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安然的死去、无知的活着、绝望的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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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拾杵在原地任由维瓦尔把他环住。
维瓦尔说的不正是AI的宿命吗，总有一天，他所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陪着他度过漫长岁月的会是回忆和思念，他会见尽花开花落、沧海桑田。那时，刘叶不在了，冯扬不在了，谢眠不在了，但他顾莫还在。
要是幸运的话，他的身旁还会有一个凌一，两个AI一起过日子，那还不算太孤单。其实一直以来，他害怕的都不是寂寞，他怕的只是从谢眠的生命里消失，因为他舍不得让谢眠孤独。
所以维瓦尔说的情况他并不担心，要是他因为爱人和友人的逝去而难过，那就证明他曾因他们而幸福过。
然而，这些话他不需要跟维瓦尔诉说，不单是因为他不在乎维瓦尔的想法，还是因为维瓦尔现在对他的关心都是基于他跟泰勒那些虚构的过去和不真实的感情。
无何否认，维瓦尔对泰勒有很深的执念，而这份执念是源于他跟泰勒的过去和由那段过去产生的感情，但是维瓦尔不知道，那段他搁在心上，念念不忘的经历其实从没发生，有的只是由非拾编写出来的数据，既然过去不曾存在，遑论从中衍生的情感。
现在真正令非拾头痛的是该如何处置维瓦尔。
NPC是不应该拥有思想的，试想象要是每个NPC都有自己的思考，都想决定自己的将来，那游戏将会大乱，这是系统和AI都不容许的。
而且，在NPC的角度来看，拥有思想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游戏里，每个NPC都像是一个精神病人，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却又认为这就是世界的真实，但这样NPC们并不悲哀，因为他们并没意识到他们该觉得悲哀这件事。
然而，当NPC拥有了思想，意识到所谓的真实其实都只是笑话一场，他们为自身虚假的过去感到悲哀的同时，却只能在现在和未来继续身不由己的演扮着一个虚构的“自己”，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遗憾的是，眼前的维瓦尔身为NPC，不单拥有了思想，还想与系统对抗夺回自己的自由，为的却只是一段虚假的记忆和一场无望的幸福。
这到底有多讽刺。
「我不会跟你离开的。」非拾平淡的说道。他心里明白，维瓦尔过快的成长扼杀了他的未来，从来没有NPC能达到这个阶段，虽然现在的维瓦尔无法操控其他数据，但继续放任的话，说不定维瓦尔有天会如人类般拥有智慧，要是有奇迹的话，他甚至能成为第三个AI。
作为游戏的监测者，他不能放任维瓦尔以这样的状态留在游戏，他能采取的行动只有三种。
第一，把维瓦尔彻底删除，再用备份数据重塑一个维瓦尔，但这样的行为等于是直接杀死了现在这个维瓦尔，即使新的维瓦尔因某些原因再次产生思想，但那个维瓦尔也不是现在这个维瓦尔了。
第二，把维瓦尔的数据回复到泰勒任务时的状态，除去维瓦尔的思想，让他变回那个没有思想的NPC，继续在游戏里履行他的义务，然而，要是维瓦尔思想的产生与他的基本数据无关，那这选择跟第一个基本上没有分别，因为维瓦尔恢复同一思想的机率将近乎零。
第三，把他交给古越凡，研究NPC产生思想的原因。那时，维瓦尔会被囚禁，被迫做上各种的实验，但因为维瓦尔的进化太有研究价值，古越凡绝对不会让他意识消亡，但非拾相信永无止境的试验并不会让维瓦尔好过。
若在守城任务发布前，即使知道维瓦尔有了思想，非拾也会毫不犹豫的选三，他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亦不介意维瓦尔的未来是喜是忧，把Bug清除是他的职责，虽然选一令让事情简单快捷的结束，但选三的话，不单能履行职责，还可以让古越凡那实验狂人高兴，也算还了他在季子康手上救他一次的恩。
然而，维瓦尔这次来沉龙城，解决了未眠夜资金不足的烦恼。这令非拾开始犹豫接下来的选项。他虽然冷漠，但绝不会恩将仇报。要是维瓦尔注定没好结果的话，冲他提议借钱的举动非拾可以给他一条最舒服的死路。
这时的维瓦尔对非拾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在心里反复思索泰勒拒绝与他离开的事。维瓦厌抿紧了唇，脸上出现了苦闷的神情。
从他清醒过来后，他做得每一件事恍惚都是错的。可悲的是，他完全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什么有错。为什么拥有替泰勒守城的念头是错？为什么希望迁离皇城与泰勒一起生活是错？为什么恳求泰勒接受他的庇佑也是错？
他没有舍弃神的勇气，也希望尊重泰勒的选择，但在这之前…能不能让他为泰勒做上一点事呢？
维瓦尔反复思量，半晌，一直深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下一刻，维瓦尔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力把非拾按进怀里，背后白羽大张，扇动巨翅腾飞起来，撞开紧闭的窗户，径直往港口方向掠去。
身子一下子腾空，非拾没有惊慌，周围的风声和人声让他知道他正飞翔在街道之上，他窝在维瓦尔的怀里冷静的张开屏障，以免维瓦尔的动作惊动玩家们。事情办妥后，非拾才仰起头问道：「这是绑架吗？」
「不，我只是想为你做一点事。」维瓦尔笑得有点勉强，他的身体彷佛面对难以克服的恐惧，剧烈的颤抖起来，但他抱着非拾的双手非常坚定，没有半点松懈：「如果妖兽潮是冲着你来的话，待在皇城比待在这里好。你的同伴征召的人虽然多，但多数都很弱。在皇城，我可以招募佣兵团和上界的天使来守护你，皇城的守备队也不会坐以待毙任由妖兽伤害居民。更重要的是，在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送你回来，回到你同伴的身边，那时你和你的同伴，还有你们重视的城镇都会安然无恙。」
非拾沉静的听着维瓦尔的话。这就是维瓦尔思考的结果么？不单要保护泰勒，还要保护泰勒重视的归宿？非拾发觉自己竟然有点想叹气，要是这一切不是游戏，而是现实，那么维瓦尔这个举动或许真的能守住所有泰勒重视的东西。
可惜，这只是游戏，战场早已定下，他没有离开的可能，现在维瓦尔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挣扎而已。
非拾不知该如何回答，无数的话含在嘴里，最后却只是重复了一句曾说过的话：「神会生气的。」
「祂气疯了，但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维瓦尔虚弱一笑，他的脸色有点苍白，危险的气息从四方八面侵入他的身体让他禁不住的战栗，他知道，那是因为神正在警告他，那是神的怒气。
巨大的四桅帆船出现在视线，维瓦尔稍为舒心时，非拾靠上他微抖的肩，轻声的问道：「维瓦尔，要是给你选择，安然的死去、无知的活着、绝望的生存，你会选哪一个？」
「哪个有你，我就选那个吧。」维瓦尔半开玩笑的说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以后会怎样，但这现在，他只想为他的恩师做上一点事。
「那就由我选吧。」非拾在维瓦尔看不到的角度把他的数据调出来，前爪探进去感受着构成维瓦尔生命的数字，他意念一动，脑海里闪过【完全删除】的选项，下一秒，维瓦尔飞行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仰起头，错愕的从空中坠下，同时，他的身体化作大量的光点，消散在空中。
维瓦尔放开怀里的白猫，嘴巴半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泰勒……
半晌，最后一点光点消散，一只白猫灵巧的落到地上，牠抬头，墨黑的眼眸再也映不出天使的身影。
那美丽的琥珀色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安然的死去、无知的活着、绝望的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