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334、番外篇《忘川可渡》八

　　菲菲那天问我，那个漂亮的哥哥是谁。
　　我犹豫了片刻，说：“那是你爸爸的故人。”
　　菲菲想了想回我说：“妈妈，那么，那是殿下了吗？”
　　我愣了。
　　我从来不曾告诉她过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她也从来不问。
　　可是，我看过去，她看过来。
　　小小女孩儿身量已经拔高，眉眼间更有了陈浩的风采。生女若父，古人诚不欺我。
　　她说：“殿下看上去身体不好。”
　　我点头。
　　她说：“我想去看殿下，我有很多爸爸的事情想问殿下。”
　　我没有回应。
　　第二天她便偷偷自己找了杨瑁，去见殿下了。
　　那日她回来的很晚，与杨瑁一同回来。
　　我在窗户那里远远看到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有说有笑，突然心里就开阔了许多。
　　然后，我听到陈浩的声音：“等成了亲，阿英，我带你去见见殿下。他呀，一定会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先成亲的人会是我！”
　　那是我忘记了许久的陈浩的笑声，是因为他的殿下而笑的声音。
　　然后，我记起了噩耗传来当日，母亲说过的话：“女儿，放过自己吧。你还没有过门，打了这个胎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你还能有新的生活。陈浩他，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后面过的并不快活。”
　　我执意留下了菲菲，捧着他的牌位嫁进了陈家，我是不后悔的。
　　生死由命，怨不得旁人。
　　而且，身为护卫随从，难道不应该尽忠职守吗？
　　他不过是做了他本当做的事情，力有不逮罢了，关他们何事？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敛起了全身的锋芒和光彩，也还是吸引人的。
　　有的人，天生就是要让众人瞩目的。
　　没有无缘无故的桃花，没有无缘无故的倾慕，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于人生而言，无不可能。
　　菲菲最近特别喜欢去找她的杨瑁姐姐，如今的御主夫人。
　　她如今的年纪，恰好是当年杨瑁的年纪，是一个小女孩儿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本以为她会看上那一位，却不知她小小心中早就看中的是另一个。
　　只是，那一个心里早就有了别人，纵然那已经是一缕幽魂，但我觉得菲菲是不可能动摇他心中所爱的。
　　菲菲只是个小女孩，而对方已经足以做她的父亲。
　　越是接近他们，越是能感到陈浩不曾走远，这些人，这些事，是他生前关心，死后不舍的存在。
　　有他们在，便如陈浩仍旧在一样。
　　某一天，菲菲坦然的跟我讲，她说：“妈妈，我喜欢黎默汐。”
　　并非天雷，没有滚滚，我平静的答她：“忘了他吧。”
　　她说：“我知道清若姑姑的故事，她是和父亲死在一处的殿下的护卫。可是，清若姑姑已经死了，黎大人不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我揽了她入怀，仔细看她如今越发与陈浩相似的眼睛，只像看到了她的父亲，我说：“傻孩子，你现下这么想是因为你还年纪小，你以为你阿娘忘记了你的爸爸了吗？”
　　她仰头，认真无比：“可是，就算不会忘记也得要学着忘记，没有什么是会在原地不动的等待着的。我不想等待，可是，他是我第一个想等待的人。阿娘，我愿意再等一等。”
　　她是聪明的孩子，她了然。
　　不久之后，她入了明部，她父亲曾经站过的地方。
　　她必会看到一样的风景。
　　许多人都在向前看，我亦然。
　　我已经不恨了。
　　而殿下，已经化为清风一缕，而山河，亦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