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 不要说话》四叶沁

4、4。

　　夏里惊了一下，看着姜晨的眼里竟然有了鄙夷的神色。
　　“你为什么哭？”姜晨揉着夏里的头轻柔的问。
　　“你病了！”夏里推开姜晨的手，站了起来。
　　“为什么哭？”姜晨继续问道。
　　“你病的不轻！你该去看医生，你该去治病！”夏里喊了出来。
　　“夏里……”姜晨哽咽，难过的要命，却还是轻柔的说“在这之前，我也以为我病了，我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只要我不看见你就好了……”
　　“然后，我就旷课，打架，我躲在窗外看你写字念书……我以为我好了，可是一看见你我就立刻就又病了。”
　　“怎么办，没看见你就特别想你，和你一起才能开心……”
　　姜晨抬头，眼里全是泪水“我要和你在一起……”
　　夏里一把把姜晨推开，大声说“变态，变态，变态，死开！！！”泪珠就断了线掉下来。
　　姜晨抱着头蹲在地上。
　　“变态……”夏里骂了句就跑上楼。
　　姜晨来不及抓住就脱掉的手。
　　天灰了暗了黑了亮了，眼泪也跟着慢慢停了。
　　有些东西在这个夜晚就开始注定了。

　　以后的日子，夏里就感觉自己魂被抽干了。
　　初中还是在同一个学校，有时两人会在走廊碰到，在食堂碰到，在回家路上碰到，在公交车上碰到……两人都淡淡的，蒋蓝心问就说吵架了，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过着。
　　蒋蓝心说姜晨老爱打篮球。
　　蒋蓝心说姜晨进学校篮球队了。
　　蒋蓝心说姜晨篮球打的可好了，还成了校队队长。
　　蒋蓝心说姜晨又是全校第一名。
　　蒋蓝心说姜晨和一女孩走的很近。
　　蒋蓝心说那女的她认识，是二班的班花。
　　夏里很想让蒋蓝心别说，他不想听不想听非常不想听！
　　然后，姜晨交女朋友了是蒋蓝心带来的最后一个消息，她妈妈就去世了。

　　蒋蓝心妈妈是在一年后去世的，他和蒋蓝心正读初二，那时，他也是坐着靠窗的位置，看到同楼的邻居慌慌张张的进教室，然后蒋蓝心被叫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心里乱极了，抓起书包就跟了出去。
　　蒋蓝心是一月后才上学的，小小的女孩儿只会哭，醒着的时候哭，睡着了梦里哭。
　　蒋蓝心睡眠极不规律，有时候在梦里还吵闹着要找妈妈，拿蒋蓝心没法子的时候就使劲抱着蒋蓝心一起痛哭。
　　姜晨是在蒋蓝心妈妈火化后的第二天出现的，提着一袋早餐还有一束白色纸花，进门就看见蒋蓝心坐在地上夏里正哄她起来。
　　姜晨把花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提着包子笑着对蒋蓝心说“兔子，这里有你爱的胡萝卜哦，吃完妈妈会夸你好棒的！”蒋蓝心抬起头眼睛亮晶晶“胡萝卜……”伸出手抓包子，“你要站起来才能吃，不洗手脏脏的妈妈也不喜欢哦！”蒋蓝心呵呵的奔到浴室洗完手捧着包子啃了起来。夏里几乎要落泪了，蒋蓝心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
　　“对不起，我今天才知道你家的事……”姜晨难过的低下头“死者已矣，你……别难过……”
　　无论心里是怎样的抗拒，在姜晨进门那一霎那，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自以为是的坚强就早已经土崩瓦解了。
　　夏里低着头，泪落连珠子。
　　姜晨也哭“别躲着我，我就……陪你这阵子，等蒋蓝心好了……我就，就走……”

　　夏里还没来得及拒绝，姜晨就把他搂进怀里，低声说“你要坚强，可不能垮下去……还有蒋蓝心，你得比她坚强！”温柔的气息温柔的语气。
　　夏里再也掩不住的倚在姜晨肩上大哭了起来。
　　所有委屈，责备，悲伤，无助，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那一个月，夏里守着蒋蓝心，姜晨守着夏里。

　　夏里陪着蒋蓝心，吃饭、洗澡、睡觉……
　　蒋蓝心生过一次大病，不去医院也不吃药，实在没法子就只贴着冷毛巾，夏里和姜晨轮番日日夜夜的照看着。
　　姜晨得三地跑，家，餐馆，蒋蓝心家，学校偶尔去一下，有时候轮着几天都没睡过。夏里知道他累，可是他不能离开，他得守着蒋蓝心。
　　那悲伤的无助的小女孩，甚至有段时间夏里觉得她会死去，然后夏里也觉得自己会死掉。

　　当蒋蓝心睡着后，夏里就喜欢靠着窗台抬头看着天，那时，无论白天黑夜天都是灰色的，而姜晨就像是灰色天空里的那轮太阳，唯一温暖的来源。
　　那一刻，他知道这辈子可能都离不了他了。

　　一个月后，三人都瘦了一大圈。
　　幸好，她的蒋蓝心被拯救了回来，除了有时会吞吞吐吐，咽掉不该说的话，也会有心事不跟他说，大都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活泼好动、伶牙俐齿。

　　初中学期结束的时候，三人结伴去逛夜市。
　　蒋蓝心特别的兴奋在前面蹦达着，夏里跟在后面喊小心点。
　　正值暑假街上人多，夏里在人群挤着，还得防着蒋蓝心走丢或者被绊倒。
　　夏里明明看见蒋蓝心在套圈圈人群里，一眨眼就不见了，夏里感觉糟透了就像是亲眼看见亲人一个个消失一样，慌乱的扒开人群喊着“蒋蓝心，蒋蓝心……”差点绊倒之际就感觉有人搂着自己的腰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她在那呢，没事……”姜晨轻拍着夏里的脑袋。
　　蒋蓝心正在精品店门口挥舞着手臂，夏里还没来得及呼一口气，就感觉手被人牵起来了。
　　“可不能再走丢了……”姜晨笑，在夏里发愣那会，姜晨就牵着夏里往蒋蓝心走去。
　　少年心跳的快出来了，里面乱糟糟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手心里，就感觉被握着那只手连血脉流动的声音都能听的见了。
　　只是，那亮亮的小虎牙让人不忍心拒绝。
　　一路被牵着到精品店，夏里清醒了些许忙抽出手。
　　姜晨眼睛里都是笑意，夏里跑进店里。
　　“夏里，你要买东西送姜晨吗？”
　　夏里有些愣“为什么？”
　　“笨！”蒋蓝心白了一眼继续挑礼物“他高中肯定不跟我们在同一所学校的。”
　　夏里心就沉了一下。
　　“我报了佑才！”姜晨也在饰品处翻着。
　　“啊~”蒋蓝心叫了起来“刚好和我们在同一所学校额……”
　　姜晨笑“我可舍不得离开你……这么滴可爱的兔子去哪找啊……”
　　蒋蓝心上前就是踹了一脚，愤愤道“不许喊我小名！”
　　夏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你们可不能赖掉礼物啊，都说好要送的！”姜晨躲着蒋蓝心说道。
　　“想得美吧，自大狂！”
　　三人打打闹闹回家，到分岔路口。
　　蒋蓝心拿着一个钥匙扣“诺，自大狂，送你！”
　　“谢了”姜晨不客气的收下，递过来一个兔子手机链“算是毕业礼物！”
　　蒋蓝心一把抓住，在夏里的角度她脸蛋有些红。
　　“夏里，你的呢？”
　　夏里愣了会，刚想说没买，一旁的姜晨就笑了“他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了……无比美好的礼物！”
　　蒋蓝心问是什么。
　　姜晨笑了，握了一下夏里的手，眼神晶莹剔透，“算是回礼！”
　　蒋蓝心说搞什么鬼，姜晨就敲了一下蒋蓝心脑袋“哥们儿的事，小女孩不懂别问！”
　　蒋蓝心切了一声。
　　夏里紧紧地握着拳头，直到房间才缓缓的摊开手掌。
　　一枚银白色的戒指就躺在手心里。
　　里面有刻两个字母：xj。
　　夏里看着看着忽的就流下泪来。

　　盛夏，佑才高中体育馆。
　　透明的体育馆，阳光从四处射进来，炙热，漫长。
　　蒋蓝心拉住着夏若夏东躲西窜地挤过层层的人群，在靠近前排的位置立住。
　　晴天的午后，烈日炎炎，这人声鼎沸的体育馆显得浮躁了些。
　　蒋蓝心不住的用右手做成扇形呼啦呼啦的扇着风，夏里微侧着身扯过袖角擦去蒋蓝心流到脸颊的汗水。
　　蒋蓝心咧开嘴，砸吧砸吧的笑了。
　　蒋蓝心笑得太恶心了，以至于多年后每当夏若夏回忆起那个盛夏就只记得这个恶心扒拉的笑容。
　　“夏里，快看，姜晨！”
　　蒋蓝心伸出的右手，微高过头顶，把迎头洒下的阳光剪成一片纷飞的彩蝶。
　　夏里顺着蒋蓝心的手指看过去，略呈凹形的篮球场上，一袭白色耀眼的姜晨，微笑犹如王子。
　　有那么一瞬间，夏里怀疑场上那位少年还是不是曾经一同长大的玩伴，替她们背过黑锅，为他们跑腿的玩伴。
　　“……是长大了么？”夏里心想。
　　“喂，夏里，那个红色运动衣鸡冠头的是？”
　　夏里反应过来，叫苦，完啦，蒋氏花痴病又来了。
　　结果，不出其然，姜晨在蒋蓝心这完全失利，一口一个鸡冠头加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说，倒戈相向狂喊白队丢球，完完全全把十几年的友谊抛诸脑后。
　　比赛结束，白队胜利。

　　蒋蓝心唉声叹气。
　　一直到教室蒋蓝心还在念着姜晨没义气。
　　夏里好气又好笑。
　　没一会，白衣撩人的姜晨也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他的座位在靠蒋蓝心的左上角，落座后迅速转头。
　　“喂，蒋蓝心，有没有去看比赛啊？”
　　“去了，看你怎么输球的！”
　　“哈哈，让你失望了不是？”
　　蒋蓝心小切了一声，竖起一本书，划了一条三八线，逐客意思明确。
　　夏里趴在历史书上，小憩。
　　姜晨拉下书，手肘压着上面“明晚，东郡ktv，去——”
　　“不去！” 蒋蓝心没好气的打断。
　　“嘿嘿……”姜晨奸笑道“有帅哥哦！”
　　“还不是你们篮球队的那几个？”
　　“还有今天和我们比赛的红队那几个”姜晨看着蒋蓝心亮了一下的眼睛，微扯起嘴角“怎么样？”
　　蒋蓝心扭了扭身体“你这么诚心，不去好像有点对不住你哦！”
　　姜晨呵呵的笑着。
　　蒋蓝心一把扯出被压着的书“下次可不可以换一招？”
　　“这招管用啊！”姜晨伸手推了推坐在蒋蓝心旁边的夏里。
　　夏里从臂弯里露出半眯的眼睛。
　　“你去么？”
　　夏里微微缩了一下脖子，目测了一下到蒋蓝心的距离，思考若说不去被扁成功的概率。
　　“嗯。”轻哼一声，投降进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