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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学言 ...

  •   夏季的夜晚燥热的很,即使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层并不厚的中衣还是扛不住炎热。身下竹席上也是被白日热腾腾的暑气给蒸热了。到了夜间虽然比白日里凉爽些,但是触感还是热的。背上已经起了一层汗,汗水将雪白的中衣浸透成透明黏在背上。

      昭娖被背后的粘湿弄得极为不舒服,在榻上翻了好几个身。睡在塌下守夜的鱼浅眠,听见榻上翻动的声响起了身。
      “少君,出甚事呐。”她起身拨开榻前的帐子,看见昭娖侧卧着身子躺在榻上睁着眼。一副完全没有睡意的样子。
      听见鱼的声音,昭娖一下子翻过身来。

      “少君渴否?奴女去取水来。”鱼轻轻说完,便蹑手蹑脚走下去去取水壶和陶碗。未过多久鱼便双手捧着陶碗小碎步走来。跪在昭娖的榻前双手捧上。

      昭娖起身坐在榻上,一只手拿过鱼捧上的陶碗,分了小小的好几口缓缓喝下。没有一点因为喝得太急发出的吸水声。
      喝完之后,昭娖的嘴角都没怎么被水沾上。这个习惯是在郢被女师教导出来的,到了会稽也没怎么变过。

      昭娖把陶碗还给鱼后,又躺下了在榻上翻滚了好久才渐渐有了困意,睡了过去。

      天亮打过鸡鸣之后就该起身读书,在这个时代大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准时的很。昼寝会被当做不务正事要被训斥的。于是昭娖也只能睁着两只熊猫眼早早的在鱼的伺候下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

      给母亲郑氏见礼后,昭娖便是回到了后面平日用来给她练武的那块空地。没有兵器,直接抄起一根粗棍子当剑用,这一年多的锻炼让她体质有了相当大的改善。现在就算到了冬季也并不容易染上风寒。
      昭娖双手执起那根木棒,猛地向前挥打过去。力道很大带着呼呼的风声。
      夏季的清晨总是与露水和凉爽。夏衣并不很厚,一个时辰练习下来虽然也是汗流浃背但是多多少少都带着一种畅快淋漓的痛快。
      这种浑身畅快的感觉让她迷恋。

      汗水将里面的中衣浸的透湿。将手中的木棍扔到一边,她一提下摆直接光脚上了木廊。在夏天还要着袜的确是件辛苦事。所幸昭娖在众人的眼里还是个童子,所以对她礼仪上的要求并不是十分严格。
      昭娖的一切贴身服侍都是鱼来做的。那些后来买来的奴仆只是帮忙做些粗活而已。

      鱼将木盆里的麻巾绞干,轻轻擦拭昭娖赤*裸的背。现在昭娖才一个十岁的童子,和男孩完全没半点区别。擦拭过身体再一次换上干净衣服。
      低头整理袖口的时候,昭娖心里想着前一日看到的那个艺者。她垂下眼默不作声的用手指将袖口的几丝褶皱抚平。
      换衣完毕后,昭娖就去读书。
      她今日并无心在学业上,面前的案上是一卷摊开的竹简,但她一手支在案上撑着下巴,衣服没有半点心去看书的样子。
      这件事她已经决定下了,总不能日后真的成个人妖吧?既然扮男人了,那就扮的彻底些。她的眼神飘向另一边的一个木盒。
      **

      昭娖出门的时候已经是炎热的日头都挂在西头了,此时正是劳作一天的庶人归家的时候。夏日日长,这些庶人们也会去街头瞧些新鲜事物。

      夕阳的热气已经没有那般凶猛,出来的人也渐渐多了些。会逼真的发出各种动物叫声的艺者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一群男人凑在一起,尤其是一群浑身大汗都还没来得洗的男人。这味道尤其来的浓烈和销魂。
      昭娖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稍微将鼻子稍微掩住。独自一人走到离那个艺者和围观的人们远些的地方。
      那是一家小肆,昭娖点了些许的吃食坐在那里。肆内平日里并不见小童。寻常小儿家里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来做。就算有了玩耍的空闲也没有余钱来这种通常成人才回来消遣的地方。
      而且与寻常小儿的衣衫褴褛不同,这个小童衣着竟然是比那些成人衣着还要光鲜些。店主瞧了眼那边正在将麻帕收起的昭娖:坐姿一丝不苟,衣服的中线完完全全在应该的位置没有偏移半分。
      该不会是哪家的贵人吧?店主心中冒出个这么想法。

      昭娖一直等到天色夜幕降临,人都散去之后。才把袖中的秦半两拿出来放在沾有油渍的木桌上起身。

      艺者一天劳累下来所得的钱财也不多。本来庶人们就没有多少多余的钱财,更别说可以用来打赏艺者的。

      那艺者看看破陶碗里为数不多的半两和食物,摸出一个脏兮兮的袋子将一天所得的东西都倒进去。他把那个麻袋放在耳畔晃了晃,裂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艺者向野外走去,那里有他暂时的居所。
      夜晚很安静也很喧闹,雌伏在草丛中的蛐蛐叫的相当欢快,夏季夜晚常见的萤火虫肆意的飞舞,编织出另一种美丽。
      “何人!”艺者抱紧了怀中的麻袋,突然停下脚步吼了一声。
      “人就在汝身后,回头就可看见。”昭娖抖了抖袖子,确定袖子里的东西还没弄丢。她放下手,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落入手中。

      艺者回过头看,接着月光望见他身后跟着一名小童,小童身上被月光照得透亮,一双黑眸盯着他。
      “小儿!”见清楚跟着自己的不过是个没有多少威胁的小孩子,艺者在大松一口气之余又生出一股被人耍了的怒气。连吼声都有了许多底气。

      “小儿?”这个带着轻蔑的称谓在昭娖嘴里转了一回,平日里这个用在别人的词语今天用在她自己身上。有些叫她适应不了。
      “今日所得之物,不多吧?”昭娖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些,不费力的就可以看见那个男人护在怀里的袋子。
      艺者将怀中的袋子更是抱紧了几分,这是他赖以生存的全部。

      “吾欲学那技艺,吾可给比这个袋内之物更多。”说罢,用左手一抛,一个小袋子丢到艺者身上。
      艺者蹲下*身,从地上将袋子拿起来。捏了捏。金属的碰撞声让浑浊的眼珠子在月光下发出奇异的光彩来。
      “这些比袋中的那些多了几番不止。明日傍晚在你常卖艺之地等吾。”说罢,一双眼睛盯着抓住袋子欣喜若狂的艺者道。藏在袖子里的手被手中坚硬之物铬的生疼。
      那艺者正沉醉在获得一笔财富的喜悦中,突然听得那小童要他将口技传授于他,不禁有些奇怪。在这年头学这种手艺完全就是自甘下贱,没有人愿意去的。除非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吃这口饭。

      “吾只学丈夫之音。”见那艺者惊讶望向自己,昭娖自然能想到他想的是什么。说罢,她径自回转过身走了。
      等到走远了,身后也没有传来艺者的脚步声,她才伸出左手来拉起右手的衣袖。右手手心里紧紧的握着一把平日用餐切肉所用的匕。手握的太紧,以至于并不怎么锋利的刀锋切开了肌肤,殷红的血液流出来染红了袖口。

      一路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回家昭娖第一时间就去见了陈缺。向他说了自己找到个口技艺者的事情。
      “眼下年幼或许可瞒人耳目,但再过几年怕是连瞒都不行了。”她跪坐在那里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此人可信?”陈缺看着昭娖的脸问道。
      “无可信不可信,市井之人贪利,尤其是此等艺者。多与他些甜头。自然是愿意的。”

      陈缺的目光从昭娖脸上移开,“少主……果然还是童子啊……”

      这话让昭娖皱了眉头。

      从此之后每日要做的事情便多了一个。艺者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收了昭娖的钱财倒也守信,每日傍晚都会在以前卖艺的那刻大槐树下等。因为有了钱财置办行头,他不必像过去那般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尽力讨好他人过日。面对众人腰板也直了些许。

      昭娖会依约在傍晚赶来,在少有人出现的河边学上一个时辰左右的口技然后再回去。艺者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能出得起大手笔的小童肯定不是普通人家里的孩子。但若是贵人也不可能纡尊降贵的来找他这等已经低得到土里的人。那些千金子家里多得是美姬伶工来博得开心。

      不过有钱拿,又让他脑子里的那些疑问被袋子里作响的秦半两给打消了。管他是谁呢,只要有钱拿何必管那多!

      昭娖的身子如同雨后春笋一样的开始抽条,她之前学的那些在这时候起了作用。声线一如那些长大中的男孩子,已经不像过去偏细柔的嗓音,颇有些粗了。
      这样放在男孩身上再正常不过的变化却让鱼提心吊胆。不同于对自己孩子长大而欣慰的郑氏,鱼是对从婴儿看到现在的孩子十分忧心。尤其是她听到昭娖的声线如同那些男孩一样的时候。

      这种忧色在独自和昭娖相处的时候表现的格外明显。
      昭娖看着正在给自己着衣的乳母,无奈之下终于是露出了她本来就偏柔软的声音。
      “鱼,吾未成真丈夫。”
      只不过是学了个口技而已,她又不是真的变成了个男人。
      壮士,这个词要是将来用在她身上,那绝对是可以见血的事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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