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魄》木头人大爷

9、万年为期莫回首

　　窗外莺啼蝶舞，暖光悠然。春光透过桃木窗绵绵而入，一室明亮。窗台那的仙草不知是受了什么润泽，几日的日晒雨淋后反而生的更好。
　　翩然的纱帐下，男子倚在床沿，阖目而眠，却显然睡的不安稳，眉头时不时便蹙起，仿若梦里也有令他心忧之事。
　　床的里侧是一个素衣女子，一头乌发如瀑般倾泻在床上，巴掌大一张脸，肤色若玉，唇色如血，颈项曲线柔软美好。可是若细细看去，变会发现女子气息全无，竟只是具体躯壳而已。
　　窗口跳入一只黄莺，啼鸣清脆。床沿的男子蓦地被惊醒，眼睛还朦胧未睁开，便伸手朝身边的人摸去。发觉身侧那人还在，男子方才舒了一口气，缓缓看窗外。
　　他的手伸入怀间，掏出一盏晶莹剔透的小灯，清透的小灯自内发出盈盈的蓝光，若隐若现，恍若一层光圈笼罩着。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男子抬头便见着了门外的的一小片影子。
　　“主子，络妃求见。”
　　男子将灯盏收入怀中，继而踏出门外，“有什么事？”
　　络痕的面色冷凝，平日里的艳色尽无，“普陀佛醒了。”
　　男子蓦地睁大眼，“可信？”
　　“青丘一族的族长亲传的消息，你说，可信否？”

　　大梦忽醒，普陀佛饮着茶，掐指默算这百年来的命数，越算心里越是暗叹。算到最后，竟是搁置了茶水，再也饮不下去。
　　“普陀佛可是嫌这茶水不好？龙宫的水与三界之水都不甚相同，普陀佛许是喝不惯了吧。”一侧立着的小侍从有点儿忐忑，头一遭伺候这么大的人物。
　　“出家之人无欲无求，这样便好了。你可能再送一杯茶来？稍后应该便有客到访。”
　　“是。”
　　小侍从得了令便着手下去办事儿。茶水还未煮开，便听着门外有人通报，“了溪君到。”他探头朝外看，竟然是那位天君六子了溪君。之前龙王寿宴，他有幸见过一回。莫非，普陀佛指的客人便是这了溪君？
　　他加紧了法力煮水，不过须臾便端了茶水进屋。
　　屋子里，了溪君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而普陀佛手心里一盏通透的白色小灯，神色不悲不喜。
　　他一愣，众所周知天君六子末了溪最是得宠，气度风华也是三界公认的。龙王的小女儿之前还因暗恋末了溪闹着要嫁到天界弄出了好大一番动静。许是出生好，又顺风顺水，这末了溪的脾气也是了不得的。就他的正妃一事，多少仙人曾在他那儿碰过钉子。众仙皆知他做事不留情面。
　　可今日这一出戏，是怎么回事？能让天君之子下跪的仙人，怕是不多的。
　　“自我收了遥兮做徒弟，我便是知道的。遥兮这脾气万一要历情劫，定然是要吃亏的。否则她也不会情劫一结束，就决定要封住记忆将你遗忘。结魄灯里凶险万分，这一番进去，她是要吃尽苦头了。我佛慈悲，我不欲怪罪于你。这既是遥兮的决定，便这样罢。你不必求了。”
　　“求普陀佛。”了溪维持着磕头的姿势，声音清冷，“普陀佛既是遥兮之师，定是看不得她受苦的。求您老人家，救她。”
　　“谈不上救不救，这都是命数。即便我救了她，你我又怎知，救了她是真的救了她而不是害了她呢？劫数罢了。了溪君不必执着。不过是一万年而已。”
　　普陀佛再不肯开口，只是默默的抿着茶水，最终念了诀走了。
　　徒儿，不是师父狠心不愿放你出来。只是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即便你出来也不过是两看相厌，不若便守着灯，等那一万年后的出现。师父非红尘之人，却也是出于红尘之中。为了你好，所以才决计让你受这些苦。
　　了溪回了天宫，守着那一豆幽光，却是心灰意冷。万年虽短，没有你相陪，却若刀山火海令我难熬。仙人一世虽长，若能有你，便是清粥小菜荒芜寥落，也是怡然自得。
　　只是万年后，等你出来。还是否会恨？
　　以你自身为刃，伤我入骨，可能令你解恨？
　　遥遥无期。
　　结魄结魄。结魄灯结三界魂魄，救人救神救佛，却惟独救不了自己。
　　遥兮，万年为期，此后你可还愿意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