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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怎生上我眉痕(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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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七宫。
“呼…呼……”秋风打在脸上,微冷。落花自耳边呼啸而过,片刻芳香也舍不得停留。
攥着那人留在枕边的棋子,手心紧了又紧,却攫取不到任何他的温度。
今日是天璇宫争夺战。本是三战,却被掌门缩成一战。弈为主,文武次。
掌门说什么…三战,费时费力。却不知这一战拼三才,是多么困难。
他…
“师兄!”眼前有一人拦下了他,惊得他急急停了步子。
“玉…玉漱?”玉书喘着气望着她。
“师兄是去看青石师兄的比赛么?”玉漱用袖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轻声问道。
玉书点了点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液,急切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要开阵法了,还来得及。”玉漱说,“师兄怎么跑得如此狼狈?是佩剑没带么?用我的。”说罢,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多谢。”玉书轻喘一声,御剑而起,拉着玉漱上来,两人直奔剑台而去。
玉漱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饶有兴趣地问道:“师兄为何如此慌张?”
“此次主弈,而文武兼顾。须得用到天璇迷局…这个你知道了。每一步棋,都要此步棋蕴含的用兵之道,此为文;每一次正面交锋,都得拆解上许多招,此为武。每一步棋,文武不可缺,而决胜负的却是弈…”玉书语气略有沉重地续道,“天璇迷局不仅仅只是个巨大的棋盘,棋子的气数关乎博弈者的性命。一局棋虽然不至于把对方子提光导致丧命,但败者必元气大伤…我只怕青宿师兄不依不饶,师兄有危。”说罢,脚下的剑又快了些。
*
十九道纵横闪着银光从脚边滑过,倏忽,宽阔的棋盘就展露在两人脚下,众人眼前。
青宿微微一笑,抬手向青石道:“师弟,请。”
“请。”
话音刚落,两人御剑而起。姿态仪容仿佛谪仙临世,棋局还未开始,众人就已经开始惊叹咂舌。
“此次对决,你们须谨记点到为止,不可争强好胜。败犹可喜,这是博弈之人常说的话。为表公正,除却判官之外,任何人不得入阵,只得在剑台远观幻象以观对决。”掌门以他苍老的声音缓缓宣布道,然后转头向人群中,撩了撩拂尘,唤道:“天权宫玉书。”
“弟子在。”玉书匆匆迎出来。
“此次对决,你为文判。”
“弟子领命。”温润的声音轻轻地一响,便转身入了天璇迷局。
“天枢宫太武。”
“弟子在。”
……
“师弟承让,我为先手。”青宿有礼地一笑,轻轻挥了挥袖,朗声道:“三才六,挂。”
青岚为其在棋盘上布下棋子,便又听他道:“《孙子兵法计》有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我此一着,不过先发制人。”
玉书淡淡地道:“合乎棋局,善。”便算是通过了。
青石嘴角似有似无地一勾,淡淡地道:“三才十一,大飞。”青霖为其搁下棋子后,他续道:“《孙子兵法地形》曰:‘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天璇迷局内除却三人声音冰冷无奇的声音再无其他,围在剑台观望幻境的人却是叽叽喳喳个不停。
“从第一手就看得出来,青宿师兄下棋险、奇;青石师兄下棋温、稳。相同的是,他们同有天才般的心思。”一名天璇宫的女弟子分析道。
又听玉漱道:“两位师兄好厉害,竟能将兵书倒背如流。”
“呵,何止是兵书?《六韬》、《三略》还有《尚书》、《大学》等治国韬略以及奇门遁甲、五行之道,他们也须背的。”青云淡淡地道,眼睛却一刻不离幻境,眸中神色复杂。
阵内,
玉书道:“合乎棋局,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人,削瘦的身影,沉吟的表情,精致的颜…
“三才十三,马步。”青宿胸有成竹地道,“《三十六计关门捉贼》曰:‘小敌困之。剥,不利有攸往。’”
“十七星六,挂。”青石冷冷地道,又道出一句兵家之策。
落子你来我往之间,兵家善策萦绕齿颊。
十九道纵横熠熠生辉,玉书手心里的棋子被捂得滚烫。只是那个人的语气,寒如腊月霜花。手指摩挲着手里的棋子,一时竟出了神。
青石转过头来淡淡问道:“阿书,是师兄说错了吗?”
玉书慌忙抬头,才从记忆里翻出青石刚才背诵的兵家典籍,强作微笑道:“哪里,师兄说得甚好。”
正面交锋——
“三才十七,碰。”青宿挥着长剑上前,剑势凌厉得有如苍鹰破空,续朗声道:“《孙子兵法谋攻》曰:‘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
青石轻轻后仰,双手平荡开以保持平衡。以翩若惊鸿之姿避过他骇人的硬攻,道:“五行十七,粘。”又道,“《孙子兵法形》曰:‘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
青宿挽剑下刺,喝道:“五行十六,刺。”咬牙道:“《孙子兵法形》曰:‘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说罢,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像是在嘲笑青石的一味守避。
青石如鹤立般弯膝下避,青宿的剑锋便在白茫的眸前,危险至极。
玉书在一旁只得望着,手心的棋子快被捏碎。
“六宫十七,打。”淡淡一句。
接着青石反手一打在他后腰大穴,语气依旧平淡道:“《三十六计欲擒故纵》曰:“‘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后而擒,兵不血刃。’”
东北角厮杀已结,白子盘踞。
“十日十一,提。”青宿面上挂着一丝冷笑,冷冷看着眼前的青石被他剑柄一顶。又因为棋盘上子被提走而生生呕出嘴角一行血迹。鲜红的液体缓缓点红了他的前襟,有些沾染到他雪白的锁骨。
此时已进入官子阶段,于是文判已结,平局。
青石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色,立在当下,捂着胸口,翩然而立。
玉书看着站在那里如寒梅般纤弱的他,手里的棋子早已不知道是否还是完整的,心中绞痛,呼吸似乎都不匀净了。
“师弟…还好吗?不如…就此结了吧。”青宿淡笑道。
青石漫不经心地勾唇一笑,嘴角鲜艳的颜色染得他整个人都有了几分媚惑,又是优雅的一笑。真俏如雪中梅花树,婀娜娇艳,一时间不知醉倒了多少人。
“师兄,小心了。”青石道,“十日十四,粘。”
天璇迷局之中忽然亮起光华,只这一子,中腹和东边的两处白子皆成活。那骄傲的光华似乎是替白子在宣召,这是他占有的,黑子再也不得踏入半分。
青宿的声音哽在喉口,一个人僵硬地楞在那里,久久没有反应。
“师兄……”青石倏忽冷笑着一问,“你可还是青石的师兄?”挥袖而去。
玉书将手心棋子的粉末撒了一地,赶忙御剑追上。
空荡荡的迷局之中,只余败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