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非碍 ...
-
高二分班后,我毫无悬念地被划分到一个新的班级。和我一起被“踢”出来的只有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生。原以为再怎么不熟悉,我们俩“孤苦伶仃”的可怜人也可以“相依为命”,可是刚刚的那一幕却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当他出现在门口是,某男生从前排位置向他飞奔而去,狠狠地抱住他,嘴里还念着:“果然是你啊!”就这样,我最后的希望也被现实狠狠地践踏了。
在前排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依照以往的经验,班上的活跃分子或是小团体一般都是在教室后方活动的。我不是一个很主动的人,我不认为我能融入他们的小团体中。
拿出暑假作业,翻到空白的一页,迫使自己不去理会周边的嘈杂。我头一次为自己的懒惰感到庆幸。若是当初我很听话地写完所有作业,那么现在我就无事可做了。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看着周围的同学嬉笑打闹,我真的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承受能力。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一个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有,坐吧。”
虽说进入这所学校一年了,但这确实我第一次遇见有人在说话前加上“请问”两个字。别说是男生了,就连那些看似淑女的女生也不会用这两个字。
他坐下后,并没有停止和我交流。
“我叫郑霖,班底之一。你呢?”他没有整理物品,而是将书包放在腿上,然后把下巴搭在书包上。
“我叫邱之下,原六班的。”
“秋之夏?Autumn’ summer?”
“不是,”我开始了不知是第几次的解释,“耳朵旁的那个邱,上下的下。”
“啊,抱歉抱歉。”他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没什么,习惯了。”我无所谓地对他笑了笑。
大概是觉得新鲜吧,就像刚入学的那段时间,他和我扯了很久,并且时不时地做出很可爱的动作。
他真的是高中生吗?无意间的举动将他的孩子气暴露无遗啊。这就是我对这个新同学的第二印象。
大家按照班主任排的位置坐定。
我和郑霖仍旧是同桌。他不可置信地问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我只是很敷衍地说了一声“大概吧”,然后继续埋头补作业。他很无奈地撅了撅嘴,走出了教室。
不一会儿,后座的女生在郑霖的位置上坐下。我疑惑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解释。
那个女生一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我叫徐贝”,另一句就是“郑霖的死党被分出去了,希望你能和他好好相处。”
原来郑霖的好友没有留在这个班,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他也是班底却会选择坐在一个新生的旁边。这是我想要的。虽说这样的想法可能有点自私,但是我希望能找到另一个孤独的灵魂,因为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接近。我准备主动出击,毕竟目标已经主动现身,如果我放过这次机会,说不定我就要孤身一人渡过接下来的两年。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狩猎成功,但我相信自己无法融入到那些已经形成了的小团体中。
直到下午的物理测验开始好一会儿,郑霖才姗姗来迟。将试卷对折后,他并没有马上动笔答题,而是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遍又一遍地做着深呼吸,眉头微皱。
“没事吧?”我轻声问道。
“没事,”他放下双手,摇摇头,“快做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翻了翻完成一半的卷子,又瞄了一眼他的那张只写了一个名字的卷子,不太确定他说的“来不及”是指谁。
他刚刚大概是去找他的好友了吧。被自己的好友“抛弃”在原来的班级,一时间无法适应也可以理解的。
郑霖的心烦意乱再明显不过了。十分钟过去了,他只做了一道选择题,并且这唯一的一个答案还是错误的。上午的开朗只是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的一种方式吧,不过很可惜,他没有考虑到这个“对象”其实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不确定因素。
我的计划成功的概率又上升了。
说实话,我也有点心虚。将自己的“利益”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似乎有点不道德。不过我很快就释然了,毕竟这是合作互惠,而不是利用与被利用。两颗孤独的心相拥取暖,就是在向对方所取仅存的温暖。如果能得到“双赢”的结果,何乐而不为呢?
大部分事情朝着我所想的方向进行着。
吃饭时,等着其他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慢悠地晃出教室;体育课时,从不主动参加他们组织的篮球赛;回寝室的路上,对着那些总喜欢在阳台上看女生的男生发表感慨……
但也有小部分的事情是处于我的预料之外。比如说,他会在周末叫我出去夜游,就是聊聊天,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两个小时。
我真的不明白他怎么能找到那么多的话题。每周六天,从早到晚,甚至有时候他会半夜把我从床上拉起来,然后蹲在阳台上陪他聊天。不过,除了睡眠不足,我还是很乐意听他发发牢骚的。
或许,“舍得”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为了巩固我们之间那勉强能搭上边的友谊,我们一直在舍弃那些能舍弃的东西。比如说,我的时间。再比如说,他的爱好。
作为一个男生,爱好篮球是天生的,只不过每个人把它摆的位置不同。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组队,也不喜欢单挑,所以我只会在考试的时候摸两把篮球。而郑霖就不同了,据徐贝所说,以前的篮球赛每场都会有郑霖的身影,但是现在他不怎么玩了,除非有一边缺人了。有时候我会自私地以为在他心目中,伙伴比爱好更重要。尽管我并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我想象这般。
那次逛贴吧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与我和郑霖有关的帖子。帖子里放了很多张我们的照片,午睡的、聊天的、打闹的……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配上照片下面的文字,就变得很暧昧。尤其是最后一张照片,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是在耳语,却由于借位而变成了亲吻。
底下的跟帖以起哄为主。说什么支持,分明就是在学校里生活太久了,找点儿乐子。
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杂志小说,任谁也不能靠课本渡过高中三年吧。
在这个腐女当道,腐男辅佐的社会,男女之间尚且存在纯洁的友情,为什么男生和男生之间就只能剩下爱情了呢?
我愤怒地留了一条“老子不是同性恋”,立刻关了电脑。想抛之脑后,却怎么也忘不掉。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将耳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我需要宣泄一下情绪。可是随着摇滚乐的刺激,我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找了借口拒绝跟郑霖出去瞎逛。
周日晚上,我找到班主任,提出了换位置的请求。班主任问起原因,我也以影响学习为由糊弄过去了。
那些照片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不能忽视其他人对我的看法,所以只能疏远郑霖。往后的几天,我一直像远离毒品那般与郑霖保持距离。一下课就跑得没影,体育课和晨跑也翘了,回寝室后也会刻意忽视他的存在。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发现我一直在用行动表明拒绝与他接触。
周六中午放学时,徐贝拦下了正准备离开的我。
“你和郑霖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用开学时的冷淡语气说。虽然这不再是戒备,不再是茫然,只是表达愤怒的一种方式,但它依旧是冷淡的。
“什么叫‘没什么’!你躲了他一周。单细胞生物都能发现你们俩之间有问题!”徐贝对我的回答感到不满,激动地挺高了分贝。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在她刚想开口时,我淡淡地丢下一句话,绕过她,走出了教室。
“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
即使不愿意相信徐贝这个大大咧咧的女生会做出那种事,可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就是事实。她有
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不过从未被老师抓到。那些照片的角度也说明了拍照的人是坐在她的位置拍的。最后一点,如果我没记错,发布照片的那个号应该就是她的。
回家后,我疲惫地趴在床上。
这一周真的很累,要想尽各种办法不让郑霖接近。为了不让那些腐女抓到可以添油加醋的场景,难不成以后我都要躲着郑霖?我明明是一个男生,为什么要因为一群女生而躲避另一个男生?
在躲避一个人的同时,你不得不关注他。
这周,我主动找上了另一个落单的男生,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和他一起行动,就快到达形影不离的境界。没想到一起去厕所这种小女生的行为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而且异常的频繁。
相对于我的身边有一个伴儿,郑霖就显得孤独了。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来往于教室和寝室,就连体育课也因自己的位置早就被人顶替了而回班自修。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随手拿过被扔在床头的手机,发现里面有一条刚收到不久的短信,来自郑霖。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他做错什么了?他什么也没做,何来“做错”之说?那些照片并不是他拍的,也不是他传的。他
也是受害者。我有什么理由将所有的惩罚都加在他身上?他只是个心理年龄远小于生理年龄的孩子。对于他来说,那些看似暧昧的举动只不过是朋友间很普通的肢体接触。当你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去拥抱另一个小男孩时,你的脑袋里会产生类似于“他们两个有奸情”之类的想法吗?
果然是我太矫情了。
我带上手机下了楼,想要给他发一条短信,让他在他们家楼下等我,却发现他就站在我家楼下看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叫了他一声,他惊愕地抬头,“那个”了好半天。
“别这个那个的,”我向他走去,“走吧,把上周欠下的补回去吧。”
我知道自己应该为前几天的做法道歉,但我有些说不出口。
我迈开步子先行离开,却不见郑霖跟上来。我疑惑地转身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之下,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郑霖鼓起勇气,再次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我摇摇头,说:“你什么也没做错。”
“那为什么你从周末开始就躲着我?”他似乎更无法理解了。
“贴吧里的那些照片你看过了吗?”我没有正面回到他的问题。
“那些徐贝传的照片?看过了啊,有什么问题吗?”
出乎意料的回答,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那些照片的存在。
“下面的跟帖你也看了?”在得到肯定回到后,我继续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没必要去理会他们的看法,清者自清。他们只是被课本束缚了太久,若不借此释放一下,他们会奔溃的。再说了,不就是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新鲜感消失了,什么事都没了。”
这就是我认为的心理年龄远小于身理年龄的孩子所说的话。我突然发觉自己连这个孩子都不如。他是什么时候变成熟的?还是说他只是成熟不外露?
原来,成长,就是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受伤。
我决定不再理会那些腐女的言行,毕竟这些都不会再影响到我和郑霖的关系。
最后,我还是没有将道歉的话说出口,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就让时间洗涤我们对这件事的记忆吧。
这些,非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