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初入相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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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谙，不要放手，抓紧我！！我一定会平安地带你回去，相信我，不要放手！”又是那个男孩儿的声音，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焦急。
郊外断崖边，一个异族男子内里着虎纹锦缎，身披雪白狐裘，脖上系着一串象牙吊饰，腰间挂着镶有玛瑙的宝剑！左耳上以翡翠做配饰的羽毛珥璫因脸上的紧张与担心而不停摇曳着！
素白且不够宽阔的手掌上竟依稀能看见茧，顺着青筋冒起的手臂看向他的脸，终是模糊不清。只知道他因为拉着自己而承受了很大的痛苦，直到两只拉扯的手慢慢松脱！
“琴谙——”
“啊——”
朱漆红瓦，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映着昏暗的灯光，一个身影急速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自觉中，汗水已经浸湿后背，额上也少许渗出一些！这个梦已经缠了自己十天了！
一夜无眠，她只能盯着窗外的那抹月光，独守到天明！
“婵娟，你起了吗？相爷和二夫人已在前厅用早膳了！”一名着粉色罗衫、年岁不过及笄的婢女宛然立于门外，垂首静然的等候着。
屋内不过九岁的女孩正专注地看着铜镜，及肩的乌发已用粗鄙的发簪胡乱地盘起，素色的罗裙轻盈的套在矮小的身上犹如鸿毛，平平的相貌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是这双仿若会说话的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她露出不咸不淡的微笑后，终是走到门口轻启了那道通往未来的门：“玉儿姐姐，有劳了，请前面领路吧！”
叫做玉儿的姑娘轻点头，悠然的转身为其带路向前而去！
此处雕栏玉砌，长长的回廊绕着青湖蜿蜒向前伸展，徐徐莲香萦绕鼻间而不散，很是怡人！随着慵懒的目光只见红瓦上栩栩如生的几只孔雀雕像正俯视着府里的光景。
路过之处三米内必有家丁，或打扫、或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他们总会不经意的将目光停留在这个依旧陌生的面孔上，私下细细地讨论！
移步花庭前，抬头便能看见厅堂外一尺见方的檀木匾上刻着四个金色篆字——淡泊名利！容不得多想，这相府之主正与二夫人相敬如宾地坐在桌边细细品尝着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美味珍馐。这位相爷名叫席偳脽，而立之年却甚是年轻，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出其不俗的气派。
看着垂首在两边三三两两的仆从衣着也不似市井之民随意，举止谨慎得体，足见相府对下人管理得有条不紊。
“相爷，奴婢将婵娟领来了！”玉儿垂目低首对其行礼后娓娓说到，甚是谦恭。
席儒脽仿若未闻，细细咀嚼着口里的饭食，眼神悠远而没有集聚。倒是旁边的二夫人轻轻搁下碗筷，仔细打量着门外的小女孩，然后对其招手道：“婵娟，到我这儿来！”
婵娟此时有些伤脑筋，彷徨的迈步上前，她犹豫着是否该对其行礼？
这位二夫人倒是很随和，脸上和煦的笑容感染着众人。她长得不若天仙，也不似坊间女子般涂脂抹粉，素白而线条细腻的容颜像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她微笑着执起婵娟的手宽慰道：“莫怕，便当这儿是自个儿的家！今儿个这身子可轻爽了些？”
婵娟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旁边依旧闲雅喝汤的男子一眼，既而收回被二夫人拉着的手跪地感谢道：“婵娟谢过二夫人与小姐的救命之恩，如今婵娟已无大碍，若相府有用得着婵娟的地方，婵娟必定生死以报！”
“你这孩子身子才刚好些，莫要这么折腾。这相府家大业大，哪有需要你这个小姑娘的地方？！勿需多想，养好身子要紧，起来吧！”说着，二夫人便伸手欲扶起地上的婵娟。
此时，席儒脽已驻筷放碗，仆从习惯性的端着水上前，一人端杯弯腰谦恭的立于席儒脽旁边等候。席儒脽接过水浅饮了一口，在口中绕了一绕后又将其吐入杯中。两仆从让开后，又一仆从端上净手的水恭身上前。
看席儒脽一系列连贯的动作后，二夫人轻扬了手，同样的礼节二夫人也跟着来了一次。桌上的饭食也在此时被仆从安静而有序的撤了出去。
“相爷，这孩子就是我和慕莲小姐去往大佛市途中救下的。您看这……”二夫人用极其仰慕与敬畏的目光卑微地瞧着那坐在堂上的席儒脽，她只想用这件事跟他说上几句话，但看他千年不变的冷漠表情，二夫人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婵娟注视着这夫妻二人，紧拽着的手让她鼓起勇气开口：“相爷、二夫人，婵娟虽年幼，但父母已身故。婵娟愿终生为小姐的婢子好生伺候，望相爷收留。”
二夫人闻言不敢开口，她只是站在一边听着相府之主如何应承。
浅品了一口茶，席儒脽放下杯子，自始自终没有看过地上女孩一眼。当厅里的人都以为席儒脽不会做出反应时，他终是没有情绪的说道：“听你谈吐不俗，以往该是出自大户人家，到我相府做个婢女，未免委屈了！”
婵娟听不出这席儒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这人是否向来说话拐弯抹角，只得更加谦恭：“相爷抬爱，奴婢如今只是落魄之身，如蒙相府收留，乃是奴婢三世之福，只望相爷成全！”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席儒脽看着厅外明丽的艳阳继续品茗。
二夫人看婵娟已跪了半个时辰，怕她身子受不住，不忍的走到席儒脽身边恳求道：“相爷，您心善，这相府多这一个丫头不多。慕莲小姐终是个姑娘家，这丫头教养不错，给她做伴不是很好吗？”
大概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席儒脽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理了理长袍迈步出了大厅。婵娟正心灰意冷时，身后传来他冷漠亦是警告的声音：“好生陪着小姐，莫要让她做些败坏相府家声之事，否则，我相府的婢女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圣月史湘二十一年，九岁婵娟成为相府千金席慕莲的贴身婢女！
两日后午夜，因伤口愈合结痂而奇痒难耐的婵娟无心睡眠，只能伏在窗台边看着那抹别样清冷的月牙儿！明天她将正式成为相府里的下人，百般滋味在心尖回转。
“呜呜……”一声低不可闻的呜咽声打破婵娟的出神。
婵娟明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她依旧披上粗布拿上油灯走出了房间，顺着哭声，婵娟竟不害怕地往前而去。绕过两个亭台楼阁，她在花园角落驻了步。
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墙角处盯着土里的花哭泣，身子背对着自己，后背因用力哭泣而抖动着。显然，她已经发现了婵娟地出现，停下了哭泣，怒问道：“是谁？！”
婵娟慧眼一识便知此人是谁，当即行礼道：“小姐，奴婢婵娟。如今已过子时，小姐为何还不就寝，独自在此伤心？”
“婵娟？”仿佛在咀嚼这个名字，女孩的身影从墙下阴影里站了出来。映着月光，这个身穿上好丝绸、头发披散的小女孩直直的站在那里注视着婵娟，额上明显的褐色胎记让其犹如鬼魅。如若是别人见到此时这副嘴脸，必定吓得面色发青。但婵娟似乎习以为常，不足为惧。
席慕莲见婵娟并没有害怕自己的样子，心里异样地淌过什么东西，最终直视起这个比自己瘦弱的女孩：“你是……那个被我救回来的小丫头？你叫婵娟？”
婵娟隐下心里想笑的冲动，眼前的她不比自己大多少，竟开口叫自己小丫头。面上她恭敬的低头回道：“是的，小姐。奴婢婵娟，也就是明儿个指派到您身边的婢子！”
席慕莲记得她，那个躺在崖边、全身血迹斑斑的女孩儿。因为样貌的缘故，席慕莲生性自卑与冷漠，虽那时二夫人动了恻隐之心，但她这个相府千金没开口，没人敢作主救婵娟。席慕莲本想不顾而去，偏生那时一阵轻风吹起，掀开的轿帘正对着她艰难张开的迷蒙双眼！眼前的女孩扭曲着脸，眼中复杂的眸光至今让人难忘，忍着疼，那纤细的胳膊拼命伸向自己，嘴里喊着“姐姐”二字！席慕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硬生生点头应承下来。
想至此，席慕莲再无心留下，转身欲移步离开。
看着这样一个孤单的背影，婵娟终是忍不住低喃：“小姐平日里该是寂寞的，对吗？或者，你今天遇到什么不顺的事？若有，小姐可以告诉奴婢的！”
席慕莲收住原本离开的脚步，转身直直地看向比自己单薄的婵娟，一抹讥笑在嘴角荡开：“你？凭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凭什么窥听本小姐的事？！我乃相府千金，纵使本小姐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不等婵娟做任何解释，席慕莲已愤怒非常地决决转身而去！
知道席慕莲走远后，婵娟并没有急着离开，她缓步来到刚才小姐站过的地方，弯腰识起地上刚才席慕莲因慌张而未捡起的手帕。映着灯光，婵娟识出这是一方上好的雪缎所织的锦帕，上有金线细织的飞蟒，看着甚是炫白而耀眼。婵娟注意到这方丝帕的一角绣着一个字——涗！
次日，婵娟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她要一边学习相府的规矩、仆从的礼节、相府的待客之道，一边要照顾席慕莲的饮食起居与学习。
这样的日子累而充实，婵娟觉得还是受用的。只是这个席慕莲如她的父亲一样，让人捉摸不定。经过昨晚的事，她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但也没有刻意为难。而后她在下人的口中探听到，这个“丑小姐”脾气很怪，实难令人心生亲近之念。
婵娟如今每日睡在席慕莲房外守夜，因为晚上没有下人愿意为这位小姐守门，怕半夜被她的样子吓到，婵娟地到来无疑是下人们的福音。
晨间，婵娟端着洗漱用具等在门外却不见席慕莲开门的动静。这几日相处下来，婵娟知道席慕莲并没有晚起的习惯。今儿眼看就要日上三竿，怎么屋里还没有动静？昨夜她都守在门外，里面不可能出什么状况的呀？
“小姐，起了吗？早膳奴婢已备好，您难道不饿吗？”婵娟试图用讯问的方式知道屋内的情况。
此时，玉儿领着两名黄衫婢女走了过来，与婵娟轻点了头算是问好。婵娟这几日的研习已明白，这相府的仆从也是分等级的。自己虽不算最下等，但也绝不是那能说上话的主，所以她默默的退到了玉儿的身后。
“小姐，奴婢玉儿前来通传相爷临上朝前的吩咐。请小姐于辰时三刻准时去往翰华私塾参与早课。您必需的文房四宝玉儿已为您备好，请您务必前往！”依旧不卑不亢的语气，谦卑的礼节，这个玉儿的气质一点也不输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
婵娟早知席慕莲今日状况有异，想来必有原由。果不其然，席慕莲终是有了反应。只听得屋内传出物品碰撞的破碎声响，接着是席慕莲发怒的声音：“你们都给我滚，本小姐才不要去什么私塾受他们欺辱！他们都不怀好意，都在背后取笑我！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寻乐子的工具，我不要，我不去！你们都给我滚……”
不等众人吭声，屋里的声响越来越可怕，玉儿身后的婢女早已吓得抖作一团。玉儿依旧低首垂目，不为坏脾气的小姐所吓。这样持续一刻后，玉儿转身平淡的看向一直没有做声的婵娟，语中带着事不关己的味道：“婵娟，相爷当初既已将小姐交于你，便由你来劝服小姐去往私塾。东西我放在这里，二夫人还有其它吩咐，我不便留在此处，有劳了！”
婵娟后来才知道玉儿这招顺水推舟是多了不得的手段，只是当时已枉然。
席儒脽下朝回府后，婵娟吃了三十板子！问为何？府中总管陈镜渊满脸堆笑的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婵娟道：“传相爷令，婵娟不知导正小姐之错，当罚！拉下去关入柴房，三日不得进食，违者重罚！”
呆在柴房这三日，本就虚弱的婵娟开始身寒体热。做饭的李婶在三日过后照顾她之余告知其很多关于圣月当下的事。
这翰华私塾本是皇家创立，其目的是供皇族与贵族子弟教习所用。私塾内文有来自各地的名家大师之流，武也有将相之人为其师！然当今皇帝之五子一女或曾经、或现在也在其中受其教习。凡皇族或贵族子嗣年过六岁便可去往私塾就读。
半个月前，皇帝司马拓之长子——司马亦雲莫名死于玉瑶关外，死因不得而知。皇帝悲恸不已，坊间更是传说皇帝在众子嗣中最钟爱的便是这个儿子。因此皇帝半月来未曾上早朝，并下令私塾关闭半月，朝野上下都一概素衣、不得食肉以表其哀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初入相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