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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   宋译觉得,他,池墨和尹弘似乎被交通工具扯在了一起。
      尹弘去看池墨,池墨又迷了路,现在他又赶到池墨身旁。
      池墨给宋译买了礼物,是黑色的手链,宋译说那看上去就是一串佛珠,还是没有开过光的。尽管这么说,宋译还是直接戴在了右手上。
      时隔多年,那细线串着的珠子也完好无损,仍然乌黑透亮。不经意地看到它时,宋译不免有些疑惑:这世界上到底是什么可以更长久些?坚强还是脆弱?
      那天晚上池墨带宋译去当地一家有些名气的店里吃饭,坐在桌边,池墨不时低着头看着宋译戴着链子的手,还说:“你戴就是好看。”
      宋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时他并未发觉这顿晚餐有何特别之处。

      回家的过程匆忙而疲惫,早晨醒来的时候,宋译看到池墨正在跟手机较劲:拔电池,再装上,再拔掉,再装。宋译装作没有发现,径直去洗漱了。
      池墨的爸爸回来了,看到宋译和池墨都在,挺高兴,说中午要做池墨最爱吃的面。
      宋译一边忙着帮池墨的爸爸打下手,回答老人家的一些问题,一边留意着池墨那边的动静。很明显,他在犹豫要不要接一个重要的电话。电话的来源也是可想而知的。
      第一碗热腾腾的面刚端上桌,池墨的手机就响了,宋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把电池装回去开机的。
      “你们先吃,我下楼一趟。”宋译有话还没问出口,池墨就拿着手机跑出了门。
      宋译知道楼下肯定有那个人在,就装作平静地对池墨的爸爸说,先不下池墨那碗,等他回来再说。
      池墨的爸爸点点头,坐下和宋译一起吃面,在他们偶尔抬头目光相遇的时候,宋译看到池墨的爸爸眼神里有些不安,但很快那不安又化作别的东西。
      一碗面快吃了一半的时候,池墨回来了。他后面还有一个人,是尹弘。
      剩下的面没能吃完。池墨的爸爸生气地拍了下桌子,起身出了门。池墨没敢迎向他爸爸擦肩而过时的愤怒眼神。
      “等我回来的时候,别让我再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池墨的爸爸临走时说。
      那天房内的空气因为三人的静默而变得闷热。这是很奇怪的一种状态: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喝着一样的茶,直到天黑。
      他们都很少开口说话,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堆东西无处宣泄。
      只有池墨在道歉,他说他曾经做过抉择,很多次,他认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之后又感到不对了,感到内心不安。他觉得自己自私了,贪心了,总想顺应自己内心又对每个人都好。他爱他们。
      宋译和尹弘都静静地听池墨说,直到后来池墨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再说话了。
      那时宋译还没看过《祖与占》,后来想想,他也不明白池墨对于爱情的理想是否是那样。
      池墨去温水的时候,尹弘对宋译问出了第一句话:
      “你觉得你们还相爱吗?”
      “你说呢?”
      顿了片刻,尹弘说:“可是我和他也是相爱的。”
      宋译还是不大明白。
      后来,他们喝了一杯又一杯茶,夜深了,尹弘回了酒店,宋译去刘景林那里住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宋译就接到了池墨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他又是这么说。
      “你爱他吗?”
      “爱。”
      宋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继续问:“那我呢?”
      “我也爱你。”
      宋译拿着手机坐了起来,说:“你做一个选择吧,我等你的答案。”
      “他也是这么说的。”
      “那……答案呢?”
      宋译听到电话那边一阵安静,然后是池墨的声音,仿佛从非常悠远的地方传来,告知自己的命运:“那……他吧。对不起。”
      宋译把手机合上,放在距离自己远远的地方。
      他需要重新回到被子的包裹里,无论能否睡着。

      33
      宋译和外地一家酒吧签了约——自然还是老原因,保持距离。可他离开了池墨,并不意味着离开这个圈子。
      无论宋译到哪里演出,都免不了从其他人的闲谈里听到池墨的消息。
      “你知道吗,星尘前天有个演出,是在船上的,现场效果特棒!”
      “早听说了,而且池墨特神秘,除了演出之外都不怎么说话,演完就走,还有人看见他一个人夜里在海边喝酒。”
      旁边一个人这时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我听说池墨在排练的时候还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可不是吗,谁让他脚踩两只船呢!”
      几个人都听出了话里面的意思,你看我我看你地笑了起来。
      圈子里就那么些人,那么大块地儿,这种消息都传的特别快。
      之后没两天,又传来了一个消息:一场演出结束后,后台的集体被拘留了,里面也有池墨。
      这一次是乔舒打过来电话:“不是白面儿,是□□,没池墨什么事,他是被牵连进去的。”
      这件事给圈内一些人很大打击,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别以为□□不是白面儿就没事。
      那时宋译很想给池墨的爸爸打电话,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打。过了几天,又有新消息:池墨被放出来了。听说池墨在里面也没受罪,于是宋译也就放心了。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宋译开始觉察出了变化。
      首先是如果有男歌手在台上特安静的唱慢歌,台下就会有有人闹:“装什么呢?”“敢不敢唱个男人点的?”
      女歌手必须要漂亮,最好是能穿上性感的裙子一边唱一边跳一边走光的,那样才会掌声喝彩小费不断。
      宋译因为一直在唱些英文歌,所以不怎么受欢迎。他经常把台下的议论声给打断了,恨不得直接撂下场子回后台。观众议论的多了,老板也坐不住了,就跟宋译“商量”,让他也唱些时下流行的爱情歌曲。可是宋译这人特不会在台上跑来跑去炒气氛,所以小费总是最少,老板也懒得管他了。
      后来有一天,老板突然对宋译热情了起来,这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在后台闲聊的时候,老板问他:“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跟池墨认识啊?你们很熟?”宋译这才想到池墨已经带着星尘乐队签了新公司,发了一张专辑,与赛末点时期的风格完全不同,风评还不错。
      宋译以为池墨已经回到有序的生活中去了,直到他又收到了一封EMS。
      里面有星尘乐队的那张专辑《往事》,还有一封信。
      信封是手工制的,右下角有池墨侧脸的简笔画。
      信里的情绪传达的是无奈。池墨并不如宋译想象中过的那般顺心,和宋译分开后对他影响很大,他刚在众人的反对中解散了星尘乐队。这回星尘真变成《星尘往事》了(同伍迪艾伦的一部电影名)。
      池墨说星尘乐队在与唱片公司的合作中,他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面对的问题,居然与赛末点时期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知道解散后会面临更大的困境,但是他想重新开始。重新恢复到一个人,用不着在人事上分心太多,专注于创作,这也是他的目的。
      “你觉得呢?你会理解和支持我吗?我很想念你。祝愿你快乐,保重!我们会再见的。”池墨在结尾这样写道。

      之后很久,宋译都没与池墨见过面。甚至与很多老朋友都失去了见面的机会。
      那是宋译再次回到池墨所居住的城市的时候。
      那时姚晓蒙屡次逼婚未果,阿程出于对婚姻的恐惧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放任姚晓蒙离开了。他以为她总会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像以往闹别扭时一样回到自己身边的,但最后收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姚晓蒙和一个在酒吧认识不到三天的美国人飞到大洋彼岸闪电结了婚。
      高文弦接手赛末点乐队后,唱着池墨以前给乐队写的歌,到各地演出。在歌迷的强烈期待下,他们的第二张原创专辑经历了长时间的难产,最终出世后却反映平平。
      尹弘和池墨的交往并没能持续多久。尹弘终于遇到了“伯乐”,以个人身份转投一家大公司,做流行音乐,池墨还一反以往对流行爱情歌曲的排斥帮他做过伴奏。专辑发行后在年轻人中很受热捧,有时打开电视,就能在尹弘身后的经纪人、助理等一众身影里看到池墨。同样发现这一点还有狗仔队,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挖掘池墨的神秘身份并追踪报道,那段时间关于池墨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无非是“尹弘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尹弘和神秘男人酒吧夜会”、“尹弘和池墨感情出现裂痕”、“池墨对记者大打出手”之类。那些记者的镜头所对准的方向都出奇的统一——没有人关注池墨自己做的音乐。
      发生变故最大的,是黄彬。那一年,黄彬走了。
      从乔舒的声嘶力竭中,宋译和邵穆才得知黄彬已经偷偷抽白面儿很久了。乔舒也劝过很多次,黄彬每一次也信誓旦旦地说能戒掉,但却是一再地被乔舒发现卫生间里遗留下的痕迹。
      在葬礼上,有冒雨站在外面哭泣的人,有蜷缩在灵堂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人,也有的,像宋译一样坐着,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在那整个过程中,宋译一直跟着邵穆,机械性地做着该做的事,却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哪儿,在做些什么。如果没有别人的提醒,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就那么停滞了。
      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到了天快黑时才少了些。宋译站在大门口喘口气的时候,看到街角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打着把黑伞。宋译知道那是池墨。他想池墨是特意挑选这个时间过来的。那段日子池墨因为和媒体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几乎避免在任何公共场所出现。
      宋译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雨打在了他的身上。池墨正朝这边走过来,他走路的样子一点没变,大步流星,伞却打得很低。
      在池墨看到他之前,宋译就转身回到院子里去了。

      火化那天,他们把黄彬最喜欢的那张CD放了很多遍。
      黄彬的父母让他们每人从遗物中挑选一样作为纪念。都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旧皮衣、赛车模型、CD、音乐杂志、打火机等等。邵穆选了一张Nirvana的海报,宋译选了一张Placebo的单曲精选。
      离开黄彬家,邵穆说开车送宋译和乔舒一程。
      宋译坐在车后座上,打开那张CD的盒子,歌词的最后一页映入眼帘。那里用熟悉的笔迹写着几行字:
      黄彬生日快乐!祝你幸福!
      池墨

      在宋译的强烈要求下,邵穆把车停在了路边。宋译不顾他们两人的阻拦,一个人拿着CD就在雨中跑了不见踪影。

      宋译正在街上走着,路上的商店和行人在他眼中似乎都消失了一般。之前停滞的思维也都在这时全部加倍地恢复过来了,那些过往都重叠在他的脑海里。
      他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天,那个欢快地跑出考场在雨中穿梭的少年。
      他早已获得了当时所向往的成人的自由,可是,他真的快乐吗?
      生活的目的,就是要在岁月中一点一滴地侵蚀他,终归于土吗?
      他用这么些年,走一条路,爱一个人,看一些风景,做一些梦,得到一些心情,回忆一些过往,一边得到,一边失去。

      一辆特不显眼的白色汽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滑下来,是池墨。
      “去哪儿?”
      宋译随口说了一个地方。
      “上车,我送你。”池墨为他打开了车门。
      车里很温暖,以笛子为主的轻音乐在车内环绕。
      “你还好吗?”
      “还行。”
      “我也还成。”池墨指着车载播放器说:“这就是我现在在做的音乐。”
      笛声悠扬,徐徐推进,宋译却从中听到某种可以说是宏大的东西。
      “四岁的时候,我爸就逼我学吹笛子,那时特不乐意,觉得笛子挺没劲的,中学时就改练吉他了……没想到现在又重新拾起来了。”池墨说这段话时不无感慨。
      “哦,是这张,”池墨注意到宋译手里的那张Placebo的单曲精选,说:“那我们就听这个吧。”。
      “你还记得你那个爱情的理想吗?”宋译突然问。
      当时池墨正在塞CD,听到这个就笑了。
      他转头看着宋译认真的表情,又看向前方雨中的城市:“怎么不记得?我的爱情就是那样的……只是……”他把头又转过来,脸上带着有些腼腆的笑容,让宋译想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夜色里那张略带稚嫩的脸。
      “只是……太难实现了。”池墨夸张地叹了口气。
      他们在Placebo的音乐中沉默了一会儿,《Everyyou every me》的前奏响起时,池墨突然开大了音响音量,并打开了所有车窗。
      “还记得这首歌出自哪张专辑吗?”
      宋译当然记得,那张专辑名是《Without You IM Nothing》。
      “那你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那句话吗?”池墨转过头看着宋译。
      灌进来的风带着雨水打湿了宋译的头发,他却觉得眼前的世界突然开阔了起来。
      “你看,现在实现了!”池墨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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