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涯也

2、二

　　从临阳离开没两天，我便开始看到悬赏寻人的皇榜。要寻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幸好的是，黄榜上既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透露我是天涯海阁的人，只是画着我的画像，说要找长这样的女人。

　　我不禁苦笑，虽然每次都会事先说好，完事之后便会离开，不要寻找，但他们每个人似乎都不曾记得。想来我也已经被这样大张其事的寻找了好些次，有时是像这样的一张皇榜，有时是一块号令群雄的武林令。于是现在我的易容功夫简直可以称得上出神入化了。

　　画浓了眉毛，涂黑了脸颊，在口中塞了些棉花垫方了下巴，在眼角粘两块肉色的胶布，吊高了眼角，又束了胸，加了冠，做了些垫肩之类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壮些，我便成了一个有着漂亮丹凤眼的风流公子。此法虽然简单，却十分的管用，只要神情做得与原先不同，很少能有人认出来。至于天冶，我把他改装成了个小女孩，反正小孩子都是细声细气，不用费力都能做得很像。

　　—— —— ——

　　到了汉水县，我们离禾澧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了。

　　汉水县有个很出名的小吃，是为数不多能令我惦念的食物。上次吃到已经是半年之前了，如今又可以吃到心情实在是很好。一到汉水地界便直奔着最好的一家小吃店而去。

　　小吃店中稀稀落落坐了几桌走江湖的汉子，听他们谈论着天涯海阁。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人们还记得呀。

　　“爹，你知道天涯海阁么？”这些天天冶的话开始渐渐多起来，有些烦，我不由得怀念起他以前安安静静一声不吭的样子。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和人一天到晚呆在一起。不过想想他以前从未踏出宫墙半步，一天面对的只有之乎者也，礼仪贤德，如今跟着我四处游荡，灌入耳中的是一个接一个精彩纷呈的江湖故事，好奇应该是正常的。

　　“天涯海阁呀，知道一些吧。”

　　“听他们说很厉害。”

　　“应该是吧。传说中从天涯海阁出来的人都是举世难得的人才，文韬武略，若入官场必定封王拜将，若入江湖必定可以号令群雄。”

　　“真得这么厉害？”天冶的语速比平常快了些，他有些激动。

　　“这只是传说，没有人真正知道。因为呀，天涯海阁的人总是躲在人背后，他会助某人完成大业，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他们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么？”

　　“是啊，几百年来都是这样，除了被他们帮助过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那这次帮着王栎灭了戴的，也是天涯海阁的人么？他们现在发榜就是在找他吧。”这个孩子真得很聪明。皇榜上并没有说他们要找的是什么人。我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呵呵，或许吧。”我把全部注意力转向面前的食物，示意天冶他的问题应该到此为止了。

　　吃到一半，进来了几个兵卒打扮的人。小儿吆喝着上前。

　　“呦，王爷，吴爷，张爷，欢迎欢迎！请坐。最近还忙吗？”

　　“啊，也就那么点破事。找个什么女人，上头催得紧。”

　　“哈，还别说，从那画上看，那女的还长得真他妈的标致。我看呀，定是上头人的相好。要不跑了咋这么着急呢？”

　　“嗨，你说说咱们一天到晚都在干吗呀？帮上头找他的相好。你说这相好也就罢了，听说又要有一道新榜下来，说是找匹马。这事儿弄得。”

　　心里一颤，王栎呀王栎，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找不着我开始找我的马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天涯和我关系那么铁。要知道易容人容易，易容马可难，尤其是我怎么也舍不得把天涯那身漂亮个黑毛给染了。现在有些庆幸我赶得早知道这事，要不然天涯还不一眼让人认了去。

　　“诶，知道是匹什么样的马么？”

　　“听说是匹乌蹄踏雪。上头还说，只要是见着了，连主人也要一起请了去。”

　　“吃完了么？”我抬眼看了看天冶。他紧耙了两口，然后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说罢便起身，撇了几枚铜钱在桌上，疾步走了出去。踏出门口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了小二投来的目光。他见过我的马。

　　绕到小店后院，解了天涯，翻身上马，抱着天冶便疾驰而出。身后响起了那些个兵卒的声音，“哎哎，我说，你看那会不会就是那匹要找的马？”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我才渐渐停下，拍了拍天涯的脖子，“你呀，这次给我添麻烦了。你说怎么办呢？把你丢在这山里？”

　　天涯打了个响鼻，表示抗议。

　　“我还要去禾澧，近期内不会回家，怎么处理你呢？”我住在北边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那里有一片丰美的草场，周围却是大片大片的沼泽，所以没有人知道，也没人能进去，当然除了我和天涯。有的时候出门不带天涯，便把它独自撇在家中看家，反正不会饿死。不过这次我显然没有机会把它送回去，不出两天，就应该是四处找他的榜文了吧。而且回趟家很不容易，光是路上就要花一个月，即使是天涯，也得二十来天。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那着了吧？虽然我很不愿意用，但是没办法呀。

　　“天冶，你在这里等一会。”我把天冶抱下马，便起着天涯往树林深处去了。

　　确定四周没有人，我从天涯身上下来。伸出右手两根指头轻轻砥住天涯的额头，轻拢双眼，口中默默念起了咒语。沉睡的力量从身体四处开始觉醒，渐渐汇到指尖。等再睁眼的时候，眼前的天涯已经变成了皮肤黑黑的小伙子。掏出一根发带，我替他束起头发。

　　“真是嫉妒呀，天涯的头发永远都这么黑亮。”

　　天涯挑了挑眉，那意思是说：当然，我是谁么！

　　呵呵，真是个傲气的小伙。

　　天冶见到天涯的时候很是吃惊。我很能明白，幻化之术不属于这个世界，也不应用在这个世界。若是用得多了，便会导致我这副躯体的紊乱，死不了，也绝不好过。况且我并不喜欢在这个世界使用不属于这里的力量，所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使用它。

　　“现在我们没有马了，到下个城镇看能不能卖到一匹。”

　　“还有，天冶，我希望你能把今天的事情全部忘掉。我不希望有人知道。”我面上的表情一定很冷，很吓人，因为我看见天冶微微的抖了抖。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呵呵？不要对天发誓，因为天根本就不守信用。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信你。不过若是以后让我发现你告诉了第二个人，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我并不是个阴狠之人，但是我很怕麻烦。此时若是不吓唬吓唬他，以后若真出了些什么事，可就会有我烦的了。曾经就有一个人不守信用，闹得举国上下沸沸扬扬，让我丝毫不得清静。最后费了我很大的气力才让他们都平静了下去。为此，我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三年。有了前车之鉴，我是丝毫也不想让这事有再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