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树下，愿望成真》酒*

2、许愿，是这么一件绝望的事。

　　圣诞精灵第四戒律：在完成一百个真实的愿望后，圣诞精灵可提前退休。

　　每个圣诞精灵的服役期都不一样，长的，有一百年的，也有一千年的，短的，有五六年，也有三个月。
　　城市越拥挤，人心越善变，愿望的随机性就越大。

　　安生曾问过，退休后的圣诞精灵都到哪去了。
　　A市的原精灵笑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去逛自己生前想去但没钱或没力气去的地方了，要知道精灵可都是不死体，就算是用两条腿走路，在地球毁灭前也足以把整个星球转遍，更何况他们现在的体形非常利于作弊。

　　那么，为什么除了我们俩，我再也没有见过另外一个圣诞精灵呢？
　　我怎么知道，除了你，我也没见过别人。
　　原精灵瞪大眼睛，也许是因为一百个愿望太难实现了吧，要在圣诞树上坐那么久，就算是精灵体也会长痔疮的，所以退休的圣诞精灵看见圣诞树就屁/股/疼，就恨不得躲到天边去。
　　他们一定是到没有圣诞节的国家里去玩了。
　　原精灵看着繁华的脚下街景，喃喃地说。

　　那，你退休了怎么办？
　　原精灵回过头，到时你就知道了。

　　圣诞精灵第五戒律：圣诞精灵惟可许愿一次，上帝必庇其实现。

　　在那天到来之前，安生永远也不知道，圣诞精灵也可以许愿。
　　他很吃惊，收集愿望、帮助别人实现愿望的精灵，也可以许愿的么。

　　彼此，树下正有个女孩脆脆地说：我看有人坐在圣诞树上。
　　她妈妈笑着说：啊，是吗？那说不定是圣诞老爷爷啊，宝贝，快许愿。

　　那个小女孩便闭上眼睛许愿。孩子圆圆的包子脸上，睫毛弯成一片阴影。
　　原圣诞精灵突然感慨了一声：我要走了，安生。
　　什么？安生惊讶极了，虽然原精灵三年前就早早集满了一百个愿望，但从来也没有提起过退休的事啊。

　　你知道吗？咱们圣诞精灵也可以许愿，我许了个愿望。
　　精灵笑着说。
　　树下那姑娘，是我家丫头。我生前给她挑了一门好亲事，可是丫头死活不同意，要跟一个外地人私奔，我一气之下断绝了跟她的关系，不许任何人提起她。就算是孩子出生，我也没有原谅她。
　　到最后，想原谅，也没有办法了。

　　我已经死了，没办法开口说话，没办法坐起来摸摸我家丫头的头，告诉她，她老爸很爱她，她老爸很后悔没有祝她婚姻幸福，所以那个男人才会抛弃她，或者老爸当时态度更坚决点好了。老爸想告诉她，没什么的，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往前走，总有人会跟你共度余生。老爸后悔了，快点回家吧。
　　回家，来看看老爸。
　　照片也好。

　　安生傻眼地看着树下的孩子张开眼睛，甜眯眯地对她妈妈喊，“妈妈，我要亲亲。”
　　母亲抱起小公主，在孩子的包子脸上“啾”了一下。神色间有瞬间的惊愕，她抬起头，吃惊地向空中看去。

　　在人类眼睛看不见的空气里，精灵老爸笑着摸摸他女儿的头发，张口说了句话，便变成一点一点的雾粒，被风一吹，全散了。
　　那母亲的眼里，全是泪。

　　于精灵安生而言，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愿望也有实现的一天。
　　今年的圣诞夜，空气依然如此寒冷，人潮依然如此拥挤，那个人，依然像踏着寒风一样走到圣诞树下。
　　只是，安生知道，韩蔼以前从来不在圣诞树下停留。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看圣诞树的爱好。所以，当一个波浪美女向着韩蔼招手走过来的时候，安生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一片，他一直以为韩蔼这么冷漠的人永远不会敞开心扉，可是韩蔼扬起嘴角的笑，让安生疯了。

　　下一刻，安生便看见自己的身体在人群里发光，韩蔼吃惊地瞪大眼睛，低头正看着他。

　　想要见他，想要见他。
　　安生笑着自己贼心还不死，哦，错了，是死心还不死，却没想过，那个在死了的心里藏了许多遍的愿望，上天竟然让它成真了。

　　真是怜悯他。安生想。

　　他笑着看向皱起眉头的韩蔼，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
　　那个精灵老爸曾经告诉过他：精灵啊，也可以许愿，但是只有一个愿望。只不过，许愿过后，就要付出代价。

　　风吹得眼前男人的额发微动。
　　他的神情为何这样悲伤。

　　安生笑了，散光的身体随风一动，韩蔼的手慌忙去拉，“别走。”

　　接触到活着也想死了也想着的韩蔼时，安生才知道，活人的体温有多么灼热。他在意识消逝的时光里，看到自己死后韩蔼如走马灯的生活。
　　后来，韩蔼发现自己不能少了安生。
　　后来，韩蔼打开发安生三个月都没有开过的房门。
　　后来，韩蔼抱着安生的尸体大哭。
　　后来，韩蔼不自觉养成像安生一样的小习惯。
　　后来，……
　　后来……

　　都是后来。
　　太迟了。
　　安生想。

　　许愿，是这么一件绝望的事。

　　圣诞精灵第六戒律：凡圣诞精灵许愿，许愿者皆化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