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307、十四 《薄荷初开》

　　生性好动的小杨瑁在林飒一颗心全扑到海澈身上时，也并不曾老实在浪屿上闲着。
　　在浪屿的这些日子，小杨瑁早已和所有的人混的熟了。
　　上至海明兰、林玥，下至普通的侍卫以及厨师之类，都和她处得极好。而且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有重见径若寒的奇怪感觉。好像十六年前的那位善良温和的少年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了。
　　那个人是夫人的亲弟兄，却和夫人完全不同的少年。他的温和与善良也引导了少主的性格。若没有他，少主不会有如此至纯至性的个性。
　　许多的人都很想念他，当听说他死在了异域，不少人都有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可是，当见到这个小姑娘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更奇异。也开始有更多的人开始怀疑她与径若寒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小姑娘却一无所知，只是以诚挚之心与大家交好。
　　小瑁总想要帮忙，帮着看顾海澈，她总觉得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说：“帮帮海澈。”那声音像是径若寒的。
　　小杨瑁悄悄的躲在外面看海澈徒步走，她担心。
　　她看见那两个人聚在一起很神秘的样子。
　　小女孩靠过去听，却听到了最糟糕的事情。“海澈哥哥的爸爸已经死了吗？”失落感涌上心头。
　　她定定的躲在树后：“海澈哥哥也和小瑁一样成了没有爸爸、妈妈疼爱的孩子了。海澈哥哥……”
　　她轻轻的背过小身体，离开了。

　　小瑁回到自己的卧房，仰躺在床上。
　　点点翻滚着爬过来，偎着她。
　　小瑁把它抱到胸口，问它道：“点点，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对不对？我也是。还有海澈哥哥。我们都是一样的了。为什么我们没有爸爸妈妈呢？海澈哥哥的身体不好，如果爸爸妈妈都不疼他了，他又怎么会好呢？”
　　点点“喵喵”的叫着，用头蹭小瑁的脸。
　　小瑁道：“你是说，我更应该好好的照顾海澈哥哥？”
　　她从床上跳下来：“我当然会！”她推开窗，像是自下决心，又像是和点点对话。她道：“我答应过叔叔的，无论如何，我都决不食言！”
　　她迎着风，任风吹乱了她的短发：“叔叔，你放心好了。叔叔最重要的外甥，小瑁会保护好他的！”

　　大婚那天，整个浪屿都是一片鲜红，是鲜艳的红色，预兆着吉祥如意的红色。
　　许多年都没办过喜事的地下高原的权力掌握者，一个个都难掩喜色。
　　虽然先成婚的是林飒，但是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事情发生。这不过是个隆重的开始而已。

　　喜帕揭开。
　　火烛之下，改作了少妇妆的那个女孩子，娇艳如花。
　　林飒痴痴的看过来，心想我从此以后就被彻底绑住了呢……
　　心底涌上来的却是不能掩饰的窃喜。
　　他的心在胸腔里跳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

　　杨瑁看着林飒，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心心念念不舍得放弃的男人，但是今天的这个时候，有一件事情不能瞒他。
　　她看着他，看他嘴角噙着笑的向自己伸出手来。

　　杨瑁闭了下眼，咬牙，然后说了出来。
　　她闭着眼睛，等待。
　　等了很久，或者也并没有多久，她感觉不到林飒的任何动作，她想：“完了。”
　　她仍旧闭着眼睛，却笑着不敢看他：“所以，就是这样了。”她笑得甜甜：“我可以出去了是吗？”
　　她想，果然任何男人都是会在乎的，就如当年北歆姐姐和慕凯哥哥说过的一样，男人都不能接受这个。
　　她转身，去握门口的流苏。她想这么丢脸的事情最好不要叫别人看到，但是阿澈哥哥他们一定就在外面，等着闹洞房……不会有这种可笑的事情了，但是她不后悔。她已经做完了这个梦，做过了他一天的妻子。
　　一只手紧紧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死死的将她扣进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杨瑁一动也不敢动。
　　林飒在她耳边喃声低语：“我的阿瑁……我的阿瑁……”
　　听到她说那些，林飒的心如刀割。
　　这看似天真的女孩儿，竟然经历过这些？
　　她不曾告诉任何人知道，那是她本可以永远深埋下去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她却选择了告知，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新婚之夜。
　　这小姑娘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我么!
　　这样的认知几乎要敲碎林飒的心。
　　他死死的搂紧杨瑁娇小的身子，低哑着嗓子道：“我的阿瑁，我的阿瑁。”亲吻上了她的脸颊，然后将她狠狠的推倒在铺陈着火红喜色的床幔间：“阿瑁，阿瑁……”万语千言只能用这个名字来表达。她是他刻入骨血的爱人，要与她上穹碧落下黄泉，生生世世永远不要分离。别说什么要离开我的话，别说什么要放开手的话，这些话你从前不曾说过，现在不曾说出口，将来我也不要听到。我只要你，只要你！从第一眼见你起就注定了我们要相爱，阿瑁，我的阿瑁。
　　杨瑁伏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热情，心里深处的那一根刺慢慢融化，她想她与她的林飒哥哥从今以后再也不怕任何事情了。
　　林飒亲吻着她腕间的红绳：“一辈子不够就两辈子，三辈子，生生世世，我只要你。”
　　杨瑁的眼角湿润了，她抬手，搂紧这个男人的颈子，亦吻上了他的眉间。
　　在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她想陪他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他那样子的爱着我，是爱着我的整个灵魂，我怎么能忍心舍他而去？
　　所以我断定，你也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她一个在世间受苦。总要陪他，风雨相伴。
　　杨瑁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像是个刚刚成为人妇的小姑娘。
　　被人狠狠锤了一锤的连珏摇头苦笑，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啊，阿瑁。
　　你们是两情相悦，我却是一厢情愿。怎么会一样呢？
　　纵然我舍不得她孤独终老又能怎么样？
　　她爱上的是那一位，是那一个人，她第一眼，就看上的是那个人，见过那人的风采，怎么还会轻易被路边的旁人吸引？
　　是不一样的啊。
　　无奈的抬手想摸上对方的头顶，猛得想到对方如今的身份早已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戏弄开玩笑的小姑娘。手伸到一半，悄悄缩了回去。
　　杨瑁却只是盯着他慌张的眼睛，道：“不试试看就认输，可真不像是青非哥哥带出来的人！”
　　连珏心想，你连我家老大也搬了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一边假笑，一边后退。
　　身后传来自己家孪生兄长的声音：“没出息！”
　　立刻觉得天地之间，竟然无自己容身之处了。
　　不过就是喜欢上一个人，不过就是想跟在她身边，怎么就让那么多人知道，让那么多人看了笑话。我，我还真是丢人！
　　他这样想，转头就跑！
　　连琚向着杨瑁行了一礼，亦转身要去追不成气的弟弟。
　　杨瑁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阿琚哥你太严厉了，难怪阿珏哥要逃跑。”
　　冷汗亦渗了出来。
　　当年的小少女，如今的御主夫人，眼光真是毒辣！
　　杨瑁却不知道这兄弟两个心中所想，只是想，若是什么也不说，就一定会连被回应的机会也没有啊。

　　林飒静静的站在远处，看着杨瑁和连珏聊天，然后连珏逃跑，看到连琚告退，也逃跑。那兄弟两个的动作出奇的一致。
　　他想到自己大婚当夜，阿瑁说出那番话时，自己受到的无限惊吓。
　　这个小姑娘，不，应该说是我的妻子了，我的小妻子，心里看来还藏着许多的秘密呢。
　　不怕不怕，来日方长。
　　想到来日方长，嘴角不禁微微向上扬起，冷竣的面容显出孩童般的稚真。
　　他快步走过去，在杨瑁身后半弯下身子，边吹了口气在她颈后：“我回来了。”
　　“啊！”
　　杨瑁一怔，立刻回转身来，笑如春花：“欢迎回来！”
　　蜂蜜薄荷的香味立刻盈满了鼻端。
　　这是我的女孩儿，我的妻子，我一生一世，永生永世要守护和爱怜的小少女。哪怕她有数不清的秘密，但是她就像是一本永远新鲜的书籍，我会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下去，绝对不会再漏过你的一点一滴。因为不管是过去也好，将来也罢，或者是现在，此时，此刻，她都是我的唯一。
　　这样想着，伸指便弹向新婚小妻子的鼻梁。
　　如愿听到对方小声的嘀咕。
　　林飒扬起唇角，笑得张扬。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是那一帮兄弟中最早成婚的。自己明明是最最小的那一个，却成了最早有了家室的人。
　　但是，心甘情愿。
　　杨瑁不知道他在偷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种小事情，只是扁着嘴，踮起足尖，使劲的踩了他一脚，道：“笑什么笑得这么古怪的模样。对了！”
　　她突然笑得比平日还古灵精怪，只道：“我告诉你个事情……”
　　林飒于是俯低了身，听她在耳畔低语，末了，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阿瑁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有些为难的看向杨瑁，杨瑁双手叉腰：“帮不帮？”
　　这个彪悍的模样，让他突然就想起新婚夜那小少女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一软，点头：“帮。”
　　杨瑁双手一拍：“那就说定了，我去找阿澈哥哥，你找明姐姐！”
　　林飒一怔，觉得她表情动作与某人高度重合。
　　但是让他去找倪明的说法先打乱了他的心思，他急急拉住欲转身跑开的小妻子，道：“为什么是我去找倪明？”
　　杨瑁看傻子一样看他：“这种事情难道要我一个女孩子家去说？”
　　林飒指着自己又指指杨瑁：“为什么？”
　　杨瑁急得跳脚：“真是笨男人！”
　　林飒眨眼，不解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笨男人，只是对方的一连串动作神态无比的熟悉，他猛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对方类似何人。
　　这模样，这动作，这急迫的神态，怎么瞧怎么像十几年前才十多岁的阿姐。
　　阿瑁真的跟着阿姐学坏了。
　　可是，看着小妻子旋风一样的奔跑出去，甚至还跌了一跤复又爬起，勇往直前的那样子，他无端就觉得欣慰。
　　越是像姐姐那样，越不容易被命运击倒，有何不可呢？
　　正因为杨瑁是这样的性情，所以上天才送她来到我的身边，是为了催我向前。
　　于是这样一想，去说服倪明的说法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早晚要面对的，或者说早晚要走这一步，除非那两人根本不想，那是不可能的。
　　哈哈。
　　有阿瑁在，真好。
　　鼻端薄荷蜂蜜的味道，清清淡淡，甜却不腻，像极了阿瑁本人。这个小女孩儿，早在最初相遇的时候就在不经意间介入了我的人生，现在是我自己的妻子。所以，妻子的吩咐当言听计从，以妻为纲不过历来是滨族人的本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