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涯也

9、八

　　最近两件事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下月初五，是药王堡堡主的易位礼。亦是药王堡三小姐水叶湾比武招亲的日子。

　　说起这药王堡，有三样百年来一直称得上江湖中的奇谈。

　　其一，这堡中之人皆善药石。堡主及几位少爷小姐制药医人本领高超不说，就连婢女仆役，出了堡，也可以混得一方名医。甚至连入赘的女婿，或是娶进的媳妇，都必须修习药石之术。

　　其二，药王堡中多灵丹妙药。很多草药极难寻得，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可药王堡，往往却有。不论是求药医人，或是求毒报仇，只要药王堡堡主高兴，这千金难求的药便能到手。有人问，若是有人以医人之名骗得灵药，而又转手天价卖出，岂不是天降之财？多少人有这心思不知道，却是极少有人敢做倒是真。若是惹了药王堡，最后的结果皆是受尽折磨死无全尸。又有人问，这求毒也可以？药王堡，又不是神医谷，自然是可以。不过要看求谁。堡中有些人是颇为正气，那毒药往往求不着；而些人亦正亦邪，只要他愿意，毒药便能给你。现任的堡主水镜然便是个亦正亦邪之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冷眼看尽江湖事。凡有求毒求药之人，只要能用他水镜然看的上眼的东西来换，药毒都可以给你。而药王堡也放出了话，除非是药王堡中之人亲自下毒害人，其他被药王堡之毒所毒的人皆不得找药王堡麻烦。

　　其三，这药王堡水家，几百年来个个都是美人胚子。女子皆沉鱼落雁，男子也都英俊潇洒。惹得江湖中女子倾心，男子侧目。

　　药王堡堡主水镜然一共有两位公子三位小姐。大小姐水叶渊十年前嫁到了天寒山神医谷，后来和有医神之称的华子宇一同隐居避世。大公子水涵霖幼年便跟着一游方道士四处云游，已多年不见踪影。二小姐水叶华得了个倒插门的女婿胡鸿羽，去年刚刚成亲，今年儿子就出生了。二公子水涵炎算是继承了家业，得了药王堡的真传，也是下届药王堡的堡主。至于这三小姐水叶湾算得上三姊妹中名声最为响亮的一个，当然也是最漂亮的一个。水叶湾十岁起便有有人登门提亲。及至今年及笄，已有不下百十人。而她年纪虽轻，药石之术却是除堡主水镜然和少堡主水涵炎之外的第一人。由善制毒，连水镜然和水涵炎都比不过，只输给毒蝎子戚七戈一人。如今比武招亲，少年豪杰皆慕名而去，更多的自是指望着能一度芳颜。

　　至于这堡主的易位礼，各大门派皆少不得登门拜贺。毕竟江湖中人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以前即使没有什么交情，也保不准以后有求人之处。礼数自然得做个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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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去去，臭婆娘，大爷忙得要死。你怎么又来这里给大爷添乱！”一家仆伸手把我推到了门外。为了显得柔弱，我一丝气力也没用。一个没注意，便在沙土地上蹭破了手掌。当然，不止手掌，想必我可怜的布裙也磨破了吧。真的是不想缝补衣服啊。

　　这次，我忽然突发奇想，不知道若是我以另一个身份进药王堡会怎么样，于是我便戴上了从胡鸿羽那里拿到的人皮面具，打扮成一个落魄潦倒的乡下女子。可这已经是几天来第五次被推出门外。莫不是这次自己真的选错了方法？若是像往常那样径直闯进去，找到我要找的人，说我要说的话是不是会更迅速一些。为什么我就不能遇见个心地好些的门卫，怎么总是这一个？

　　“水六，怎么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浑厚有力。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是禁不住浑身一震。

　　“回少堡主，没什么，只不过有个脏女人在门外惹事。小的刚把她撵出去。”水六耀武扬威的嘴脸瞬间变成了低三下四。

　　“哦？是么？我看看。”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双精致的方头履踏至面前。而后，一双温暖的大手托起我的胳膊，将我扶了起来。他的体温顺着胳膊传遍了全身，传到了心上，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心在一点一点融化，一点一点复苏。即使很明白他并不是天毓，可有那么一瞬，我忽然期待着他就是，期待着在我抬起头的时候，能看见天毓微微上扬的嘴角，流光溢彩的双眼，和那温柔灿烂的笑容。眼中忽然酸涩起来，有什么要夺眶而出。慌忙闭眼，却不想那滴泪水仍是没有收住。心中一惊，我竟失态至此。连忙从他手中撤回胳膊，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头也没敢太，就又跪了下去。

　　“少堡主，小女子想拜师学医，请您收留。”我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哽咽了。

　　“怎么哭了？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伸手要拉我起来，我不自然的向后一躲。水涵炎见此动作一顿，缓缓的收回手。让我觉得是被我的动作伤到了。

　　“看你不像江湖中人，学医为何不去医馆，反来药王堡？”水涵炎的声音愈发的柔和起来。

　　“医馆中大夫的医术并不高明，小女子想学最高明的本事。”其实，我想来你这药王堡是首位，学医到是顺便而已。

　　“呵呵，口气不小。你随我进来吧。”他低低笑了两声，便转身进门。我站起身，低着头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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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堡中，跟着水涵炎七绕八绕，根据我这两天夜里探查的情况，应该是去他书房的路。

　　果然，走了一阵便看到一个不大的小湖。药王堡中只有水涵炎书房门外有一个。

　　随着他进了书房的门，看他往椅子上一坐，我便又要低身跪下。

　　“别跪了，我担当不起。你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话吧。”

　　我自然没有拒绝，道了个福，便坐到椅子上。

　　“我药王堡除了自家女儿，还从未收过女子为徒。到是教过些丫环女仆药石之术，不过她们少有能得真传。若是收你为仆，你可愿意？”

　　“小女子愿意，只要能学到医术便好。”我自然是愿意。只要能留在药王堡中便是好的。

　　“那好，不过我有话说在前头。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药王堡中当成仆人的。一般会给新入堡的人一个月的时间，教些基本东西。若是学得不好，就要撵出门去。你自认为可做得到？”

　　“是。”我很肯定地回答。凭借着以往经验，我对医药应该还算开窍。虽然只学过制毒，不过药毒一家，不会有太大差别。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水涵炎闻言笑了笑。他的笑声有些狂放，跟天毓不大像。还好如此，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小女子相信，只有先有信心，才有可能学好。”

　　“……这倒是事实。”水涵炎略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你念过书？”他问。

　　“念过。”我回答。

　　“哦？看样子，你的家世不简单啊。现在可不是不同人家的女子都能读的起书的。”他的语调略微升了升，应该是对我更感兴趣了些。

　　我并不想什么事都瞒着他。不过，这家世，我不得不瞒着他。谁能相信天涯海阁之人会如此落魄的来求药王堡的人收自己为徒？但若是随便编一个，以药王堡的实力，不出一个月便能查到真相。那岂不是等着人家把我扫地出门么？

　　“小女子并不是诚心隐瞒，只是家世实在不方便告知。不知少堡主可否允许小女子掠过不提？”

　　“呃，姑娘若有难处，不提也罢。我让人带你去管家那里领分活，今天先收拾收拾，明天起开始干活。你看可好？”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了，你可有什么随身行李之类，我叫人帮你取来？”

　　“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哦，弟弟，应该都在门外的树林中侯着。”不知道天冶和天涯算不算行李。

　　“你竟然还有个儿子和弟弟？”水涵炎很是诧异。险些惊呼了出来。

　　“我儿子和弟弟都可以在堡中帮忙干活。他们并不要求要学医术。”天冶不知道，但是天涯，肯定是死活不愿意学也是学不好的。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能听懂人说话，自己说还说不太清，更不用提写字甚至是学医了。

　　“两个男人在身边，却让你一个妇道人家来门前抛头露面，真不知道他们这男人是怎么当的！”水涵炎的语气有些不善。我慌忙解释道，

　　“少堡主莫怪。是小女子自己要学医的。儿子想学的是武，而弟弟，天生口不能言。所以，才是我到药王堡门前拜见的。”

　　“你弟弟口不能言？”水涵炎问。

　　“是。若是少堡主嫌弃，小女子可以让他去别的地方谋生。只是儿子，可能得带在身边。”

　　“倒不是嫌弃。只是这药王堡有规矩，凡是堡中之人皆得懂医。若是你儿子或弟弟万一没有学医的天赋，便会被赶出门。那你岂不是也得跟着走？”水涵炎声音渐渐弱，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算了，先让他们进来吧。若是不行，回头在附近的镇上找个活干。水三，领她到水淇那里找份活，然后去门外那个树林，把她儿子和弟弟叫来，也给份活。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天尽。”我说，“犬子天冶，弟弟天涯。”还好当初寻人的皇榜上没有写我的名字，不然我就不得不改名换姓了，那是我绝对不愿意做的事情。

　　“哦？你儿子跟你姓？”

　　“是认领的孩子，他亲生父母双亡。”

　　“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少堡主。”我转身跟着水三下去。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水涵炎在背后说到，

　　“我的名字是水涵炎。你以后可以叫我……算了……”想必他是想不出什么其它的适合我这个仆人的称呼了。

　　我暗暗笑了笑，“以后，我叫您水堡主好了。”反正，再过几天，他便会成为药王堡的新任堡主。

　　“啊，好吧。那这几天，还得叫少堡主。”他顺着台阶下来了。

　　“是。”再没言语，我跟着水三见了水淇，他说这两天宾客多。让我先在厨房帮帮忙。

　　随后被领来的天冶跟我一样被分到厨房。而天涯，因为口不能言，被分到了马房看马。惹得我暗自偷笑，真是再是适合天涯不过的工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