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求不得》闲阶拾花

1、求不得

　　王病了，遍求名医而不得愈，王寺国师遂常入宫中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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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宿卧在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翻着奏章，左手修长白皙的食指上一枚紫玉龙头指环，正是国玺。
　　佛剑站在外廊之下，透过窗子看着龙宿，许是才起的关系他脸色还略有些白，丝缎一样的紫色长发顺着他侧卧的姿势几乎流淌至地，然而那身繁复至极的衣袍却是着实落了地的，衣裾在榻前存了一截，袍角的珠玉便先于它们的主子迎上了今日的第一缕阳光，那光又踏着珠玉折进龙宿琥珀流光的眸子，细碎的揉在眼底。
　　今日的龙宿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然而佛剑依然觉得他病了，因为这人从来懒起懒食，这般天方亮便梳洗停当，必是病了。
　　窗外的桃花枝枝蔓蔓遮了佛剑的眼，教他不能看全了那人，于是他走进屋去，将龙宿手上奏折合上，那本那页他已看了小半时辰，眼在心却不在，何必徒劳。
　　合了龙宿手上奏折，佛剑便走去条案之后盘膝而坐，龙宿目光自他进来便追着再不曾离开，直到他坐定，又觉得那桌案遮了视线，略一挥手不知何处闪出一人，迅速将那桌案移走，然后对着龙宿一礼又迅速消失。
　　龙宿并未起身，甚至表情也未曾变化。
　　龙宿爱笑，至少在佛剑面前是常笑的，如今看着不笑的龙宿佛剑心中一叹。
　　他，果然是病了，而且，是心病。
　　“龙宿，”佛剑是国师，却不唤他作王，只叫他龙宿，“佛陀曾言，八相名苦，所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盛阴苦……”
　　龙宿抬手打断了佛剑的话，他今日不想听经，也不想听他的劝言，他只想问，“汝要西行了？”
　　“……是……”
　　“何时动身？”
　　“一切都交代妥当，只待……”佛剑顿了一下方道，“与你说一声……”
　　龙宿垂眼又看手上奏折，长睫遮了眼底的光。龙宿看着奏折不动，佛剑便看着龙宿，亦是未动，一时间偌大寝室之中只有昙香熏然伴着落花簌簌，许久龙宿终于窸窣起身，佛剑看着那拖尾的长裾便总疑心他会踩了摔倒，于是也站起身，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他。龙宿将龙头指环蘸饱了朱砂在折本上重重一按，正递在佛剑伸来的手上，淡然道，“汝走吧。”
　　佛剑触到那折子怔愣了一下，抬眼去看龙宿，龙宿却不看他，只转头看着窗外，于是最后佛剑便只看见那个晨光中的侧脸，淡然无波……
　　佛剑离开许久，龙宿的手却一直保持着递出折子的动作，他看着飞落的桃花似是痴了，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抓，然而手至半途却又陡然变了方向径直垂落下来，广袖扫过窗前残瓣，曳了满地零落……
　　大般涅槃经卷第十二
　　佛问，何等名为爱别离苦？
　　佛曰，所爱之物破坏离散。一者、人中五阴坏，二者、天中五阴坏。如是人天所爱五阴分别校计有无量种，是名爱别离苦。
　　他与他，是天，亦或是人，连他们自己也不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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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剑向西离开国界那天，听说王御驾亲征，去了北荒蛮地，他向东北望了许久，却只有苍翠青山，龙宿一向畏寒，如今虽已入春，北蛮却还在落雪吧……
　　佛剑向西渐行渐远，龙宿的消息便愈久不闻了，终于一日他觉得行的够远，也离得够久，可以回去看看他了。回去的路，分明是同样的遥远，却总比来时轻快易行，似有只手轻巧的牵着他，教他步履轻盈。
　　然而国都之中人人着素衣簪白花，有路人告诉他——国丧！
　　原来龙宿去了北蛮，便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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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宿的窗外桃花依旧如昔，佛剑站在外廊之下去看那卧榻，花影摇曳之间依稀那人紫袍珠玉，一手支了头另一手聊赖的翻着书。
　　佛剑怔愣的站着，直到正午烈日耀得他微微眩晕，才终于推门进了寝室。仙凤说王出征前有命，寝殿不准任何人入内，亦不必打扫，是以这里仍是龙宿离开时的样子，又或者已全然不是原来的样子，因为去年的落花早已干枯，掩在尘埃之下，今年的又覆其上，新旧之间生死轮回，年复一年。
　　微风拂过，寝台上书页轻响，佛剑走过去细看，原来是昔年佛剑送他的《大般涅槃经》，一尊玉佛正压在卷十二上：
　　佛问，何等名为求不得苦？
　　佛曰，一者、所希望处求不能得，二者、多役功力不得果报。如是则名求不得苦。

　　龙宿方弱冠之年，膝下无子，王崩玉位悬空，野心者起而逐之，内倾愈烈，三月后终有伪王登位，然大赦之庆未足，王率重权而归，荡伪王若折朽，清朋党如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