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苏小狸

23、凭相思

　　临沪桥头，暗风攒动，柳絮翻飞，我立在桥中央，望着一片江河。河水滚滚，我心却平静。

　　船夫哼着民谣滑着小桨经过，顿时传来几缕笑声。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彼时夜天与我曾在这里待过。

　　流月悄然落下，手里提着一个布包，淡淡说道：“走吧。”

　　我瞥了他一眼，便随他一同飞身掠起，几个起落就出了城。

　　幻阁在洛山脚下，隐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客栈后面，装修很古朴，名字也很普遍——悦来客栈。

　　我与流月迈步进去，走到客栈后院，从一个小门进入幻阁。

　　幻阁内部很是奢华，像是一座地下宫殿，墙上镶嵌着许多水晶，随便一块都价值连城。地板是由翡翠铺成，很是脆弱，幻阁之内皆是高手，所以这些翡翠依然完好无损。

　　走至最里面，又是另一番风景，很是简单的布置，像小姐的闺房，却又古朴。一旁窗户外面有泉水缓缓流淌，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水蓝色头发的女子立在窗前，流月上前一步，恭敬道：“师父。”

　　师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瞥了我们一眼，“东西呢？”

　　流月递上布包，师父打开，是一个头颅，她瞥了一眼，又合上，扔在一边。一个弟子轻轻上前将它拎走。

　　师父望向我，柔声问道：“阿离，适应么？”

　　我淡然说道：“恩，师父若没什么事，我先回洛山了。”

　　师父叹了口气，“你去吧。”

　　于是我便缓缓迈步走出幻阁，飞身掠上洛山。

　　自那日夜天替我过毒之后，我便封了他周身五感及气血流动，用千年寒冰护住他身体，不让他灰飞烟灭。然后我便穿上黑衣，染了黑发，接替他的位置，从此成为幻阁三大杀手之一。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很奇妙，当温热的鲜血喷上我的脸，刀下的人苦苦挣扎最后死去，有那么一丝不忍和害怕。

　　之后越杀越多，也就渐渐麻木了。

　　夜天说的对，杀人也是会腻的。

　　每个人死前表情各不相同，但最多的，还是害怕。那种惊恐的表情一瞬间定格在脸上，成为了他们的永远。

　　我缓缓踏上洛山，它永远不会明白世间悲欢离合，永远的四季如春，草叶长青。

　　我没有回房，小雪却似感应到我，大老远便跑来抱住我的腿，一双濡湿的眼睛将我望着，很是惹人怜爱。我弯腰抱起小雪，直直隐在瀑布里。

　　时间过的太久，太长了。我已经忘了第一次悄悄跟着师父来这里是多久以前了，那时见着师父轻轻的吻了夜天，我便惊慌失措。

　　一条甬道走到底，拐了个弯。

　　夜天静静躺在冰床上等我，面带微笑。

　　我将小雪放下，坐在冰床边上。夜天睡的很是安详，像是正在做着美梦。我执起他的手，像是一块冰，不似以前，他的掌心总是热热的，很温暖 。

　　我轻声道：“夜师兄，我回来了。”

　　我一遍一遍的将我们的过往讲给他听，我怕他一醒来，一睁眼就将我忘了。

　　那日我耗费所有灵力，用最快速度将他抱回洛山，见到师父后便晕了过去。迷迷糊糊晕了四五天，醒来之时，问起夜天，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师父悲伤与我道：“你虽封了他五感，保住他身体不灭，但若要他醒来，必须要一味药引，凤凰血。”

　　无人见过凤凰，更别提凤凰血，那只是古人留下的医术中出现的药引。传说凤凰翱翔于九天，一展翅遮天蔽日，周身皆火焰，常人不得靠近。

　　即使找到凤凰，要从它身上取血，更是难上加难。

　　日落时分，我抱着小雪从冰潭内出来，流月正站在瀑布边。

　　我望了望他，道：“流月，师父也回来了？”

　　流月道：“恩。”

　　曾几何时，我与流月之间的对话已经如此简略，仿若无话可说。我抱着小雪，准备回房。流月突然喊住我，道：“阿离，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我回头，笑道：“我没觉得这是种折磨。”

　　流月冲上前，拉起我的手，掀开衣袖，手臂上弯弯延延数十道疤痕，他恨声道：“为了修炼桃花劫，你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如此急功近利，你就不怕走火入魔？”

　　我收回手，淡然道：“等我将桃花劫练至顶重，或可以与凤凰一战。”

　　流月吼道：“凤凰凤凰。凤凰在哪里尚且不知。而且凤凰乃上古神兽，你以为凭你这点灵力，真的可以打败它吗？你这根本就是去送死！”

　　我望着流月，目光坚定：“就算是死，我也一定要取到凤凰血。”

　　流月依旧瞪大双眼望着我，好半晌，他垂下眼睑，没再说话。

　　“师兄，师姐，你们在干什么？”雪释不知何时立在那里，呆愣的望着我们。

　　雪释是师父新收的弟子，跟我一样，一头红发。笑起来有些邪气，初见我时，他双眼放光，竟是开口就道：“师姐，你好漂亮。”

　　彼时我尚沉浸在伤痛之中，并不爱理他，他却爱缠我。后来他知我有只雪熊，名唤小雪，他便乐道：“师父也唤我小雪。”

　　他知道夜天，也知道我与夜天的过往，所以他常常在我耳边说：“师姐，别想夜师兄了，嫁给我吧。”

　　每当此时，我便回他一记白眼。

　　雪释的性子似是与沐然犯冲，沐然很是不喜欢他。我与沐然下棋，沐然总要与我抱怨。

　　我抬眼望他，轻声道：“无事。”

　　他于是又粘上来，在我身旁，欢喜道：“师姐，我的桃花劫已经三重了，很快就可以追上你了。”

　　我淡然道：“恩。”

　　雪释又道：“师姐，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我并不理他，他似是想了一会，“师姐，等我练到五重了，我便陪你，一同去打凤凰。”

　　我一愣，回眸看了他一眼，“凤凰很危险，你别跟着去瞎闹。”

　　雪释不满的说：“夜师兄也是我师兄！”

　　我的唇边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雪释甚是兴奋：“师姐你笑了！真好看。”

　　他顿了顿，很是认真的说道：“师姐，夜师兄若是醒了，你是不是就更不可能嫁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