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296、三 《比翼》

　　漫漫草原，宁静而祥和。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很轻易的就可以抹去风尘，将往事沉入记忆，留下的只有思念。
　　无论桑珂是怎么样的挽留，北程都执意要离开激情平原。
　　她既然已经送回了慕羽的遗骨，又与叶天镇重的道过了珍重，自然是要离开的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想见一个人，那就是姐姐北歆。
　　为此，北歆，也就是倪明专程从地下高原赶了过来，依照海澈的意思，还带来了诸多的土产。
　　北程在位于激情平原的主驿馆见到了倪明。
　　看着倪明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福，北程不由小小的妒嫉起来。
　　但是在妒嫉的同时，她又暗暗的为姐姐祝福着。
　　倪明能跑得飞快的到来，说明海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至少倪明能够放心听任的将他一个人丢在地下高原自己跑来这里。
　　果然，倪明张口闭口说的都是海澈的事情，完全不是当年做为北歆时的冷漠。
　　或许这才是海澈和林飒认识的那个倪明吧，真正的倪明。
　　北程实在是很羡慕她。
　　等到倪明终于把要说的说完之后，北程才道：“海澈大哥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吧？”
　　“嗯！嗯！”
　　倪明笑得合不拢嘴，一径的点头：“已经能不用人搀扶着自己走动了，食欲也很不错，我们正商量着要不要告诉阿飒和小瑁我们出行的计划，喃，”
　　她一提起海澈，立刻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北程只是笑着看她，在她说话的间隙道：“姐姐，你真幸福。”
　　倪明毕竟只是天然而不是迟钝，否则做为北歆时的她哪里来得那么慎密的思量。
　　她住了口，看向一脸忧伤的北程，突然伸手捏上了她的脸颊。
　　“痛？！痛……。”
　　北程一边抢救自己的脸，一边道：“姐姐，你做什么啦！”
　　倪明用力向两边拉着北程的脸颊，一边道：“你啊，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挑高半边秀丽的眉梢：“程程，知道我以前最不喜欢你什么吗？就是你这一副我很不开心，不要来招惹我的样子。要笑，要多笑笑。不然如花美眷就要变成糟老太婆了！”她夸张的叫道：“那时，别说我是你的姐姐！”
　　北程扯着嘴角，给她半个笑容，心想：“你以前不是连表情都是极冷淡的，笑起来和没笑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话，她当年不敢说，如今看到倪明灿如春花的笑脸也不能说。
　　倪明又歪着头看她：“是因为叶天还是白震？”
　　她敏锐如昔，一语中的。
　　“不！和他们无关。我以后再也不会见白震，也不会再见叶天了。”北程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倪明盯着她的脸：“为什么呢？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以为早在慕言死之前，你和叶天就已经走得很近了啊。”
　　北程像是受了惊：“不是！”
　　“笨蛋！我是过来人，这点还看不出来么？你对慕言，只怕是亲情大于爱情吧，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给叶天那样的人吸引了去。”
　　她语重心长的道：“程程，你的坏毛病就是不停的在否定着自己，为什么从来不敢正面看清自己呢？白震和叶天，这俩个家伙随便你选择啊。”
　　她这样就着，却发现北程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于是倪明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对吗？还是说，我染的黑头发给水洗花了？”
　　她这样一说，北程才注意到她居然是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挽了个盘发，别着一枝精致的双飞燕的玉簪。配着她一身火焰色的衣饰格外的艳丽。
　　北程摇头：“没有，姐姐你今天好漂亮，比任何时候都漂亮。你真的与以前都不同了，姐姐。以前，你是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你也不会关心除了阿凯和小叔叔之外的事情，因为你的心早就已经封闭了。所以，哪怕是酷似少年时代的海澈大哥的小秋也不可能走进你的心里面。可是，当你变回倪明时，你整个人像跃动的阳光，全身都是光芒，不再冷森森的。这，就是海澈大哥所说的，真正的明明吗？”
　　倪明笑了：“现在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了？”
　　“我很吃惊，姐姐并不是我想像的那么无情。”
　　北程怜惜的替倪明顺了顺鬓边的散发：“姐姐，黑发的你好美，好美。”
　　倪明笑着偏头：“是清泠他说有一种黛草，碾细了用来染发最好了。我挑了白色的花冠，要是白头发的话就显不出花冠来，所以就让他亲手帮我染成了这样子。可把他给累死了……”
　　笑声里有着小小的甜蜜和温馨。
　　倪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海澈嘟着嘴，努力的给自己的白发一层一层细细晕染上鸦色的的俏皮模样，还有他微微发抖的双手，还有那不一刻便布满了发际的他的冷汗。
　　分明已经不能再做多么细致的小手艺，我却逼着他给我亲自染发，可是，谁叫他也嫌我的手笨，染的不均匀么！
　　所以……只能让他与我结发共长生……

　　“花冠？”
　　北程有些惊讶的看她：“姐姐你们？”
　　倪明用力的点头：“嗯，我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她知道以北程的性格自己多说无益，只是拉着妹妹的手，镇重再镇重的说道：“我们决定悄悄的办一个小型的婚礼，只请最亲近的人来观礼。程程，你一定要来哦。定下来的日子我已经告诉了白震和叶天，要不要带他们中的哪一个来你自己决定。你可以不来，不过，我要你记住，那一刻的你的海澈大哥可是全世界最帅的新郎倌哦，你难道不想亲眼看一看吗？”
　　“海澈大哥和姐姐的婚礼……。”
　　北程沉吟着，微微笑了：“嗯，我会去观礼的。”
　　她虽然笑着，却有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惆怅。
　　倪明瞧在眼里，只是更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连你也留不住她吗？”
　　倪明一边收拾着要给海澈带回去的游域方面的土产一边问道。
　　叶天点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我知道程程是一定会回去风魔城祭拜阿言的，你可以再试一下看看。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倪明对叶天道：“程程会专程来与你道别，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你的份量的。阿震已经是当了缩头乌龟了，你也要学他不成？”
　　叶天道：“我，还能有希望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不过，清泠的执着你也领教过了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叶天，你不像是个没自信的人吧？起码，你哥哥敢做的事情，你也得敢做不是吗？”
　　倪明只留下这句话，就带着大批的礼物返回了浪屿。
　　海澈的身体是在渐渐的恢复，但不代表，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外面玩耍，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她来亲自安排，是为了能让那个爱在心尖子上的人能够少耗一分心力便少耗一分。
　　他们的时间不比常人来得可以浪费。

　　两个月后。
　　海因斯坦域风魔城。
　　公墓群。
　　北程站在慕言的墓碑前，把一束白菊放好：“阿言，我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可是我不会再回来这里的。”
　　这样说着，眼泪很不争气的落下来。
　　她接着说道：“我会先去参加姐姐的婚礼，然后再开始我的旅行。阿言，你会保佑我的吧，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她絮絮叨叨的在慕言的墓前，全不知身后古柏中藏着有人。
　　远远的，叶天藏身在一株古柏后面，怀里抱着大捧的香水百合。
　　他深信北程还爱着自己。
　　何况，他手里还握着两张王牌。
　　离得太远，听不到北程说了些什么，但是由于有白震和倪明的鼓励，他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要坚持。

　　北程走过来了，看见地上那一大捧淡雅香气弥漫的百合，先是一愣。
　　而后，两个小小的孩子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张着小手，叫着：“姨姨！抱抱！”稚嫩的童音软糯的发甜。
　　“小安？小乐！”
　　北程怔住了，她来不及细想，将两个飞扑过来的小天使紧紧的搂在怀里。
　　孩子们略高的体温和淡淡的奶香让北程想起了珍珠当年将他们交至自己手中的情景。
　　这两个孩子，是慕羽和珍珠曾经活在世上的唯一的明证，是那两个温柔的人的血中血，骨中骨。
　　这两个孩子，曾经在她最伤心的时候陪在她的左右。
　　若是没有这两个孩子，也许，北程早已经不在了。
　　北程任由小安和小乐用小手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襟，亲吻着孩子们稚嫩的脸颊，心里全是爱。
　　“这两个孩子，他们最为信任的就是我啊，我怎么可以丢下他们？”
　　叶天缓步走了过来，捡起花束，亦递出了当年的那一串香结子：“程程，这是壹佰零壹朵百合，不是玫瑰，但是，我想用来表达的心意是与玫瑰一样的。程程，希望你还可以重新来接受我。”
　　他诚恳的望进北程的眼里：“我知道我错过了许多，可是，我真的爱你。如果，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的肩膀，可以让你依靠永生永世。”
　　还有什么诺言比这更加的沉重？
　　还有什么诺言比这更加的温柔？
　　至少，在北程的心里再没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任性的不计一切的话语，原在他们初相遇，还不知彼此身份时就已经自叶天的口中说过。
　　多年以后，再自那人的口中说出，看着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眸，北程只能是抱紧了小安和小乐。
　　她知道，这一生是甩不掉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