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近黄昏》三摇

8、八

　　八

　　魏总给自己放的假时间挺长，小半个月之后回来手头事儿便也积了一堆，把魏嘉送回前妻那里之后便一头扎进工作里，连日连夜的加班，过了有一个礼拜才又联系了蒋习扬。

　　这边蒋习扬也等得着急了。尽管日子还是一样过，上班，下班，饭局，外快，偶尔去泡个吧唱个K，心里却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心里有事儿。自己也并非没有恋爱过的人，只是这样被人吊着，着实是新鲜到令人生厌的经历。

　　从中学开始，他们之间似乎都处在这样暧昧的境地。彼此的情绪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有勇气走出第一步。也许是真正动了情才会这般瞻前顾后，就算他这么多年谈过长长短短的恋爱，却没有一个人能像魏中原这样让他不敢贸然向前。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蒋习扬想，这么多年过后，能让自己这么怂的，怎么还是同样一个人。

　　魏中原是在微博私信他的，只简单交待了一下最近自己实在太忙，现在有空了什么时候方便见面。蒋习扬写了回复过了一会又删掉，觉得自己显得太过急切了。刷了阵网页准备了一下晚上节目里要播的歌，时间还没过半小时。实在找不到再拖延时间的方法了，终究还是犯贱地点开了回复，说每天五点到晚上九点都有空。

　　这显然便是晚餐的邀请了。魏中原不敢怠慢，因为对吃没有太多研究，还特意翻了一圈员工们的微博，选了间大家都一致好评的川菜馆。

　　他们高中的校门口有一排小吃。90年代的高中生，课余生活其实十分贫乏，游戏厅台球室都不允许开在他们学校周边百米以内，课间的休息时间只够他们去校门口吃上几串烧烤或是麻辣烫。魏中原与蒋习扬走得近的那会儿，下课时便经常一道去。蒋习扬有赖床的毛病，经常早餐不吃到了课间空腹还吃这些重油重辣的东西，肠胃那时便有了些被折腾坏的迹象，上课时经常举手说自己肚子疼，也不知哪次是真的哪次只是单纯想逃课。

　　魏中原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对十几年前的那些事儿能记起来这么多。那时候的蒋习扬总在用手指着说我要这个我要那个，然后不停叮嘱老板多加些辣，吃完后嘴唇被辣得艳红，到了班上还被彼时的绯闻女友黄琛对着唱上一句南海姑娘。

　　魏中原收拾了东西，不到四点半的时候便下了楼出发。

　　蒋习扬掐着点来到，魏中原却因为到得有些早已经喝了两杯白水。他不知道蒋习扬其实比他还早到，坐在车里看到魏中原停好车然后拿着手机给他发了短信，之后抽完了一支烟才出现。

　　还能更傻逼吗，就怕他看出自己的迫不及待？蒋习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俩人点完菜之后等待的空隙开始寒暄，却因为彼此心知肚明接下来要面对的话题而使场面显得略有些尴尬。菜上来之后魏中原朝他笑，说你是不是要拍个照发微博？

　　蒋习扬真没想，但听他这么说了，便也无可不可地随便拍了一张PO了上去，连字也不高兴打一个，直接就是“分享图片”，发完抬起头，便看到魏中原也正埋头刷着手机，没一会儿自己首页便看到他简单粗暴地两个字：开吃。

　　于是俩人便真的开吃了，居然没有人开口说话。这沉默因为俩人一直努力地埋头苦吃而显得过于短暂，差不多消灭了大半之后，俩人各点了支烟，而后在视线偶尔对上的时候仓惶地逃开。

　　这场景因为俩人谁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而格外漫长。烟燃尽了，窗外路灯亮起，终于魏中原握住蒋习扬刚刚摁灭烟蒂的那只手，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于是俩人将车留在停车场，沿着马路牙子走得闲适。H城与所有发展中的城市一下，永远在无止境地修着路，原本宽宽的街道被挤得逼仄，他们在人行道并肩走着，湮没在拥堵在路上的车辆里的人们的视线中。

　　魏中原总算是先开了口。他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放学的时候也这样一起回家吗，你不爱带书包，你总是只拿上一两本书，冬天不戴手套的时候嫌手冷就丢我书包里，然后经常忘了找我要第二天我又要给你背回来。

　　蒋习扬略微歪着脑袋看他，说不是吧魏中原，你要跟我话当年？

　　开场白失败了吗？魏中原扯出一个笑，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俩人已经走到江边的小公园，锻炼的阿姨们伴着音乐跳得正欢，连他们的说话声也险些被盖住。蒋习扬倒是拉他坐到了石椅上，似乎是嘈杂的环境给了他安全感，他开口对魏中原说，你知道的，我的年纪还没有结婚，是因为……

　　我知道。魏中原打断他，说我知道，但如果你因为我结过婚而对我有所怀疑，我想只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证明。

　　蒋习扬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了破绽，思维乱飞着想难道广电十男九GAY的说法他也听说过？或者是陈永哲这小孩不小心露了馅？

　　其实在你说之前，我并不肯定的。魏中原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解释。但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断了联系可也没有听说过你交女友，黄琛也说过你们并没有在一起过，陈永哲的事，我也差不多知道。还有我们……

　　魏中原踌躇了片刻，轻声说，我一直认为我们应该是彼此的初恋。

　　蒋习扬笑了，伴着夜晚的路灯与树荫，笑得露出了他很少示人的法令纹。

　　魏中原摸索着握住他放在石椅上的手，说我很幸运，再遇到你的时候，是单身。

　　蒋习扬内心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没舍得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