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银桂] 长梦》绵来

1、第 1 章

　　喂，小子，醒醒。

　　你这小子，看你少年白头，必然是能成大事之人，竟然沉迷于梦境中久久不醒，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喂，别转个身继续睡啊！老夫可是考了好几百年才拿到这铁饭碗，好歹给点面子吧！

　　虽然这职位也实在太不受欢迎了点……前一任还留了一篓子事让我处理……我知道强行苏醒是不对的，不过你别介意了啊。

　　……我这是为你好。总之，小子算我求你，别向我上司告状！

　　※

　　桂发现银时有点不对劲。

　　不，不是说他不听课，虽然桂劝说过很多次，但他在所有的课上瞌睡已经是常态了。只是，桂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中南迁的雁群的银时，总觉得…很不对。

　　放学后的练剑也是一副令人担忧的恍惚状态，桂趁其不备，刀锋一转，啪，木剑正中额头。

　　「银时，你今天怎么了？」

　　秋风起，是极舒服清爽的气候，两个人靠在银杏树旁休息时，桂终于开口了。

　　「哈？」银发少年正用袖子擦着汗，听到这话疑惑地转过头。

　　「别骗我了！刚才找你练剑的时候，竟然没被你嘲笑，也没有磨蹭老半天，而是干脆地说一句，哦好啊。银时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假发你是抖M吗？」

　　「才不是！」马尾少年把他拉到私塾的某个房间，正儿八经地跪坐在塌塌米上，认真的眼神里透着关切。「银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竟然是没瞒住吗。

　　于是银发少年轻呼了一口气，懒散地靠在檐廊的木门上，放空了几分钟，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假发，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我有着跟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很真实，也很琐碎，我差点以为是真的，结果却被一个所谓的梦神，一条老头眼镜蛇给咬醒了。」

　　「梦里我经营着一间万事屋，虽然好像很不可靠但还是偶尔有上门的顾客，也有两个不尽责的员工。员工A是一个专职吐槽的眼镜男，员工B是一个举止猥琐的大胃怪力女。」

　　「嘛嘛，生活圈子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我醒来前的那天，是被那两个家伙吵醒的，嚷嚷着什么都是因为银桑太颓了才没有顾客快去干活我们要吃肉之类的，就毫不犹豫地把我从自己家赶出去了！」

　　「楼下的登势婆婆，虽然凶巴巴又贪钱，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本来想去蹭杯酒喝，结果又被斥骂：喂多久没交房租了还敢在这里晃荡，快去给我赚钱！再次被赶出去了，连平时挺可爱的机器人都在后面追着扫射我！」

　　「…喂，假发，谁的生活很颓废说谁呢！不过那天运气实在够背，我在梦里可是按时交税的好公民，跟真选组河水不犯井水……真选组？就是那个世界里的警察吧差不多，一只猩猩一个蛋黄控一个抖S，都不是正常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被警车和大喇叭紧追了一路，从江户这头跑到那头……救命……」

　　「好不容易终于逃过真选组的连番追捕，啊……回到家已经是黄昏了，结果在楼下又被两个女人拦住了。不…不是桃花运啊饶了我吧！」

　　「其中一个就是眼镜男的姐姐，那个女人，虽然笑眯眯的，但弄出来的东西和挥出的拳头会死人的好吗！那时也是一副威胁性的笑脸制止我上楼，我可是跑了一整天好歹也让我喝杯草莓牛奶躺着休息一下吧！」

　　「这时候那眼镜本体男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我抬头一望——啪，一个草莓蛋糕就砸到我脸上。」

　　「周围都是吵闹的声音，好像屋子里本来就有不少人反正阿银我被蛋糕盖住了脸什么也没见着——那眼镜小子顿了好几分钟，就只丢下了一句：呃，银桑，总而言之，生日，快乐？」

　　「——那个总而言之是从怎么的总而言之啊！搞个屁啊折腾了半天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刚刚好遮住两个眼球那么小的蛋糕吗！我的精神损失费呢劳务费呢生日贺礼呢！」

　　「喂喂，假发你在笑吗，你绝对是在笑吧？你竟然敢笑！看我不扯断你那晃得我眼烦的马尾！」

　　黑发少年笑得整个肩膀都抖个不停，转过头来时也是满盈笑意，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反驳「不是马尾是桂！」

　　「哼，假发，你知道你在我梦里是怎么样的吗？」

　　「咦，有我吗？」

　　「拜托，梦里我可是看着你往二货的方向一路往前冲回不来……连你收养的那个外星生物也那么呆，竟然排练了一个相声节目，半夜溜进我的家里给我庆生！」

　　「哇我竟然可以有一个外星宠物太好了！它可不可爱，有没有肉球，叫什么名字？」

　　「你给我搞清楚重点啊笨蛋！」

　　听着他气急败坏的语气，桂反而露出了柔和的神情。

　　「让我白担心了，这不是很好吗？即使是梦，也有很多人陪着你。」

　　「可是啊……」

　　可是假发，在那漫长的梦里并不尽是喜悦，战火、悲痛、绝望更多更久。

　　松阳老师被天人砍头，高杉急着燃烧和毁灭自己，你往攘夷之路执意前行，更多的同伴成了几缕幽魂……曾经结伴的大家在分岔路口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甚至无法回头道一声告别。

　　仿佛是注意到他的沉默似的，少年凑近来，轻轻地张开双臂，把他抱住了。

　　「喂，假发你在做什么？」被抱在怀里，连话语都是闷闷的。

　　「松阳老师不是经常这么鼓励我们的吗。」少年的声音依旧平静而亲切。

　　他安静地把下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很嗅到少年特有的，淡然干净的清香。

　　「银时你有感受到我给你的力量吗。」

　　于是他合上眼。「你这白痴假发。」

　　再睁开眼时，身边已经围满了年龄相近的少年，一脸坏笑地吹着口哨。而后木门被拉开，走进来的松阳老师双手捧着的，竟是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十月十日。做了一场轮回的梦，他竟然忘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假发你竟然骗我？」

　　环在身上的手渐渐松开，面前的少年含着笑，眼神里透出的光，无论是梦里，或者现在，都依旧澄净而明亮。

　　高杉慢吞吞地从松阳老师背后挪步出来，「谁不知道你是为了蹭礼物今天才那么不正常。啊，蛋糕上那个天然卷一辈子直不了是我写的，不用客气。」

　　松阳老师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糅着他的卷毛，连笑意都泛着温柔，「小太郎没有骗你，我们想要给你一个惊喜。银时，生日快乐。」

　　…我没有生日。

　　…这样的话，就把今天当作你的生日吧。从今天开始，你会有很多朋友，学到很多的知识，找到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过上更好的生活。

　　…嗯。

　　十月十日。

　　在那之前他的生活只有疼痛、鲜血、忍耐和死亡。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活下去。昨日今日明日在他眼中根本没有差别，也没有意义。

　　可是他却希望能记住这个日子。

　　遇见了松阳老师，遇见了他们的，这一天。

　　这一天，他也重新遇见了这个世界。

　　不再想日后的未来为何珍重的人为何殊途，为何没办法抓住重要的人。

　　至少这一刻，会拼了命去守护，去珍惜。

　　剑所到及之处，就是他的世界。

　　秋日的黄昏下，周围全是吵吵嚷嚷的同伴，银发少年第一次露出了带有暖意的笑容。

　　「生日快乐，银时！」

　　「喂，别一边说一边吃掉我的蛋糕，那是我的！你们这群混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