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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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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荒原你看不见我金麦色的心
才不稀罕那娇滴滴的美好
有一天你懂得青春的驰骋与生命的狂奔
我要你掳了我绝尘找那
那美艳的黄土高原
张狂跳动的是我的脉搏
随着我心上的云朵
生在高高的高高的地方
我就在这里虔诚书写着
因你而生
蔺诀扭头的时候风还吹着,头发跟着糊了一脸,她手在脸上掀了一把,手还捂在额上,就愣了。
嘻闹声嘎然而止。
十月的烂漫在秋里轻轻飘落了一地。
板栗树下,鹄安站在那里,风悄悄地吹着。沉默而消瘦的脸,笔挺的中山装微驼的背。
他直直地看着她。
高粱地里一种叫“鬼巴掌”的红艳的花,阳光下开得袅袅娜娜,火一样的浓烈色彩,是那般放肆动人。在秋日的某天疾疾地来了,在秋日的某天蓦然去了。
那张酡红的脸掩映在金秋叶影间,此刻正愕然瞪着他。晶亮的眼睛里燃烧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鹄安在这种火焰一样的冲击里瞬间有些眩晕。
这是一个完全与他相悖的世界。电光火石间,鹄安的心里窜起一缕他所陌生的,模糊却又分明的颤栗。
十八年来的鹄安式生活致使他本能而又迅速压盖掩饰了这种颤栗。
按常理推断,他只是有点儿被惊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蔺诀一吓,下意识“唔啊”了一声,随即警觉起来。那边红平“啊呀来人了”扔了竹杆就跑,蔺诀猛然回神,回头看二国已经从树上往下溜了,也顾不得再捡板栗,嘴里喳呼着磊子快点快点,跑了二步回头猫腰拖了竹杆又跑。
鹄安看着他们慌里慌张东逃西窜,嘴动了动,作势上前。终究又没再动,坦白来讲,他甚至也跟着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慌张。
纷乱间蔺诀突然停下来,扭头。
“嗳。。。”她喊。
鹄安站在风里。
“鹄安--------”师哥谢鸿的声间传过来的时候。鹄安一愣,眉微微皱了一下转身往回走去。
“有人?吃饭了。”鹄安沉默。迎着师哥朝回走。
谢鸿伸头朝前看“好像有声音呢”。
鹄安说吃饭吧。谢鸿收回步子不再向前。
这是一排非常地道的黄土房。中间两大两小四间仓库,春耕秋实,堆不完的各种作物,储存着谷里四季的喜悦。
左边的两间房作休息用,一间稍大些大伙吃饭聊天用,墙面靠着大小厚薄的木板,夏天的时候饭后直接往地上铺了,就着风动鸟鸣,鼾声此起彼伏。那间稍小些的,放了床,四季都支了蚊帐,老红的大花棉被掀开一角露出蓝白格子的棉布床单。值班的人永远也用不完那床头板凳上的半截蜡烛。
右边是厨房,跟刚刚那一排分开。中间种着一株不知年数的腊梅,腊梅树下砌着水泥桌子,围着几个小圆墩。平日老树野狸,寒季雪里清香。
屋后种着几株核桃,几株板栗,几株翠竹,豪无章法的长成野性难驯的模样,屋顶之上,笼罩着方圆瓦地。前一池碧水,永远飘着栎树叶子。风一吹,荡到水边上,再吹,又落得满塘秋色。
再看得远些,屋后是那高高的山岗,成片成片的狗尾巴草在风里来来去去。屋前层山叠嶂,林野更那深深漫漫。
所有的安静,只是为了等待,故事早已注定的开卷。
师兄弟俩进屋的时候,大伙已经开动了,只听得招呼快点快点。鹄安接过诗老头递过来的饭说声谢谢就坐下了。“今年板栗收成不错,看来还得腾出间仓库放板栗苞。”众人边吃边聊。“是啊,这偷儿也多了,小孩子馋嘴的没什么事,就怕拿着家伙专们来的。”不知不觉话就引过来了。“鹄安,刚刚没事吧”鹄安“嗯”了一声。低头又听他们转开话题,筷子一搁,低声“我吃好了”就抽身出来了。
屋子斜对面有颗千年银杏,老根虬盘,高耸参天。
那少年静静的站在树下,生猛遒劲的古树叶已尽落,只见那万根枝隙间流云舒展天空湛蓝,余下隐隐一声“嗳。。。”遗落在风中。
咳!偷儿也是有尊严的,蔺诀一路人慌张逃窜后又另入宝山。话说这帮小崽们正在林里嘿嘿嗬嗬的捣腾。只是生活也总是那样孜孜不倦地磨砺着人们。
这不,“哪儿的鬼东西呀---又来偷山---”
八十将近的沈老太,裹着三寸金莲。在这个孤寡老人的心里,恐怕如今最能体现她活着的意义的,就是守好国家仍未收回的这片山了。国家提倡植树造林,纵她年迈龙钟,却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爱国情操的。
忽闻其声,却是未见其人。那“鬼”字还有“山”字拖得极长。用她那早已腐朽的破锣似的嗓子这么一吊,吓得一行人抱头鼠窜,慌乱中蔺诀手指着乱叫“柴柴柴----”
男人的体力上场了。二国捆柴一举上肩,拉了还蹲在地上急得不知东南西北的磊子就跑,磊子扭着身子用力扯滕子系紧。稍右点儿蔺诀反过身又是抱又是拖的使着吃奶的劲儿往前拖。满脸热得通红嘴里还呼呼嗬嗬不停。
这时也不知是哪位大哥惊动了山大王,突然地----------众人的耳朵里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声音。嗡嗡。。。呜嗡嗡。。。蝇蝇不绝于耳渐自近来。。。
这是什么声音?一片慌乱中,你听!由小而大,由远而近,由一个小黑点的音频振动到呼呼一大片。。。。不对劲啊---稍稍落后的蔺诀“呼”的转头。
“妈呀------------”瞬间兵慌马乱。
身后,一群野蜂杀气腾腾地过来了。庞大的数目让一干人等花容失色。小树林里,下午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点点光束。微风优雅地玩弄着枝叶。社会在进步,人类高唱着文明的歌谣。。。世界本该有一张和蔼的脸。
可惜---啧!只见林中的人撅着屁股杀猪似地嚎叫着乱窜。还。。。紧紧不放身上的柴。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的敬业啊啊啊。。
几人站在山坡上喘着,彼此披头散发,风里气息粗厚衣衫不整。手撑着膝盖,跑得气儿疼。沈老太的嗓子总算是甩开了。弯腰粗气儿的几个人你偏头望望我,我偏头看看你。突然,抓起滕子的一端就跑。
对,下坡。老规矩。
人在前,柴在后。狂奔而下,一时呼声大作。
柴捆疯狂摩擦着土坡,累日的干燥,瞬间只见半空灰尘滚滚,哪个霉蛋跑在最后,老天也不知道,尽埋在滚滚黄尘里了。呛咳声中,传来一阵屎尿交加咒骂。-----笨蛋!闭嘴才不会吃到灰。声音隐隐从灰中传了出来。
唉!正当空一只乌鸦差点一头栽下来乱晃两下飞快的消失了。
四位英雄凯旋各回各家。蔺诀把柴拖到院子,才到中间就扔下了。
进门的时候看到堂屋正中站着自家老娘跟一老太儿,也没招呼,窜到厨房,抽条黄瓜就啃上了。奇怪楚妈一向看到这个女儿就忍不住发晕。今儿却是慈母得很。嗔声“脸都没洗。”就笑了。
蔺诀狐疑“哦”了一声。眼珠子转到老太儿身上。
只见那耷拉的眼皮下,浑浊的小眼睛就像是大姑娘摸着花布匹不肯放,屠宰的握举着大刀流口水,树上的八哥都被哄得哑口无言似的精气,很快的从上到下瞅了她一圈又立刻回到她脸上,眼看那三寸金莲要动,蔺诀顿时头皮一阵发麻,转身就溜。
“大姐,就是这个呀?”那老太眼疾手快,一把捞过蔺诀,笑得一脸皮打皱。蔺诀全身鸡皮疙瘩陡起“二妈!”
哦,哦,媒婆来了!
楚妈立刻拉过她“这刚刚跑出去了,弄得鬼似的。”这哪来的老太啊笑起来也太丑了。蔺诀小生怕怕地快步走去。
五分钟后,又扭头冲进屋子。“砰”地关上门。这下真的见鬼了。
巨大的响门声吓了房人的人一跳“你个泼皮又闹什么----------------”话未落音便听屋外“出来--------出来---”
沈老太?
楚妈用眼神询问蔺诀。蔺诀干巴巴地装无辜“二妈----”楚妈刀子般的眼睛剜了她一眼,上前推开蔺诀就要开门,蔺诀一急。迭声叫着二妈二妈嗳嗳好二妈好好二妈。楚妈压根儿不吃这套。门栓“哗”一声就拉开了。蔺诀闪身缩到门缝里。
“沈奶奶,有么事嗳?”楚妈问。
“你家蔺诀呢?叫她出来。”
“找她做什么,她又招你烦啦。”楚妈倒是想尊老的把沈奶奶请进屋,可今儿屋里的客儿可不好招呼。只得不断赔笑。
“你找她出来我问问话,今儿我山又被偷了,我想八成又跟你家蔺诀糊上了。我可要=------”
“蔺诀在家啊----沈太是不是弄错了?”蔺诀的妈心里七上八下,今天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
“她声音我熟。我明明听见------------”
“---------------啊太太,太太太太。您来啦。”一团影子忽地从屋内窜了出来冲进沈老太的怀里。一颗头在老太怀里蹭啊蹭啊,抱着老太的胳膊娇声软语。这头一抬不是蔺诀是谁。只见她法宝似的从怀里抽出条黄瓜啃了口又递到老太嘴边。
沈老太瞧她果真的家,不由狐疑的打量,只见这小家伙脸红扑扑的,穿戴整齐,确实不像。
“刚刚去偷山的真不是你?”
“啊呀呀,太太您怎么这么冤我?我可是一直在家的。”蔺诀一脸无辜,嘴顿时噘得老高,哼地背过身。
“不是你?”
“当然不是”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叫冤。
“。。。”
“我刚下田摘黄瓜了。”
楚妈掩上门跟出来说“沈奶奶,要不您今儿先回去,您也知道这崽子皮得很,我晚上好好问问她。明儿给你个准音儿。” 这个惹祸头子,不能安生一天么。
“嗳嗳嗳,二妈,有你这样当妈的嘛?我好着呢。嘿!我进屋给您擦桌子扫地去哈,太太啊太太,我乖着呢,我还给你黄瓜。喏喏喏,下次去给您捏背呀。”蔺诀挤眉弄眼地说着,退着。
沈老太看着小家伙两眼直眨巴,咕哝半响对上蔺诀妈一脸无奈也有只转身。
突然,视线移到院子里卡住了。再瞅瞅。走近点再瞅瞅---------
“----------小崽子---滚出来------------”噢!华丽丽地阵亡啊------
同一时间,门被从里面拉开,里面一位鹤发鸡皮的老太太踩着三寸金莲走得飞快,楚妈一急,想着她定是待在屋里的时候听到了什么,顾不得沈奶奶,叫声崇婶快步拦过去。沈奶奶眼见小家伙猴精儿地溜了,尖嚎着嗓子上前追楚妈。楚妈前后不是,看天色渐暗远处柳树古井堰塘,哪儿还有那挨千刀的鬼影子。
当初生下来时怎没捏了她。一时竞恨得发昏。
蔺诀在街上瞎晃了大半个钟头,想着也该开饭了吧,哎唷唷,好饿。最后晃到大舅妈家蹭了一顿又出来。趁夜色回到家时。大门已经关了。她跑前跑后总算厨房的后门还没关,踮着脚错身进屋,想想又打开橱柜门往里瞅,乌七抹黑一片,手精准地伸向一个靠里的一个菜盘子,缩回手,往上一抛,一颗花生米就落到嘴里。
怪的是,后来楚妈并没有在这事儿上多作追究,蔺诀对此疑惑总觉怪异,她不应该拿着猪食棍追着她上山下镇跑上三圈坚决不妥协吗?当蔺诀痞着脸追问时,楚妈露出一个叫这个痞姑娘毛骨悚然的微笑。“你长大了,二妈再那样就不好了。”蔺诀不由打了个哆嗦,以她们近十八年的母女认识。二妈的“语重心长”就是那根猪食棍。
蔺诀并没有因此像往常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抛之脑后,因为随之而来的她的生活还真被这根屎棍子搅得炸锅。
人,你非嫁不可。还反了你了。
这中间绝对有“姜是老的辣”的阴谋性在的。在二妈二叔咬牙切齿的眼神中,蔺诀有着咬牙切齿的防备意识。
咳!绝对本镇年度最具轰炸性新闻。狗头军师二国摸着下巴装得一脸深沉。三女群起而攻之,暴打!切,凭尔等人物也想反。
蔺诀小学念到三年级的时候,村小学垮塌了,遂转到镇小儿。第一天上学就被学校揪着送回家了。话说是班级有个同学叫攀二,攀二天生眉色淡且毛少。蔺诀看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攀二,你怎么没有眉毛。攀二虎了她一眼,蔺诀突然跳起来大叫:攀二没有眉毛,攀二没有眉毛。这一嚷嚷,不得了了,攀二眼一红,两人就揪打到一堆了。周围呐喊助威的同学很快引来了注意,攀二握着拳头嚎得眼泪鼻涕一脸,蔺诀打得疯头疯脑。
总之热火朝天,事情难以善了。后来校方出面让写检讨思过。蔺诀宁死不写,校方只得遣人送她回家。回家就杀猪般的嚎开了。家人骂完了还得哄她。后来还是二哥问是不是要写检讨。她才惊天动地地哭着说不会写。实在是。。。。
这事严重影响了小朋友们之间纯洁的友谊。为此,爱心老师特别安排他们两人坐在一块,于是墨水马钉本子书笔包括周围同学统统遭殃。介于二人平时强大的号召力持平,演变至日渐庞大的双方人马动不动打成一团,为蔺诀小朋友多姿多彩的学生生涯增添了辉煌的一笔战绩。
此时,对于她的第一任相亲对象,蔺诀笑得只捶桌子后抬头一脸无辜地自己亲妈说:他?就是你女儿同意人家也不见得要我哇。楚妈脸都绿了。
不管怎么说,此事就此拉开序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落阳镇几个赖痞也都差不多年纪了。几个家长整日操着一颗破碎的心鬼鬼神神的四处求亲拜朋。但凡聊家常就要扯到儿女终身问题。但凡是个男的就要问八字,蔺诀见她每每痛心疾首倒也配合。
“磊子,上次那位怎么样呢”
“畈上的那个吧。切,说这呢。磊子听信了那煤婆子的话非得去瞧瞧,拉着媒人跑到人家家去,那家人热情得太到位了。糕饼摆了一桌,鱼肉腊货样样不少,到那儿屁股没坐热,人家蒸笼里香气儿刚上来,她猛地站起来说要上厕所,拉着我东跑跑西跑跑一溜烟儿跟着辆破板车就跑回来了。害得我屁颠儿屁颠儿跟过去什么都没吃到。回来还被我老娘骂了一顿。”说起这事,红平就一肚子火。讲到这又恨声说磊子“你就不能等等再滚回来?”
“你懂个屁,就知道吃。”磊子边说又往嘴里丢了颗蚕豆。蔺诀嘴里也嘣咚嘣咚却也好奇“怎么说”。
“我妈说了,吃了就算的。”嘴里啃着说着,吐字不清不楚的又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咱们玩归玩,一不小心人玩嫁了,可亏大了。”
“那你干嘛还去?”
“哼!不去?不去你试试!。。。蔺诀你说呢?”
桥头的五金店后面有一块空地,长年弃之不用野草乱石很少有人过来,几人靠在五金店的后墙上穷极无聊有一句没一句,时不时伸脚踢踢草。
阳光斜过来一点点,蔺诀懒洋洋地,闭目哼哼“相就相呗!”
“那这次咱们仨儿一块去你二婶家相亲,要是没成总不能扭头就走吧”磊子穿着小袄子,跑到前面又转过身问。
“那你就是想成啰?”
“可以算是走亲戚嘛。管他呢,吃了再讲,反正我妈走的时候也没多讲。”红平讲这句话又让蔺诀磊子鄙视了一把。吃吃吃,整个儿一吃货。俩人一个眼神对视,上起来把这猪胎的吃货扁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