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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围场秋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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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各种衣服被褥被撕碎扔了一地,陶瓷碎片更是满地都是。
流霜怕甘珂误伤姜蝉,一进屋便大喊:“越兰公主,我们家主子来看您了。”
不料她毫不理会,依旧狠狠砸着手里的东西。
姜蝉不顾流霜阻拦走上前去,拦住甘珂,道:“甘珂,是我,我来看你了。”
甘珂被她拦住,加之一天没吃饭,软软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
姜蝉心痛道:“甘珂你抬眼看看我,我是姜蝉。”
她只是抬了抬眼皮,道:“我知道你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的话让姜蝉愣住,想不到,甘珂竟变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
“那你来做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招待不起你。”
姜蝉扳起她的头,道:“甘珂,你怎么变成这样?”
一阵沉默,接着是甘珂的歇斯底里:“那你要我怎样?我现在连个宫女都不如!被自己的父皇送来和亲,当众被人羞辱,你还要我怎么样?!”
姜蝉叹气,将她搂进怀里,说:“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但你不能这样对自己,我会帮你,会好起来的。”
她继续道:“既来之,则安之。你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甚至更痛,我都熬过来了。你也要学着面对,否则一味消沉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怀里的人似乎安定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缓。
“我好难过。”哽咽的声音。
姜蝉安慰道:“有我在,别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呜咽声才渐渐小去,随之而来的是一整片的安静。
这几日,皇上偶尔会留宿在姜蝉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在几位新晋的妃嫔处,尤其是傅容华的承欢宫。
随后几天,姜蝉来到长安宫中请安,其余几位皆坐定。傅容华虽然为人不拘小节,但请安一事从未迟到,还常常是第一个到。据说她每日必起早,傅家的规矩,凡是傅氏子孙从小开始练习骑马射箭,不论男女。因此,她常常是每日早上练完沐浴后再来长安宫。
傅容华在长安宫里几乎不怎么和别人交谈,即使有人去找她,她也爱理不理,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愿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皇后一如往常从内殿走出,庄严肃穆,脸上带着千年不变的笑,时不时让姜蝉怀疑她的脸上戴了面具。
说完了琐事也就让大家回去了,偶尔会留殷良人说几句体己话。
听说,殷良人是她的表妹,两人自幼时便亲密得紧。不过殷良人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而抬高自己,反而是谦恭地和大家相处。
沉鱼夫人这几日倒是没什么动静,身子像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王婕妤还是不怎么说话,姜蝉的印象里似乎从未与她有过交集。
温良人与她的关系日渐亲密。
倒是另外两位新晋的长使和少使自成一派,话语间颇有几分自以为是的样子。大抵是功臣之女,心高气傲自是难免。
这日请完安,在路上多逗留了一会,回殿中,朱砂便急急走上了告知皇上刚刚派人来说是明日要秋猎,请良人作陪。
问及随行的人还有谁,朱砂答道:“听宁公公说,还有傅容华和殷良人。”
姜蝉点点头,便吩咐朱砂收拾行李。
这天夜里,姜蝉将浮香殿里几个宫人皆唤来,叮嘱一些离宫事宜。
这次秋猎,秋关林场那边早有准备,因此,姜蝉只打算带流霜一人出行,其余几人都留在宫中。
自流霜进浮香殿来,姜蝉几乎把所有大小事宜都交给她去做,而朱砂从原先的大宫女一下子降低了位分。虽说她能力不错,处事也灵活,但毕竟不知底细,怎么敢轻易相信?姜蝉心想她心中定然不忿,所以特地将朱砂唤来,与她谈谈。
朱砂站在她面前,面色与往常无异。
这些天,她在宫中的职位虽降低不少,但做事还是一如往常,并没有丝毫懈怠,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不满,倒叫姜蝉有些疑心。
她屏退众人,说道:“我这次离宫虽不久,但是宫中的事还是希望你能多费心。”
“这是奴婢本分,奴婢自当尽力。”
“既是如此,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良人请说。”
“这几日,我冷落了你,不知你心中可有什么怨言?”
干脆就言明,省去客套,也问她个猝不及防,好叫她无从考虑。
谁知她只是平静地回答:“流霜姑娘聪明伶俐,良人多疼惜她也是应当的。再者,奴婢们的职责是伺候良人,又有什么冷落之说?”
说话间全无不满,面上甚至还带了一点微笑。
“宫中为求爬上高位,多尔虞我诈,你若真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见她神色如常,姜蝉自然不肯相信,还要再问上一问。
这一说,朱砂顿了好久,跪下才道:“宫中的计谋奴婢也见得多了,各宫的娘娘为了自己的利益,别说对宫人们,就是对自己的亲姐妹也是机关算尽。可奴婢却觉得良人与她们并不一样。良人能为了流霜姑娘不顾自身,是个好人,奴婢甚是感动。因此,奴婢绝不会对良人有半句怨言。也请良人相信奴婢的一片忠心。”
原来当日的一个举动竟无意中收买了人心?!不过,若她知道她与流霜的关系,不知还会不会这样感动?
姜蝉扶起她,道:“在宫中又哪里有什么好人?我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没有你说的这么好。”
朱砂摇头道:“良人的力所能及,奴婢久违了。”
看她的神色,似乎在宫中曾受过什么,眼中的沧桑,远远大过她的年纪。
虽然姜蝉对她说的并不全信,但既然她已说到这个份上,姜蝉也不再多问,并亲自送她回去。
夜里,与流霜谈起此事,流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跟随皇上出行的车马众多,各位随行妃嫔皆是一人一辆马车坐着。
不过出行后,傅容华便被指去陪伴皇上,而殷良人则是车马劳顿,身体有些不爽。姜蝉便借机去殷良人车上照顾她。一来,车上实在无趣,倒不如找个人说说话来得好;二来,殷良人性情温厚,且与皇后交好,与她拉近关系,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殷良人对姜蝉此举甚是感动,熬着身体不适,对姜蝉也是多多照拂。
虽同是良人,家境,身份的差别仍旧很大,更何况,姜蝉现在也已不像当初受尽恩宠。
秋关林场离宫并不远,车马行进,不出一日的功夫也便到了。
姜蝉她们那车因为殷良人的关系晚到了一会,到时,段慕华已换上一身戎装,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雄姿英发。
他站在场地那边对姜蝉遥遥一笑,面目中的威严变化为纤细绵长的情意,目光汩汩如深不可测一汪碧波潭水,紧紧抓住她。
姜蝉有些眩晕。
是他的眼神太动人,还是因为多日未见?此刻的见面竟犹如做梦一样,让她分不清楚真假。
但随之出现在她身后的人叫她彻底打碎了这个美梦。
傅容华,闺名傅清芝,此刻的她穿上了一身红色劲装,原本就高挑的身材被勾勒得越发纤长有力。宫髻换做了高高束起的马尾,露出干净秀丽的脸庞,还未完全褪去的青涩与她身上出身世家的骄傲融合得淋漓尽致。此刻的她显得比很多在场身穿军装的男子更具英气,吸引着更多人的眼光。
“清芝,你穿马服的样子与多年前一模一样。”眼中的赞许随意地流露,眉目里盛满了到处倾泻的笑意。
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肆意地笑过。
姜蝉拼命挥去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向他徐徐行礼,也不知道他眼中是否看得到这个礼,悄悄地退去场地边上。
那边傅清芝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段慕华的赞美,兴奋地跳上马,道:“好久没有碰马了,今天,我要和你好好比一场!”
没有尊称,没有身份,他给她的特权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姜蝉低下头,搀扶着身边的殷良人,默默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这时,远远地从场地那边传来一声呼喊。
姜蝉抬头,却见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朝她奔过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笑。
是上次救过她的安南将军——傅清原!
看他飞奔到面前,姜蝉盈盈行礼,刻意拉开距离。
自上次,她便对他的心意有所了解,今天,这个男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来找她,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在眼里,保不齐会出什么祸乱。
傅清原一脸高兴道:“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小麦色的脸上露出偶遇心上人的些许羞赧。
见他还是毫无收敛,姜蝉只好笑着点头附和,拉过身边的殷良人介绍道:“这位是殷良人。”又对殷良人道:“这位是安南将军。”
殷良人抓着她的手有些收紧,轻轻点点头。
见傅清原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不禁有些发愁,只好扯开话题:“将军是随行保护皇上的吗?”
男人摇摇头,道:“我是在这里练军的。早就听说皇上要来,只是没想到你也来了。”
目光灼灼,比之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蝉尽量避开他的眼,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不打扰将军,现行告退。”
傅清原再呆也看出姜蝉的闪躲,心中难过,但仍然微笑着应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蝉转身的每一个动作,然后看她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