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骸纲）破军》雪的耳语

4、结局——下

　　五年后，纲吉一个人站在城门上很久，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已经五年后了吗？”他苦笑，回头望着帝都，这是他的国家，也是一个风雨飘渺动荡不安的国家。彭格列……早就不是昔日的强大不可一世的大国，现在早就变成人人眼里肥肉，原本那些被欺凌战败的小国们，纷纷结成联盟，反抗他们，而国内则人民怨声载道，不再愿意继续留在这个国家，叛逃出国的叛逃出国，隐居山林的隐居山林，或者加入起义军，打着“还公道”的口号，敌对皇室。
　　而自己的父皇，早就三年前因为大病一场而去世，自己也就被强迫坐上了这个位子。
　　少年不知愁滋味，等到他坐上皇位的那刻，他似乎明白了太多，也不得不失去了太多。他不可以再继续任性，因为全天下人们的性命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有时候仅仅是坐在位子上，也会因为害怕而发抖，可是纲吉知道自己早就没有软弱的理由，自己的母后也因为父皇的死去，而一起去了。天下如此之大，但却不再会有能够让自己放松的地方和人，自己不再是纲吉这位普通的少年，而是名为泽田纲吉的彭格列现任皇上。
　　“皇上，皇上！”每天都听到不断上报己方战败的军情，纲吉早就知道这个国家早就从骨子里腐烂了，沉迷享乐与奢华的日子，士兵们有的身居高位而日日笙歌，有的背井离乡而叛逃出国，最后……留给自己的是个烂摊子，即使这个样子，他也不能任何退缩。
　　他认识的宫里每个人，不认识宫外的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他无法想象要是失去了自己，这个国家将会陷入怎么样的动乱中？所以，他只能咬牙接受这一切，即使做出种种违背原则和自己天性的事情，他只能做下去……因为或许牺牲了少部分人，但却换来了更大的生存。他每天都在做这种抉择，明明知道将士们将一去不复返，明明知道他的命令会造成多少白骨，依旧得威严地命令下去。
　　——这就是皇上的命。
　　当他成为现任皇上的时候，他早就失去了自己的一切，天真，软弱，同情，善良，美好，感激……所有的，都将成为他的弱点。
　　纲吉很想做好这个位子，哪怕他内心万般不愿意，但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事情都会成真。
　　终究有一天，在这么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帝都被攻陷了。
　　“终究到了这一天吗？”纲吉没有惊讶这一天到来的这么快，在他看来，这一天早就命中注定。没有什么事情会长久，盛极必衰，这不过只是重复历史上的故事罢了。只是，稍微可以后悔，自己还是不可能像先人一样力揽狂澜吗？纲吉坐在上朝的地方，静静发呆想着。
　　“皇上，快跑吧，大军要攻进皇宫了！”他的贴心太监跑了进来，急忙叫道。所有的大臣们，纲吉早就让他们都散了，因为他们只是一群想要将这个国家管理好的志士，没有必要把这个残酷的结果让他们一起承受。
　　“不，朕不走。”纲吉摇摇头道：“这是朕最后的责任，即使这是毁灭……朕也要看到最后。”
　　“皇上，您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天意弄人啊……”小太监知道纲吉自从登基以来，每一天不是操劳到很晚才入睡，他也是看着纲吉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心思呢？只是他太傻了……这个罪责也不该他来背负啊……只能怪生错了时代，前面留给他的，是个破碎的国家，除非他是神仙，才可能转危为安。
　　“朕……我并不后悔呢！”纲吉浅浅笑了，从皇位上慢慢走了下来：“甚至有些感觉轻松呢！”
　　“皇上……”小太监跪了下来道：“您……”
　　“说来可笑，自从我登上皇位这一天，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没有做过一次好梦，每次都是兵临城下，国破山亡的惨象，我害怕梦成真，但是真的当它成真的时候，我却不再害怕了。”纲吉笑着继续说道：“感觉，就像是终于不用继续担心了，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咚咚咚！”宫外传来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的声音，让纲吉和小太监猛地从对话中回来，“怎么回事？”小太监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怎么外面声响这么大？”
　　“宫门要破了！要破了！”什么人在尖叫着，外面的侍女和太监们乱作一团，而对于纲吉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早就准备好自己的结局。
　　“皇上，你要去哪里？”看到纲吉一句话不说，就手持长剑往外冲出去，小太监在背后喊着：“皇上，别去啊！”他似乎预见到纲吉想要打算做什么的决心，不由担心地叫着。
　　“我去结束这一切。”纲吉回头一笑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宫门跑去。
　　小太监则是被他的笑容惊到了，然后跪倒在地上，长吟一句：“恭送皇上。”
　　纲吉跑着，自从五年前，他就再也没有这么痛快地跑着了，似乎和骸分开之后，他再也无法真正的笑了。“恐怕……我再也无法与你相见了。”纲吉笑笑道：“我的朋友，希望不要怪我呢！”他仿佛看到了骸一副皱起眉头的模样，在抱怨他的所做作为，最后总要拍拍他的肩膀道：“傻瓜。”
　　他还真是个傻瓜呢……
　　可惜，傻瓜也有傻瓜的活法，所以他只想再次尊重自己的选择。
　　“……”纲吉顺着层层阶梯，走向了宫门的上面，看着下面满是密密麻麻人的人群，还有不少人举着旗子，一部分人正在撞着宫门，但似乎也支撑不了多久。他这时候注意到，在所有站立着的军队前面，有唯一一位骑着马的人，仰视着宫门，似乎注意到他的出现，然后举起手，背后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撞击宫门的声音也已经消失了。
　　看来这个人是他们的统帅呢！纲吉这么想着，看到了他戴着头盔，身穿银色盔甲的模样，因为距离太过遥远，看不见他的正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
　　“骸，你一定又会骂我。”纲吉摸着腰间骸送给他的香囊，似乎是自己某一天看着骸的身边挂着做得异常丑陋的香包，就好奇死要活要地抢过来，后来才知道这是骸亲手做的，当时他稍微有些惊讶，居然像是骸这么万能的人，也有不擅长的地方呢！不过，自从五年一别，这也是他留给自己最后可以念想的东西了。
　　“我是彭格列的皇上。”纲吉高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也知道你们的所求，我一切都可以答应你们。”
　　“什么皇上，都国灭了，还当皇上？”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讥笑着：“亡国的皇帝，还想说什么承诺。”
　　“闭嘴。”骑着马的统帅警告道，看到讥笑自己的人立马退回原处，纲吉在内心苦笑着：果然还是自己太天真了吗？但是……他的眼神再次坚定下来，自己还是想为宫门里的人做些什么，希望这位将军能够听自己一言吧。
　　“你想要什么？”统帅开口道：“性命？皇位？”纲吉觉得开口的这人的声音异常耳熟，但这个年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很快否决了。
　　“不，我只希望，你能保证，攻进皇宫之后，请不要滥杀无辜，请好好对待他们。”纲吉摇摇头道：“还有，这个国家的子民也要好好善待。”
　　“你还真是个伪善者。”门下的将军冷笑了一声道：“凭什么呢？”
　　“我……会用这条命作为交换，这样子可以吧。”纲吉立马回答道：“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立马可以自刎，这样子你们也就不用背负骂名了。”
　　“还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呢？”将军继续讥讽道：“还真是没有想到，彭格列的皇帝，居然是个天真的家伙。”
　　“随便你说。”纲吉浅笑着：“在我看来……这座城池……只是束缚我的东西……”他笑着，似乎想要燃尽一切，只是高举这把剑，然后刺向自己的胸膛，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沿着锋利的长剑汩汩而下，一滴一滴洒落在黑色高大的城墙上面。
　　然后用最后的力气纵身一跃，直接坠落到地底。
　　纲吉在坠落的时候，听到了无数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他跨越过去，看到了无数人的生离死别，但是他笑着面对。
　　——他终于可以永远的安息，不用再记得这一切。
　　在纲吉倒到地上的时候，他恍惚地听见有什么人在凄厉地叫着，声音带着疯狂和崩溃，什么人抱起他来，紧紧地。
　　他用最后的力气，看到……
　　熟悉的脸庞。
　　——原来是骸吗？
　　他笑着，用沾满血的手道：“终于……终于……见到……你了……”骸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的表情是纲吉从来没有见过的痛苦与绝望。
　　然后纲吉听见他哽咽的声音说道：“我该早点察觉的，我该早点察觉的，不——！”
　　“答应我……”纲吉似乎明白了什么，最后又什么没有明白，但他还是试图最后的力气开口道，但实际上他早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也听不到了，他只是挤出最后的力气，笑着说道：“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周围都烟消云散，纲吉睡着了。
　　——这终于是一场好梦了。
　　梦里，有他想要的一切，他不再是彭格列的太子，骸也不再是敌国的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