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调》公子云楚

5、暖色调——（五）篮球赛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见了那张成绩单时，女生还是郁闷了好几天。虽然颜汐不是那种把成绩看得很重的人，况且她的成绩也并不是那种糟糕得无可救药的地步，只不过，颜潮和无忧都是年级的前几名，经常同他们在一起，自己都会拿自己和他们作比较，那么别人也免不了拿自己与他们进行比较吧。想象着自己的名字在别人心里被打了一个叉，颜汐就更加郁闷了。
　　中午的时候没有和班里的同学一起走，无忧一早就和她说过要与颜潮一起去吃饭。教室里除了值日生，都没人了。
　　颜汐随手翻着课本，直到连值日生都火急火燎地冲向食堂了，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干脆趴在桌子上准备小睡一会儿。
　　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啊？都没人了！”一个男生的抱怨声打破了教室的宁静，以及女生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睡眠。
　　女生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吗？怎么说话呢!"
　　“抱歉，我刚刚没注意到你。”男生好脾气地解释。
　　等到颜汐认出来者是东方旭时，女生为刚才凶巴巴的态度感到不好意思：“原来是你哦，有事吗？”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把整个教室扫视了一遍，确定只有女生一个人，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就你一个人？”
　　“嗯，一下课大家都冲向食堂了，真不知道那么难吃的东西居然会有人如此狂热地去抢！”女生又几分无奈。
　　“就是，就是，”男生一脸痛苦的样子表示他也对学校食堂的饭菜深痛恶觉：“你不知道，有天我吃饭的时候，对面的男生碗里竟然有一只很大的青虫，那男生一直在和旁边的人说话，都没有注意，差点把虫子给吃了。”
　　“咦，别说了，真恶心，看样子今天我又没得吃了。”女生皱着眉。
　　也许觉得自己太八卦了，男生止住了话，连连道歉；“抱歉，抱歉。对了，我带了一些糕点，是我妈妈亲手做的，给你拿些，全当我害你没吃成午饭的补偿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颜汐想着适当的措辞拒绝东方旭的好意，然在看见男生的眼睛时，却说了句：“那谢谢了。”
　　“不用客气。”一时间男生也没说别的什么，只打量着一班的教室。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洒了进来，空气中有细微的灰尘在起舞。
　　“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女生率先打破了沉默。
　　“什么事？”男生一脸茫然，显然不记得了。

　　通常这种情况代表着两个意思：一是真的不记得了，因为把这件事看得不重要，同时也表示把对方看得不重要。二也是真的不记得了，因为爱做好事，不管谁遇到了麻烦，只要自己可以，一定会尽力的，好事做太多，自己都不记得是哪件了。
　　本来就不该指望有谁可以因为多见了几面就会和自己很熟络，不过是多认识了一个人而已，在校园里或是大街上遇见，在心里会下一个定义——这个人是七班的，我认识，仅此而已。如果还有什么的话，不过又是一个点头之交。

　　“手机以及自行车。”
　　“没什么，这么做也是为了……”男生的话没有说完。
　　“为了什么？”女生好奇。
　　“没什么，为了做好事嘛。”男生笑笑。
　　果然。
　　因为没有别的什么话题，颜汐发现男生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男生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都忘了正事！给，‘挑战书’。”
　　“啊哈？”
　　“我们七班正式向你们一班挑战，于明日下午五点在操场上PK篮球，你代收收一下，等会儿交给你班体委。”男生很自信地笑道。

　　颜汐吃着东方旭送来的糕点，心里却忐忑不安。手中的“挑战书”翻来覆去地旋转。
　　右前方的男生似乎正在解一道难题，眉头微蹙。
　　“眼神应该是坚定而自信的吧。”女生心想。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裴珊一进来就看见女生手里有东西。
　　“没什么。”很显然女生的魂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上。裴珊一把夺过来，声音徒然高了一调：“调挑战书？”
　　颜汐拿了一块糕点堵住裴珊的嘴：“七班送来的，明天要和我们班决战篮球。”
　　“好耶，好久没有看我家流川的风采了。”
　　“切，就你的流川厉害，你以为他是流川枫啊，我们班的那几个也不赖，尤其是张文远，他可是锦绣中学第一个双手扣篮的人呐！”
　　“得了，就你家阿远是高手，我家流川命中率还是全校数一数二的呢。”
　　“你个重色轻班级的家伙，要让我们班的女生知道了，一定集体鄙视死你。”
　　“那又怎样？依我看，她们是忌妒吧，忌妒我有个长得帅、成绩棒、篮球好的男朋友。”
　　“得得得，不和你贫，帮我把这个给张文远吧！”
　　“干嘛不自己去，机会难得。”裴珊悄声说。
　　“我刚吃过东西，还没嚼口香糖。”
　　“你没救了。”裴珊做无奈状。
　　还有一个原因女生没有说。男生的眉头蹙得很紧，看样子这回是真的遇见难题了。这个时候贸然打断他，尽管有礼貌的他不会表现出不高兴，但是内心还是会有一点不开心，即使可能没有，也不要抱着“他脾气好，不会生气”的想法去冒险，万一给他在脑中留下个不好的印象，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头天晚上，颜汐缠着堂哥给讲了很多关于篮球的基本规则，甚至专门买了个本子写了下来。而事实证明颜汐真的没有体育方面的天赋，堂哥讲了近一个小时，在颜汐的脑中也只有关于哪里是三分球线，哪里是二分球线，以及篮球场上有十个球员和两个裁判，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崇拜的罗纳尔多是踢足球的，不是打篮球的。
　　女生就带着这些零星的“篮球知识”跟着班里自发组织的拉拉队来到了操场上。
　　早在上学期，很多班级就专门定制了篮球队服，颜汐很快就被场上穿24号蓝色球衣的张文远吸引了。昨天好像有听到堂哥说过很多男生在选择球服时，会选自己最崇拜的球星的衣服的号码，24号，是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的人穿的，一定是他的偶像。该死！居然记不起那个名字了，讨厌的外国人名字，一长串不说，还特别绕口，怎么记得住嘛。
　　经过了一些颜汐完全看不懂的程序，哨声响起。并不像大多数女生那样，篮球在哪目光就在哪，颜汐的目光只注视在一个人身上。
　　开场五分钟由莫白的一个三分球打破了僵局，而后的十几分钟，两个班各有领先，相差不过两三分。
　　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旁边的男生抱怨：“上半节马上就结束了，这个时候吹什么暂停啊！”
　　颜汐见大家都过来了，便将准备好的水递给了张文远，早已有候着的女生给球员们送上水和毛巾。男生们都喘着粗气，趁着这点时间，受邀为教练的英语老师赶紧部署，说的尽是颜汐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莫白，你死守对方的20号，防止他得到球，他们班外线得分几乎都是他拿下的，命中率很高。张文远，你的强项是内线得分，他们也知道这点，一般都会有两个人来防你，以后你打不进内线了，24秒快到了，就赶紧传给齐默，他三分命中还凑活，还有就是对方的21号，张文远，你得盯紧点，好几次都是他抢断我们的球，他是目前是场上得分最高的……”
　　颜汐尽力做出自然的样子看着张文远，男生的气息不是很均匀，双手撑在膝盖上，从侧面可以看到他左半边脸上的汗水不断。
　　哨声再次响起，张文远将水还给颜汐，女生突然冒出一句：“张文远，加油！”声音很大，几乎彻响整个操场。颜汐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补了几句：“莫白，加油，齐默，加油。”两个班的女生如梦初醒，一时间都叫着自己班上场的男生的名字，为他们加油打气。
　　颜汐有几分后悔，刚才的那一声是在是太突兀了，真是丢死人了。还好自己机灵，没有人注意。不过，值得开心的是张文远听到后，回头冲女生一笑，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
　　他是在对我笑吗？他居然对我笑了！
　　女生的心里乐开了花，巨大的幸福如同海浪一样席卷而来，冲得她分不清方向。
　　肩膀被人轻轻拍了几下，颜汐从肩上传来的节奏和力度判断，叫她的人应该是夏无忧。抽空转过头去，见无忧笑靥如花：“喊得那么用力，怕不是因为班级荣誉感吧！”
　　颜汐也不跟她争辩，转而问颜潮：“你们怎么来了？”
　　“吃过晚饭觉得时间还早，就顺路过来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一阵欢呼声震得地皮都动了起来。
　　“我们还落下两分……咦，现在反超了三分了，怎么回事？”旁边的男生道：“就你们说话的时候，张文远一个篮板，一个外线，我们就暂时领先了。”
　　“好棒，就知道他最厉害了。”颜汐扬着笑脸。虽然没懂那位同学说的是什么，总之，只要知道他连续得分，扳回胜利就够了。
　　见女生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颜潮觉得这会儿和她说什么她恐怕都听不进去。于是，告别了颜汐，拉着无忧走了。
　　又是一声短促的哨声，颜汐看过去，场上所有的球员都立在那里不动了，不过一秒，自己班的球员都冲向一个地方，那里倒着一个人。
　　颜汐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有人受伤了吗？是我们班的吗？是谁呢？
　　男生们将受伤的人围住，从女生的角度刚好看不清受伤人的脸。女生快速确认站着的人——背对着自己的是莫白，这个是齐默，那个胖了一点，还有一个白了一点，那受伤的难道是……
　　张文远。
　　颜汐的脑中一震，反复响着几句话——“怎么会受伤呢？怎么会呢？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男生被扶了下场，颜汐和大家一齐围了过去，男生忍着痛对关心的同学宽慰道：“不碍事的，只不过崴了脚，没什么，谢谢大家关心。”
　　已经有同学将准备好了的毛巾和扭伤药递了过去。有人递水送纸，有人嘘寒问暖，有人说要尽快把张文远送到医院去，还有人担忧比赛是否可以继续。
　　颜汐在外围挤不进去，想为他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最后由两个男生把张文远送往医务室，一个替补队员代替他打完下半场。
　　颜汐看着张文远的背影，泪水突然就冒了出来。

　　明明那么喜欢他，可是不敢大声说出来。
　　明明那么关心他，可是不能大胆表露出来。
　　就连平时都不会和他多说话，因为觉得女生应该矜持，因为怕别人察觉出什么，因为担心打扰到他。
　　所以，即使是那么喜欢，那么在乎，在他取得成绩时，自己没有送上祝福；当他遇到麻烦时，自己没有给予帮助；甚至他今天受伤，而自己连一句表示关心的话都没有说。这又是为什么？
　　真的是不敢吗？真的是不能吗？真的是女孩子的骄傲吗？
　　其实自己明白，是一种叫“自卑”的东西左右着自己的行动。因为我很平凡，因为我长相大众，因为我成绩一般，因为我所有的地方都很普通，我不够美好，不够美好到可以在你的心里留下美丽的印象，所以，我宁可不要和你说话，宁可远远地看着你，宁可让那颗卑微的心在尘埃中哭泣，也不愿冒冒失失去破坏自己编织的童话，假装自己还有无限希望。

　　一班损失了一员大将，节奏明显慢了许多，七班的气势却越来越强。一时间，双方的拉拉队都拼命为自己班呐喊助威，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颜汐却一动不动地呆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忽然她拨开人群，往教室那边跑去。
　　教室里没有人，想来都在观看比赛。颜汐站到靠近窗口的位置，并将窗帘拉到了面前，自己隐藏在阴影中。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张文远被他们扶进了医务室，然他们进去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许这样的位置才比较适合自己。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有人出来。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颜汐听到一大群人热热闹闹上楼梯的声音，大概是比赛结束了。顾不得看窗外，女生忙回到自己的座位，趴在桌上。
　　听见同学们有说有笑，应该是赢了。果然，率先进来的同学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见到颜汐在教室，惊异于一向热衷班级活动的她居然呆在教室，立马就有人问：“小汐，你怎么没看完比赛？”
　　已经有所准备的女生捂着肚子蹙着眉：“我不舒服，所以先回来了。”
　　“要不要紧啊？要不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了，现在好多了，谢谢啦。对了，比赛情况怎么样？”明知道答案，却不得不问问。
　　换来一个大大的笑脸：“理所当然赢了！”
　　随之进来的是坐在颜汐前排的齐默：“是我们运气好啦。阿远刚下场，七班占有绝对优势，士气大增，我们节节败退。但不多久，对方的21号球员突然下场，加之后来上场的同学和我们配合又好，越来越有默契，而对方的替补水平一般，最终我们以95比90险胜。”
　　“你们真棒！”
　　……

　　“小汐，听他们说你不舒服，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裴珊进来的时候班里已经坐满了。
　　“已经没事了，怎么才回来？”
　　“流川他们输了，很郁闷的，我宽慰了几句。”
　　“啊哈，你心还向着他们，难不成希望我们班输吗？”
　　“不是啦，我只向着我家流川，他可是整个场上得分最高的，一个人拿下34分，。都怪东方旭那小子，也不知怎么的，下半场就像丢了魂或是换了个人似的，无精打采，心不在焉，还老犯规，后来直接下场了，要不然他和我家流川配合，也不至于输吧。都是他害我家流川不开心的。”
　　“七班不是还有林和风吗？他打得也不错的。”
　　“他呀，喜欢单打独斗，打篮球可是个团队活儿。”
　　“哦。”颜汐也不太在意。
　　……

　　但是有什么东西被刻意或是无意忽视掉了呢？在一些看似很平常的地方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那些过于隐蔽的动作和过于繁复的话语掩盖了什么样的真相？
　　明明在接近答案的时候，女生却突然转了个弯。
　　于是，那些被模糊的场景变成一条线，它们有条有理地延展，逐渐编织成一副清晰的画面……

　　张文远不经意朝一边看，发现了某个人，眼神一亮，而后连连进球。
　　男生再次朝那边望去，看见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拉着远去了，一时失神，脚下一阵剧痛……

　　“对方的21号……他是目前场上得分最高的……”
　　“对方的21号球员突然下场……最终我们以95比90险胜。”
　　“……东方旭……后来直接下场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输吧。”

　　男生不住朝一个方向看去，每进一个球都会朝那边笑一笑。
　　男生再次朝那个方向看，那里缺了一个人，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