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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番外1 白夕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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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夕舜
小的时候,我一直不懂,为什么每一次一起摔倒,被抱起的永远是哥哥?为什么每一次一起生病,被守护的也都是哥哥?为什么我的母妃对哥哥永远比我对好?
我以为是因为我不乖,不够聪明,所以我开始认真地读书写字背诗,可是母妃看我的眼神竟然从冷漠变成了警惕。
后来,我终于开始明白,那些宫女太监们不小心遗落下来的字句。
——四皇子不过是个宫女的孩子;
——他一生下,母亲就被赐死了;
——所以才被贵妃娘娘收作养子;
——现在那么卖力读书写字,难道还野心勃勃想当太子不成?
原来我没有母亲,原来我从未被期待,原来我的角色从一开始就只是三哥的影子而已。
明明每一次背诗我都比他快,我还是要装作遗忘;明明每一次都是我先知道考题的答案,还是要咬着笔端装作瞑思苦想;明明那一次白川水患,三日三夜未眠,想出了治理良策的人是我,一举成名天下知,成为华亘四公子之一却是三哥。
子凭母贵,但是我没有母亲。
既然上天不愿意给我这个公平,我便自己去把我要的东西抢回来。
所以我表面安心做着三哥的影子,为他一步步巩固他在白川的地位,在华亘的名声;暗地里,也开始慢慢培植我自己的势力。
终于,声名远播的三哥收到了墨斗的邀请,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临行前,他告诉我他有些忐忑不安,我便提议由自己伪装成宫人随侍左右,凡事有个照应,他果然应允。
一切比预期的更加顺利,在那场混乱的袭击中,是我亲手把匕首刺进了他的胸口,他脸上的惊愕我至今未忘,我以为他会破口大骂,谁知他竟笑了:“我早知你会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哥哥再不能照顾你了,以后,白曲就交给你了。”
那一刻,我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愤怒的嘶吼。
三哥他什么都知道,他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暗中盘算着怎么对付他,然后告诉我,白曲是他不要了交给我的,不是我抢来的。
所以我转动我手里的匕首,将他的心挖了出来。
白夕黎死了,举国哀悼,父皇将一切归咎于墨斗,于是平静了百年的华亘大陆又燃起了战火,我请战出征,备了盔甲,选了战马,却忽然病倒。
全身关节移位,无药可治。
这莫非就是报应,来得竟如此之快。我一时万念俱灰,开始回忆我那二十年的人生路,我是不是做错了,那个总是照顾着我,温柔地笑着看着我成长的哥哥,再不会在了,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从此,再没有人会陪我把酒言欢,再没有人会因为我的成功而击掌欢呼,再没有人会在我失意之时抱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不需要害怕。
我在回忆中渐渐地流失我的生命,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直到那个少年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不是少年,他说他叫做无上,无上,在华亘大陆,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他说,他要收我为徒。
我便跟着他到了千叶迷踪,他为我接回了关节,却说无法根治。
——要完全治好,需要一个契机,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你说的时候?
——我们,要等一个人。
——是什么人?
——你和她有着天生的联系,你若遇到她,你便会知道。
天生的联系?
那时的我只是疑惑,直到我慢慢地掌握那些神秘的力量,虽然我没有天赋,却还是可以隐约地感觉到,感觉到自己身负的命运,感觉到那个人离我越来越近。
直到我又一次病发。
师父让我去药仙谷寻找药仙,可是我的心里很明白,我要找的那个人是谁。身体的疼痛与无力也阻止不了我心里的雀跃。
然后,就好像命中注定一样,她出现在我的面前,一身随意的男装打扮,却掩盖不了那倾城倾国的容貌,还有她眼底那一丝的温柔与慈悲。
自此,便入了梦,夜夜记起。
我问师傅,我如何才能再见她?师傅告诉我,只要我成为白曲的王,自然能再见她。
所以,为了再见她,我回到白曲皇室,重新拾起被我抛弃的权力,我一步步地朝着王的道路前进,也在暗中派人搜寻她的下落。
直到得到她到了帝都的消息。
处心积虑,想留她在我身边,她的疏离却显而易见,她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占据了她全部的心,她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意分给我,我的乞求换来的只是怜悯,可是我却连强行得到她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那一日当我赶回去,看到却只是满地狼藉,她被下了药,却不知所踪。这个认知几乎要令我发狂,可是隔日,我却在师傅大局为重的劝说下离开。
大局,说到底,才最可笑。
所以我再不愿意等,杀兄弑父,谋朝篡位,说起来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做起来却没有那么难,那个从来不拿正眼瞧过我的父亲,如果也算是父亲的话,那个从来只知道欺压我的哥哥,如果也算是哥哥的话,只有得到这白曲天下,我才可以再见到她,师傅是这样告诉我的,却忘了,师傅说的,是见到,而不是得到。
见到,哪怕是对立的局面,两军阵前,兵戎相见,那也叫做见到。
我还是,我曾经送给过她一柄短笛,我告诉她,拿着这个笛子,我便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所以,当来使带着笛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她会要求我停下一切部署,休战。
是的,哪怕她要我归降于她,纳白曲入墨斗,我也会答应,但是她求的,却是一枚解药。师傅下在那个她爱的男人身上的解药。
太可笑了,我连天下都可以交给她,却吝啬于那小小的解药。我告诉她,无药可解,那毒,无药可解。
我很清楚,甚至比她自己都清楚,她是那样一个人,施恩绝不图报,所以她从来不打算使用那支短笛的权力,可是为了那个男人,她竟然愿意放下自尊,拿着当初我给她的承诺来乞求一枚解药?
我为什么要成全她?
可是,当我背对着千叶迷踪,面对着千军万马的时候,赫然看到并驾齐驱的那两个人,才明白自己是这样可笑的存在。
上天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自己得到她的权利,自己穷尽半生竟只是为了成全眼前这两个人。
所以我走到她的面前,拿起她的长剑,刺进了我自己的胸膛。
生命离我渐渐远去,剜心之刑,是还给我那个笨蛋哥哥的,而你,林涵君,你要记住,杀死我的,是你的长剑,从今往后,生生世世,你都欠着我,你一定会还给我的!
——
陈墨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母亲敲着门告诉自己,可以去迎娶新娘了。
他短短地应了一声,然后回头望着一旁衣架上的白色礼服。
刚刚那个梦,竟然如此清晰真实,梦里的那个人,的确是涵君。自己的心一阵一阵,捣鼓一般,几乎要跳出胸口,还连带着那一股锥心的疼痛。
真是奇怪,既然是自己的梦,就应该按自己的意愿,由自己照顾涵君才对,怎么到最后,竟然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不过,这大约也算是一个了结吧?不论是梦里梦外,自己与她,终是无缘。
只希望她和自己梦中一样,找到一个愿意与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爱人。
而自己,也将开始新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