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冢迹]生之彼岸》飞花不离

20、Chapter 20

　　风雨凄迷。

　　不见阳光的阴雨天，偌大的墓园一片迷蒙雾色，时间尚早，视线所及并没有其他人，迹部踏着浅浅积水，只身穿过排排小径，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墓前。

　　没有歌功颂德的生平记事，没有寄托哀思的亲友赠言，这座碑简单得几近寒碜，光洁的石质表面上，Oshitari Yushi的字样格外空荡寂寥。迹部倾身放下手中花束，努力地用不大的伞遮出一片晴空。

　　一个人的一生，是否一抔黄土就可以掩埋？

　　大半年了，音容笑貌已然模糊，他却依旧记得那个男人临别的神色——如夜深沉的眸碎玉流光，目色缱绻流连不去，好似要倾尽所有的温柔。

　　其实他一直是个温柔而残忍的人，迹部微仰着脸任由雨水冲刷，慢慢地回想着——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有所觉悟了吧？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和往常一样说着不着边际的情话，轻笑着允诺着永不兑现的诺言。如果不是日后不懈地派人追查，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得知残忍的真相吧......

　　他是在忍足销声匿迹后的一个月才真正觉察出不对的，那个人总是习惯性地玩消失，但是消失得这么彻底还是第一次。没有电话没有简讯没有留言，忍足整个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不屑到恼怒到不安及至最后的恐慌，心情几起几落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亲自派人去探查。

　　几乎动用了家族所能掌控的所有消息渠道，每查出一点蛛丝马迹，迹部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千言万语归结为咬牙切齿的一句话——忍足侑士你这白痴到底瞒了本大爷多少！

　　积攒了一肚的火气，他想他把忍足揪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质问，可他最终也没能等到这么一天。

　　少爷，有消息了。那一日如往常一般晨起，刚洗漱完，却有人来报，看着那陌生面孔怯怯的神色，迹部心中一紧，却只暗暗握紧了拳，淡淡道，说吧。

　　忍足侑士，冰帝旗下金牌杀手，代号“银狼”，15岁出道，接手任务上百桩，无一失手。擅伪装，手段多样，枪法尤为精准，惯用重型狙击枪......

　　说重点。他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喋喋不休的男人，指尖不小心扫落桌上杯子，溅落一地茶水，玉质琉璃的眸中好似腾起了一团火——本大爷只要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来人显然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去看那手中纸张的最后一行，哆嗦着念出......

　　12年2月编号1007号任务中无故抗命，击杀数名同行，引发道上纠纷，同月末，冰帝集团内部下达格杀令.....3月初，忍足行踪暴露现身大阪，3月13日，被就地处决......

　　听第一遍的时候他其实没能反应过来，他甚至很平淡地对那人说，哦，就这样么？你可以走了......

　　被处决......被处决......

　　那人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迹部茫然地把这几个字重复了几遍，终于会过意来的时候，却是深刻入骨的痛，眉间心上，无可消除。

　　呼吸倏忽变得艰难，迹部狠狠咬牙，大睁着眼扭头看向窗外。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满眼艳色如云似锦，火样的玫瑰灼灼怒放，烧得他视野模糊成一片......

　　“忍足侑士......你这个......大混蛋...... ”破碎的低语从喉间挤出，睁开双眼回忆散去，猛一定神，他依旧只身站在空旷的墓园当中，只是瓢泼的雨不知何时已浸透衣衫，绵绵不绝地灌入领口，冰冷的触觉遍布周身，一直一直，漫至心底。

　　午间的时候雨终于停了，阳光刺破云层洒落一地金辉，身上的湿意渐渐被蒸干。

　　穿行于纵横交错的街道之间，迹部忍不住时不时偷瞄身后。走出墓园后不久，他就觉察出不对了，从街角店铺的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去，那个戴着墨镜的的便装男子依旧跟着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几百码距离。

　　心下微沉，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快速拨号，同时暗自加快了脚步。

　　那一头倒是接得很快，几秒后手冢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迹部，有什么事么？”

　　压低声线脚下不停，闪身转过街角，急急开口：“手冢，本大爷好像被人盯上了。”

　　“有人跟踪？”

　　“嗯。”

　　电话那头的手冢不由得蹙起眉心：“你在哪？”

　　迹部迅速地报上街道地址，手冢记下，简明扼要地说：“我尽快赶过来。记得往人多的地方走，多留意下周围，有情况随时联系。”

　　“好。”

　　切断电话，迹部环顾了一下四周，暗自皱眉。往人多的地方走？谈何容易？这里本就属于郊区，人流稀疏，街边的商店也都门可罗雀。小巷又多他又不熟路，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往哪里去......

　　匆匆又走过两条街，竟有了迷路的趋势，身旁依旧不见几个人影，眼角的余光中那人却跟得更紧了。迹部抿紧了菲薄的唇，揣在口袋中的手无声无息地握紧了枪柄——虽不知底细，一对一的局面先发制人，他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思绪飞转，方欲转身发难，视野中却有另一个高大男人迎面而来，不由心中一凛。

　　长风衣，黑西裤，微卷的碎发，很平凡的打扮，与来往的过客并无不同，但是......

　　眼神不对......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宛若淬火，其间翻卷的，与其描述为杀机，不如说是恨意，眼风短暂的交接之下，竟令他遍体生寒。

　　脚步止歇，四下忽静，迹部半眯了一双慑人凤目，神色难得地凝重起来——回应着他的动作，长长的巷道两端，二名衣着相近的男子一人一边依样站定，竟已成合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