”
      “权当你受惊的补偿。”
      怀中之人起身在他面前盈盈下跪:“嫔妾斗胆愿舍掉晋位换一个请求。”
      眉眼垂得低低,全也看不出表情。
      只是后宫之中还有比位分更重要的东西?
      “恳请皇上应允嫔妾之弟姜玉入御书苑学习。”
      他挑眉:“为何忽有此念?”
      她顿了顿,答道:“玉儿时年十又一岁,正是幼学之年,更何况叫他常住后宫未免于理不合,惹人非议。嫔妾请让他入御书苑学习,日后虽不能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但若皇上有命亦可为您略略尽心。不求达官显贵,但求能平安度过一生。嫔妾深知玉儿身份尴尬,故特请皇上允准。”
      一番话说下了,先是年岁应当,再是宫中不便,而后愿其为燕略略尽心,最后才望其平安。段慕华听闻前次下毒一事姜玉也险些遇害,姐姐为求弟弟安康,请送出宫未尝不是人之常情。但姜玉乃姜国皇子,现姜国已亡,他的身份要入御书苑实在困难。
      座上之人久久没有回应,让姜蝉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玉儿离开皇宫是保全他的最好办法,但他毕竟死亡国皇子,段慕华是否应允?更或者降罪于他?
      就在她思虑之时,头顶上的声音响起:“朕应允你的请求。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要进御书苑是不可能的。朕会下旨令薛丞相收他作义子,改名薛玉,再入苑学习。且朕一言九鼎,你的封赏不变。良人起身吧。”
      连细枝末节都安排得当,说不感动连姜蝉自己都不信。只得拼命抑制,叩头谢恩。方不过起身,段慕华的声音又再响起:“朕还有国是处理,你仔细身体,不必送了。”
      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着出了浮香殿。
      夜里,为玉儿收拾好要带出宫的物件。
      虽说丞相府里一应俱全,仍是打包装满了四个箱子,还生怕漏了什么。
      收拾行李时姜玉也在一旁帮忙,却一言不发。面上的表情是隐忍的悲伤和不舍,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被迫要像大人一样生活。
      姜蝉自然明白姜玉不愿离宫,才经历了国破家亡又要离开唯一的亲人到陌生的环境下生活,的确为难他。但宫中尔虞我诈,她实在怕极了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出宫虽不得已,却是保全他的最好办法。更何况,他天资聪颖,若能进御书苑学习是再好不过的。
      玉儿如此聪慧,会明白我的一片用心。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姜玉的声音响起:“夜深了,姐姐还未入眠?”
      姜蝉从湘妃榻上坐起,朝他微笑:“玉儿明日便出宫怎也还未睡?”
      那边停顿了好久,声音才再度响起:“我明日便要走吗?”
      听着他略带哽咽的声音,姜蝉无比痛恨自己的狠心。
      我也不希望你走,可事已至此哪由得人选?
      仍是淡淡开口:“若未准备妥当,后日出发也可。”
      “玉儿还是明日启程吧。”
      “也好,能早些熟悉下来自是好的。”这句话不知是说给姜玉还是自己听。
      “听说薛丞相德高望重,必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为难你。但你也要时时记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些锋芒能掩则掩,不要太露。”
      “薛丞相膝下有一子,年纪比你略大些,定要与他好好相处。入了薛府,他便是你的哥哥,要谨记尊兄敬父,恪守礼仪。”
      “姐姐在宫中尚不能护你周全,离宫后要牢记好好照顾自己。每月记得写家书,好叫我知道你平安。”
      从来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放不下,那么多话要嘱咐,到底是舍不得。
      “玉儿都记住。只是放心不下姐姐。宫中险恶,姐姐往后只有一人了。”
      尾声带着叹息,那张玉雕一样的脸面带悲伤,险些落泪。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将衣襟攥在手中,紧紧地,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姜玉不知何时已与她同坐在榻上。十一岁的少年挺起胸膛已与她所差无几。他静静抱住她,“姐姐只想着玉儿还小,殊不知自己也才是及笄之年,也是需要人疼爱的年岁,却一个人扛起一切。玉儿只恨自己连姐姐也保护不了,明明答应皇兄要好好照顾姐姐。”
      眼泪从琥珀似的眼里流出,晶莹划在脸颊,留下几条模糊的痕迹。
      “姐姐,等玉儿长大,一定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夜阑珊,夏日的风终于在夜里渐渐凉下来吹入池水,无波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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