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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一百一十七章 陈年深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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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柒染总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这番怀孕诚然是太顺了,现在看来,原来最凶险的藏在最后头,在一切走向终点人最放松发时候,隐匿在暗处的对手终于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绾绡抱着已经瘫倒的柒染,忽然恐惧而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人命脆弱,她怀中这个人很可能会死!就如同当初的曲滢,以鲜血流尽为代价才换来了一条新生命的诞生。
“绾绡……绾绡……”柒染痛得声音都发颤,“我会死的……”
“乱说什么!”自从落荫死后,绾绡便听不得一个“死”字。这后宫那么大,可她能说上话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
几个侍女与绾绡一道七手八脚而又小心翼翼的将柒染扶上床。稳婆还没来,太医亦还在路上,绾绡不得不竭力持着冷静回忆曲滢生产时的一切,然后指挥九瑶宫的宫人一样样照做。产房不吉,可为了安抚柒染,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绾绡坐在柒染床边,任她攥着她的腕子长指甲掐得她生疼,仍是一声不吭。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柒染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面色苍白得吓人。
“稳婆怎么还没来!都是怎么办事的!”绾绡听得烦躁,转过头去怒斥奴婢。
“我不要稳婆,我……我要我娘!”柒染却神志不清了,口口声声说要见她母亲。
绾绡为了安抚她,只好告诉她已命太监出宫去请人了。
“真的?”柒染攥着她的手急切道:“绾绡,你不可以骗我……我,我……”她眼眸黯淡疲倦,“我就要死了,若再不弄清一些事,只怕死——都不会瞑目!”
“不骗你,不骗你!”绾绡忙不迭道。
柒染没有再说话,一阵剧痛袭来,她没有再开口的精力。
好在稳婆也在此时匆匆赶了过来。绾绡得以暂时离开。推开寝殿大门走出,春末的风竟让绾绡觉得有几分寒意,在风中忍不住哆嗦。
寝殿外,长阶下,绾绡的宫人都静侯着他们主子的命令。九瑶宫的宫人此时正忙,可他们因为是璎华宫的人所以不便插手,只能呆呆站在一旁。
绾绡有些头晕目眩,一面揉着额角,一面随手朝某个宦官一指,“你,过来。”
“诶,娘娘有何吩咐?”
“去,去泰昭殿将贤妃娘娘临盆的消息告诉皇上……不,算了,还是我去罢。”她脚步虚浮却急,“在这样的情形下,势必要将一些话说给陛下才行……”她喃喃,登上了轿辇。
“云嫣,惜宁。”她唤住她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宫女,“你们留在这,替我守住九瑶宫,除了早先便定下的稳婆和信得过的太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九瑶宫。”
“任何人?”
“不错,任何人。”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是实在拦不住,你们一个托住她,一个即刻来找本宫!”
“是!”云嫣惜宁齐声应下。
绾绡放下了轿帘,软轿飞快向泰昭殿方向去。
而绾绡不知道,就在她前去泰昭殿时,亦有人拿着令牌去了宁国公府。
生死线上,步步相争。
泰昭殿最深处的镂花长窗下坐着殷谨繁,他用锦帕擦拭着玉箫,十分闲适的模样,可绾绡却在正午的光影下看见了他紧蹙的秀眉。
他是在烦心。是在为什么烦心?是西南的打败,还是……朝堂上关于瑶贤妃柒染的流言。
绾绡疾步上前,跪倒在殷谨繁脚边,“皇上,求皇上救救贤妃罢!”
“怎么了?”殷谨繁惊诧,忙扶起绾绡。
绾绡抹了一把泪,“也不知九瑶宫的宫人是从哪里听来一些混账流言,说了好些糊涂话,可巧让贤妃听见了。怀了孕的女人难免多心,贤妃因这些混账话动了胎气,此时临盆,怕是有些凶险!”
“那,贤妃她现在如何了?朕一会去看她。”殷谨繁的话语中有关切,但他绝口不提绾绡方才所言的“混账话”。
看来,他之前柒染总说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这番怀孕诚然是太顺了,现在看来,原来最凶险的藏在最后头,在一切走向终点人最放松发时候,隐匿在暗处的对手终于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绾绡抱着已经瘫倒的柒染,忽然恐惧而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人命脆弱,她怀中这个人很可能会死!就如同当初的曲滢,以鲜血流尽为代价才换来了一条新生命的诞生。
“绾绡……绾绡……”柒染痛得声音都发颤,“我会死的……”
“乱说什么!”自从落荫死后,绾绡便听不得一个“死”字。这后宫那么大,可她能说上话的人,真的已经不多了。
几个侍女与绾绡一道七手八脚而又小心翼翼的将柒染扶上床。稳婆还没来,太医亦还在路上,绾绡不得不竭力持着冷静回忆曲滢生产时的一切,然后指挥九瑶宫的宫人一样样照做。产房不吉,可为了安抚柒染,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绾绡坐在柒染床边,任她攥着她的腕子长指甲掐得她生疼,仍是一声不吭。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柒染反反复复重复这一句,面色苍白得吓人。
“稳婆怎么还没来!都是怎么办事的!”绾绡听得烦躁,转过头去怒斥奴婢。
“我不要稳婆,我……我要我娘!”柒染却神志不清了,口口声声说要见她母亲。
绾绡为了安抚她,只好告诉她已命太监出宫去请人了。
“真的?”柒染攥着她的手急切道:“绾绡,你不可以骗我……我,我……”她眼眸黯淡疲倦,“我就要死了,若再不弄清一些事,只怕死——都不会瞑目!”
“不骗你,不骗你!”绾绡忙不迭道。
柒染没有再说话,一阵剧痛袭来,她没有再开口的精力。
好在稳婆也在此时匆匆赶了过来。绾绡得以暂时离开。推开寝殿大门走出,春末的风竟让绾绡觉得有几分寒意,在风中忍不住哆嗦。
寝殿外,长阶下,绾绡的宫人都静侯着他们主子的命令。九瑶宫的宫人此时正忙,可他们因为是璎华宫的人所以不便插手,只能呆呆站在一旁。
绾绡有些头晕目眩,一面揉着额角,一面随手朝某个宦官一指,“你,过来。”
“诶,娘娘有何吩咐?”
“去,去泰昭殿将贤妃娘娘临盆的消息告诉皇上……不,算了,还是我去罢。”她脚步虚浮却急,“在这样的情形下,势必要将一些话说给陛下才行……”她喃喃,登上了轿辇。
“云嫣,惜宁。”她唤住她手下最得力的两个宫女,“你们留在这,替我守住九瑶宫,除了早先便定下的稳婆和信得过的太医,任何人,都不许靠近九瑶宫。”
“任何人?”
“不错,任何人。”想了想,她又补充道:“若是实在拦不住,你们一个托住她,一个即刻来找本宫!”
“是!”云嫣惜宁齐声应下。
绾绡放下了轿帘,软轿飞快向泰昭殿方向去。
而绾绡不知道,就在她前去泰昭殿时,亦有人拿着令牌去了宁国公府。
生死线上,步步相争。
泰昭殿最深处的镂花长窗下坐着殷谨繁,他用锦帕擦拭着玉箫,十分闲适的模样,可绾绡却在正午的光影下看见了他紧蹙的秀眉。
他是在烦心。是在为什么烦心?是西南的打败,还是……朝堂上关于瑶贤妃柒染的流言。
绾绡疾步上前,跪倒在殷谨繁脚边,“皇上,求皇上救救贤妃罢!”
“怎么了?”殷谨繁惊诧,忙扶起绾绡。
绾绡抹了一把泪,“也不知九瑶宫的宫人是从哪里听来一些混账流言,说了好些糊涂话,可巧让贤妃听见了。怀了孕的女人难免多心,贤妃因这些混账话动了胎气,此时临盆,怕是有些凶险!”
“那,贤妃她现在如何了?朕一会去看她。”殷谨繁的话语中有关切,但他绝口不提绾绡方才所言的“混账话”。
看来,他已经相信,柒染的确非柒家贵女。
绾绡心底有了计较,于是又道:“绾绡谢皇上肯去看贤妃。只是——皇上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你的意思是……”殷谨繁毕竟长于深宫,女人间的那些较量他不是不清楚。
“前朝的事情,后妃原不该得知的,可为何贤妃这么巧就知道了?”
“朕懂了,此事朕日后定会彻察。”
“谢皇上。”她再一顿首,“贤妃既因心绪不宁而动了胎气,还望皇上……等会见了贤妃时先暂且好生劝慰着……否则,臣妾怕出什么乱子对皇嗣不利。”
殷谨繁颔首,已然明白了绾绡的意思,“朕会告诉贤妃要她不要把谣言放在心上的。”他扶起绾绡,“走罢,去九瑶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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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宁看见九瑶宫的掌事姑姑清越领着一个年过四十的妇人匆匆赶来九瑶宫,不犹懒懒抬了下眼。
“敢问清越姑姑,这是何人?”她问。
清越脸上尽是汗珠,她急急道:“这是贤妃娘娘的母亲,二品诰命郑夫人。”
惜宁恭敬的给那个满脸不耐的女人行了个礼,却没有让开的意思,“殊妃娘娘吩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九瑶宫。”
“郑夫人乃贤妃娘娘之母,算得上是闲杂人等么?”清越急了起来,她可以听见殿内柒染凄厉的尖叫,原本温和的她出口也顾不得许多了,“我是九瑶宫掌事宫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这是九瑶宫的事,轮不到你们璎华宫的人来指手画脚。”
惜宁闻言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郑夫人,让开了路。
清越前脚带着郑夫人走进殿关上了门,后脚云嫣便赶来了,“娘娘说过不足任何人进九瑶宫的!”
惜宁柔柔的笑着,似是无可奈何,“惜宁记着娘娘的吩咐呢,可惜宁一个小小宫女,怎拦得住二品诰命?”
“那你为何不托住她!”云嫣怒不可遏。
“云嫣姑姑何必动怒。”惜宁还是好脾气的模样,“就让她母女说会话不行么?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云嫣的怒意反倒一分分敛去,她看着惜宁,目光冰冷可怖,“是太妃要除掉贤妃么?”
“区区一个贤妃,还值不得太妃亲自出手。”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戳破了太妃细作的身份,惜宁也是毫不慌乱的,“只是我们这些受命于太妃,辅佐殊妃的人,不就该不惜一切为殊妃铺路么?瑶贤妃盛宠而有子,无疑是对殊妃不利的,倒不如……”
话音未落,她便结结实实的挨了展翠一个耳光,“愚蠢。”云嫣低声骂道:“如果贤妃死了,那才是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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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还未掀开那最后一重紫罗帘帐,郑夫人便听到里头有一个游丝般的声音哀哀唤道。
郑夫人的心瞬间就软了。她其实很不喜欢柒染——这个女孩从小就太美,美的妖异,她一直固执的认为她丈夫和几个儿子的早夭是因为这个女孩的晦气,可偏生她的公爹还要她极尽温柔的对这个孩子,说这个孩子会是柒家的希望——虽说后来的事实证明,宠冠后宫的柒染的确给宁国公府带来了短暂的辉煌,但是那又如何?宁国公府现在还不是因为她而遭难么?
最初被这个名为清越的宫女拿着令牌从宁国公府带到这里时她是满心恚恨的,可是柒染这一声阿娘,又让她忍不住温柔,仿佛隔着时光,她再度看见了柒家花园里那个精致的小女孩撒着欢向她奔来,娇声对她说,娘,今日阿染有好好练舞,阿娘抱抱我好不好?
然而,这样的温柔也只是一瞬的事。郑夫人终究还是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宫人为她搬来了绣敦,她坐在柒染床边,漠然看着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
“阿娘、阿娘……”柒染挣扎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因为生产的疼痛,那张美丽的面容都由此扭曲。
郑夫人没有把手给她,只是微微叹息。
“阿娘,阿娘……有人、有人说我不是你的孩子……”骄傲而跋扈的贤妃娘娘,前所未有的脆弱委屈。
郑夫人轻轻拨开柒染眼边的乱发,“你的确不是我的孩子——”顿了顿,她说:“你是你阿爹妾侍的女儿。”
柒染因她前半句话而睁大了眼,又因她后半句话而稍稍松了口气,“那,我是阿爹的女儿,对么?”此时她已顾不上什么嫡庶了,只要她还是柒家的女儿就好。
“你姓柒。”郑夫人的这句话让柒染不禁面露喜色,可她又继续道:“想听听你生母的故事么,阿染?”她自顾自的讲了下去,“我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你爹,那是郑家还是大息的望族,而宁国公府却已经衰败了。我的家人都不许我下嫁,可我依旧带着丰厚的嫁妆入了宁国公府的门。因为我爱你的父亲,他那时是帝都最是文采斐然的才子。”
柒染的眼神茫然,或许是阵痛让她思维有些糊涂,又或许是郑夫人让她糊涂了,她不明白她温柔的阿娘为何会在今日对她说这些。
“我和你爹曾有一段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日子,可时日久了,再浓的情,都会淡下去。我不嫌他身无长物,他却厌我不解风情。后来有一日,他带回来了一个唱昆曲的戏子,告诉我,这才是他的解语花。”她深吸口气,时隔多年,那样刻骨的恨还是会让她痛的咬牙切齿,“你的母亲叫思娘,是当时帝都当红的戏子。她被你阿爹纳作妾后,不久便生下了你。你阿爹那时很宠她,为了写诗,为她作画,全然不顾我这个正室的尊严。可是有一日——你娘不见了。知道她去哪了么?”郑夫人压低声音,带着阴郁绵长的恨意,“她私奔了,和她在戏班里的师兄,还带上了年幼的你。”
“夫人,贤妃娘娘已经快要生下小皇子了,还请娘娘暂且回避,有什么要说的日后再说罢。”清越越听越不对,她恍然间意识到她请来的这个人,似乎并不是为开解柒染而来的。
郑夫人却不理她,字字清晰的将剩下的故事说了下去,“当他们被找到时,你生母和那个戏子相拥跳水,依旧是带着你一起,死前那个戏子大笑,说一家三口死在一块,也是无憾了。”
一声痛呼自喉间逼出,不知是因为身上的剧痛,还是因为身上的剧痛。
一家三口,这四字如同惊雷,震骇了所有人。
柒染痛的意识混沌,她想她这一定是在做梦。
梦里,她从小敬爱的母亲用怜悯的语气告诉她,“阿染,你是优伶的女儿。”
梦里,母亲告诉她,“你的祖父见你是个美人坯子,所以留下了你。”
梦里,她的母亲还说,“你的舞跳的这么好,想来一定是你父母的缘故……他们当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