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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破庙(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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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燃着火烧云,谷月轩与东方未明回去成都,城东正熙攘,官府是为何事出动那么多人马、充塞道途?想到曾有魔教上绝刀门挑衅,莫非今朝重演?“师兄我们快过去!”东方未明拔腿跑去,心中忐忑,难道魔教得悉天剑绝刀商议并派,怕武林再添一支正义之师、故是先下手为强?!
非也非也,绝刀门无事,至于唐门、恐怕前者出事,它还没事呢!
那是何事?看官兵围着东城尽头的一间土地庙,距离有五六丈。据说是出了人命,有个汉子在破庙里头奸杀女子,被捉个现场,现在那拉渣大汉负隅顽抗、抵死不出呢!
“这些日子我都看见那个白发姐姐在破庙里头进进出出。”人群议论纷纷,一个挎着木刀的小孩子说话,瞧他一脸正气,俨然是个小小捕头。米店的大妈便接话:“孤身一个女子,不出事才怪!”“据说是有唐门弟子发现了,这才喊来官兵的。”武器店老板若有所思,屡屡请动无为无至的官人,这唐门也太有办法了,那年城南死了诸多乞丐,官爷可是瞅都不瞅,按他们意思,尸体烂在地里岂不正好当肥料?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武器店老板的话被东方未明记在心上,后者还要追问,忽听得前头摆阵的官兵大呼着武当败类,快快束手就缚之类的话语。武当?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东方未明踮脚向那残垣破壁,脖子像被人提了一把,恨不得有一双透视眼可以看见里头情况!
谷月轩分开人丛,也过来这边。东方未明焦虑地看着师兄,什么都不消说,谷月轩也觉得事有蹊跷。现在怎么办呢!未明不能似谷月轩一般冷静,想找旁边绝刀门帮忙,夏侯非又不在……夏侯非,对了,第一次来成都时候,为了给年师傅找齐厨举材料,夏侯非曾带自己走街串巷,除了现在人马堵着的这条道,还有小径可以绕近土地庙的!
两人退出汹涌的人群,东方未明带着谷月轩闪到破庙旁边一间民居门前,敲门开门,那里头住的不是别人,正是稻香米老妈子!同是那年厨举,屋里老妈子听说年师傅用得上自家的米,可不正是报恩时候!虽然自己有时吃了上顿没下顿,却也慷慨解囊,助年师傅厨举夺冠,看年师傅事后感谢一个年轻人,她才知道东方未明是拿自己的命去搏那深山野熊肉,好一个后生小子!恩人的恩人,也是自己的恩人,老妈子就这样记住东方未明了!想不到几年没见,他长得好生壮硕了。
“小伙子你到成都来玩啊?可有去芙蓉坊看看、年家父女的生意越做越火呢!哎呀,这位是你哥哥?”老妈子指着谷月轩,口气好热情。
东方未明不知道还有别人认得自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是目前救人要紧。两人要借老妈子灶上的通风窗口一用、钻过去便可绕到土地庙后侧了。举手之劳,老妈子当然答应,得知东方未明与谷月轩是为外头那事,自己这会儿也想到什么了。
“刚才官爷还未过来时候,我在外头晒太阳,就看见一个褐衣男子匆匆出来,又有两个男人进去,接着出来其中一个,再接着官爷来了,哎呀,真是好混乱呢。”她说话时候,两兄弟已经翻窗出去了,走在后头的谷月轩不忘轻轻阖上窗户。
蝇虫成群,野草及膝,四处散落着断手断脚,别怕,是泥菩萨的断手断脚,从尘土来,归尘土去,只是世人的信仰何处安放?暮色更深,山狐在草里蹿跑,发出怪鸣,两人摸近土地庙,东方未明指指墙上缺口:从那里进去。
居然还有这种路子,谷月轩望了一眼,示意师弟进去之后先挂在梁上,不要轻举妄动,且看里头是怎么回事。东方未明应是,到底是师兄想得周到,自己深呼吸一口提气走壁上去,钻了进去……师兄进来,快进来!东方未明忽地由洞里伸出一只手拼命招呼谷月轩,什么事情这么吃惊?
谷月轩也钻了进去,静静伏在梁上,蜘蛛网也没擦着。这其中,阖殿破旧,两廊残弊,老鼠三千,蜘蛛十万,正中佛像赫黄袍子偏玄色,左右擎柱鲜红帏帘换浅颜,信仰竟能缺失如斯,比打翻在地覆满四处的香灰还散乱!谷月轩秉着呼吸,看底下那大汉呜呜作泣一手抱着白衣姑娘,一手为她捂住额头流血的缺口,抬起婆娑的泪眼又看外头兵马,又听外头大喊着庙中贼人滚出来。
那不是武当古实、天山何秋娟吗?谷月轩暗暗吃惊,这是什么情况?正是呢,要不然东方未明也不会急急招师兄进来啊!但这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师弟不要妄动,且让我下去试试!谷月轩示意未明,自己先身而下。
“大胆贼人,居然这般残害良家妇女,还不放开她!”谷月轩站定呼喝,他看柱上,浑圆的血印好不明显。
这一吓可不轻,古实抬头,他当然认识谷月轩,一声惊呼:“谷少侠!”
“你是谁?如何认得我?”谷月轩做戏。
“我是古实啊!”古实大喊,难不成自己这模样真像山贼土匪?
“胡闹!不要以为你长得虎背熊腰,就可以诳我。古实兄弟老实憨厚,怎会像你这般无耻?要扮别人也选个像一点!”谷月轩说罢来拿古实。
喂,喂,师兄手下留情啊!梁上的东方未明着急,弄不清师兄用意。
“我真是古实啊,我、我……”古实急得抓腮挠耳,脸皮头皮都要扯破了,他看谷月轩正义凛然模样,愈是不知道如何说话,事到如今想着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又看何秋娟,闭眼心头一狠,只能豁出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古实就是我,我就是古实。谷少侠,我明白自己这邋遢模样你怎么都不相信的。”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擀,此人之至情。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门派,此岂情也哉?
“你尽管抓我,只是你也要答应我、把何姑娘送去医馆,我不晓得仲仁兄何以迟迟不归,难不成是被官人挡下了?”古实说这话时,不忘忧心忡忡看着怀里女子,庙里很黑,却掩不住何秋娟一脸惨白,额头鲜血孜孜。
“商仲仁?”谷月轩诧异,想起庙旁屋里老妈子的话。
“是啊!是他带我来寻何姑娘的,只是我们进来,何姑娘不知何事触柱倒地,眼看着血流满面,仲仁兄便急急出去寻大夫了!”古实激动说道,托着何秋娟的头,这可如何是好?谷月轩过来探她脖子动脉,还有起伏,用手大掐人中,半晌两人都听见她低沉痛苦的半声呻吟,还有半声搁着不发。
“失血稍多,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真是如此?”古实大喜,“多谢谷少侠,我这就随你走!!”
且慢,她嘴里好像咬着什么?谷月轩轻轻掰开她的小嘴,两指抠出的居然是一团皮肉!呃,两人胃里同时翻滚,这会儿真是疑云满腹啊。取出这莫名其妙东西,受伤的人儿呼吸也渐渐顺畅了。
“我不是来抓你的,刚才言行,多有冒犯了!”谷月轩说着举臂裂袖,就为何秋娟包扎伤口。事情变得突然,古实愣愣时候,东方未明也从梁上滑溜下来。
“东方兄弟!”古实又是吃惊,前者掏出满肺浊气:“师兄刚才,无非是要试你一试。”试试古实是否为伤何秋娟的凶手,瞧他支支吾吾模样,真的假不了,如果口若悬河狡辩、说出一大堆废话,这会儿不被师兄扭着送出去才怪!既然他不是,她又是遇到了谁?还有,外头是怎么回事?
外头已是万家灯火,人头共火把攒动,焦油味顺着晚风拍打两扇破板门,吱呀着吹进来,又听外头官府兵马大呼武当败类,快快束手就缚,东方未明凑近破门往外一瞧,那肚圆肠肥的草包司令骑在马上立在前头,有小兵过来私语,说的是什么?屋子里头,古实遇到谷月轩与东方未明二人,自己放心将受伤的何姑娘相托、起身就要出去外头。谷月轩赶紧把人拉住,这不是明摆着要陷害古实吗?
“可是这样下去,岂不耽误了何姑娘?”古实性拗,执意出去,东方未明也劝他不要冲动,大家还可以从墙上缺口钻出去啊,留一座空庙让他们搜去!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不能连累你们。”古实看墙上那洞口,莫说自己钻不过去,何姑娘这受伤模样,又要如何行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还有一个法子,便是谁人从地狱里来的,到地狱里去!让贪财好贿、假道灭虢之人下地狱去!!
说时迟那时快,空气来不及呼啸,有物击来砸在官爷脑袋右侧,不偏不倚,没有要他的命、也让他滚下马去,跌在地上不省人事,所谓枪打出头鸟,不过如是,看你醒来还有胆作威作福不?
花时间反应过来,马儿乱腾,庙前乱做一团,是什么人出的手?火把万千,红光通天,不输晓日,如此亮堂堂,居然偷袭得成,到底是什么人出的手!由门缝里窥见这般飞石功夫,东方未明好不吃惊。
外头的人只道是破庙里的人做的手脚,莫不敢动,更退开数丈,差不多挤着唐门外墙了。几个捕头把官爷拖开时候,其中一人稍有见识,认出官爷是被暗器所伤,看它打来的方向,不正是唐门?
“好个唐门,你大爷的,喊我们过来,却又要暗算我们老爷!姓唐的你打的是什么注意?过河拆桥,莫不是要踢了衙门自己做主?”那捕头忘情激愤大喊,随即被其他人摁倒:这种话怎么能说?
只是大家都听见了,狼狈为奸,唏嘘声迭起,一场闹剧,快快散去,要不然待会儿唐门洒下暴雨梨花针,岂不无辜遭殃?啧啧,唐门这会儿名声可难挽回了。
屋里头的唐家父子如何听不见外头纷扰,情况急转而下,谁人捣鬼?唐冠南气冲冲跑去质问妹妹唐中慧:可是你出的手?
“我出的手?哥哥你岂不说笑,你成天让蓝姑娘看着我,我连窗边都靠不得呢!”外头声响唐中慧当然听闻,但质问当前也是生气。门人把自己盯得紧,她搬出大小姐的名号还可以喝退,但是,唐中慧看那苗族女子如影随形,最难缠的岂不这种半生不熟之人,她可要跟到什么时候!
唐冠南转身面向妹妹口里的蓝姑娘,蓝婖,却被她一顿抢白:“怎么,怀疑到我头上来了?用得上我蛊术的时候就万般殷情,这会儿练成那蟲尸、闹了华山,就打算把我扫地出门?”看妹妹蓝婷紧张抓着自己袖子,蓝婖安慰着别怕。
“还赖着,你不走我们走咯?”气急而汉语生硬,句句给唐冠南添堵,看蓝婖指着门口,手臂银镯叮当作响尽是驱客之意。唐冠南心念好个贱人,倒是反客为主了!但此时他除了气还能做什么?绝刀门未灭,他确实不敢对苗人动颜,只是刚才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好事!!让他查出来,非拿来试药不可!!
“好,我走!”唐冠南摔门而去,每一步都恨不得踩烂石板。唐中慧看哥哥这般气急败坏的背影,自己心头也是乱糟糟,扶膝坐下,眼角偷看得那苗人姐妹。自己又观窗外,绝刀门虽在咫尺,可唐中慧觉得这是世上最远的距离,要想办法把消息带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