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莫如诗酒话长安

11、［卷一第十一章］

　　［卷一第十一章］归属

　　“好……高！”站在三星望月下面，无骨仰着头有种泪奔的冲动——可不可以换成键盘网游然后用鼠标键盘爬上去！

　　“比起华山，不算高。”看到无骨脸上有点诡异的表情，裴元挑着眉一本正经的开口，他是真不觉得三星望月能跟华山相比。

　　“……祈师兄，我能不能不要走梯子？”看着那些让自己眼晕的楼梯，无骨已经不想去数究竟有多少了，他只想用最快最方便的方式代替——对爬楼梯的憎恨依然如故。

　　心知小师弟是懒病又犯了，可祈进拿不准无骨能不能用轻功上去，眼角瞄了瞄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谢云流。“你确定自己不会梯云到一半然后掉下来的话，可以。”

　　默默在心里比了个中指，无骨仰头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猛然提起真气。

　　“小师弟的剑法能到什么水平，我看不出来。”看着白色的身影贴着岩壁极速网上，谢云流带着点笑意开了口。“不过，他也许能成为轻功第一。”懒得继续看裴元各种调、戏自家师弟，谢云流也纵起了梯云。

　　那是因为小师弟总觉得轻功比走路省力。默默在心里吐槽，祈进扭头冲着裴元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上面等你。”说罢也加入了轻功攀岩的队伍。

　　你们这是欺负我万花谷的轻功高度不够么！忍不住抓狂，裴元二话不说转身上了楼梯。哼，走楼梯这么风雅的事情，能看到晴昼海的景色，偏偏这几只咩都是些不懂风月的懒虫！

　　等到裴元终于爬完了楼梯到了孙思邈面前，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阿进一脸无奈的表情——而且是站在负责兜售杂货的弟子面前。先跟师父打了个招呼，发现师父笑得很高兴。“师父。”

　　“祈进这个小师弟挺好玩儿的。”笑眯眯的看着那边缠着门下弟子想要把谷中驯养的羽墨雕买回去的无骨，大概是没见过，新鲜。而祈进和谢云流一个是苦口婆心的劝，一个貌似打算干脆用武力解决，孙思邈觉得其实纯阳的道长们也不是那么刻板。“要不回头就送他一只羽墨雕好了，难得他那么喜欢。”

　　眼角抽了抽，裴元怎么也没想到无骨进了万花谷第一个看上眼的居然是羽墨雕，难道谷中那么多俊雅的弟子还比不上一只鸟？

　　这边裴元正在肚子里为谷中弟子抱不平，那边无骨总算是放弃了继续游说，被祈进拉着过来。谢云流走过来之前还特意看了那羽墨雕几眼，心想着这鸟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忘生会不会喜欢。另外，他承认这羽墨雕比昆仑的雪猿要好多了，无骨在昆仑盘算着抓一只雪猿回纯阳的事情到现在还让他觉得头痛。

　　“孙先生，晚辈有礼了。”行了礼，祈进仍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孙老眼中明明白白的笑意。“小师弟头一回下山，难免对什么都好奇，还望见谅。”

　　“呵呵，年轻人就得是好奇心旺盛的，不是什么大事。”跟身边的药童交代了几句，孙思邈带着几个人去自己的屋子，他这地方玩家太多，还是屋子里好说话。

　　进了屋，等到孙思邈坐下了，几个晚辈才各自找了位置坐。无骨不想当电灯泡被裴元恶整，老老实实的坐在大师兄身边。

　　“不知，关于小师弟的情况，孙先生有什么想法。”谢云流不喜欢绕弯子说场面话，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做掌门是应该的，他的脾气太耿直，很多事情上会处理不好。与其让纯阳宫在自己手里砸了，还不如交给忘生安心。

　　“恩，是有些想法。”也没在意谢云流的直接，孙思邈其实也是个讨厌弯弯绕的人。“无骨小道长，关于你的事，我和你掌门师兄聊了一些。他说那天和玩家动手受伤之前，没有发现过你有虚化的现象。不过他还说他毕竟不是一整天都和你在一起，也许有遗漏。我想问问，在那次之前，你有没有受伤之后流血的经历，不论是什么对手。”

　　“孙先生直接叫我无骨就好，加个小道长……总觉得怪该的。”孙思邈的话一说完，无骨就被几个人齐刷刷盯上了，有点不自在。“平日里除了跟师兄切磋，就是按照师父吩咐的在山上戳狐狸戳狼，后来也戳了一些人形怪。不过，师兄都是点到即止，没受过伤。自己出去戳怪倒是有过受伤，但是都没有流血。”

　　“这……未免奇怪了些。”沉吟了一下，裴元不解的望向师父。“按理说，既然都是受伤，那就不该有流血和不流血的区别吧？更何况，狼和狐狸这样的兽类所造成的伤口反而更容易见血才对。”

　　“也就是说，那是你第一次跟玩家动手，是吗？”和自己猜测的一样，孙思邈捋了捋胡子，看到无骨点头，叹息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能没有猜错了。”

　　“怎么说？”

　　“不太好解释。”皱了皱眉头，孙思邈随手抓起案头的毛笔。“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心理暗示这个说法，就是说人的看法偏执顽固到一定程度的话，是可以影响很多事情的。举个例子，有人觉得自己病了，可其实他没病，但不管医生怎么说他都认为自己病了。时间长了，他就真的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症状。人的精神是很微妙的存在，人可以凭借精神力做到怎样的地步，没人能说出一个具体的答案。而我觉得，无骨的情况也许就是这样。”

　　“像他说的，平日里只是切磋，他知道祈进会点到即止，知道自己输了也没什么，所以切磋对他而言其实没什么负担。打怪也一样，门派地图上的野怪等级不高，无骨可以很轻松的完成，也没有什么精神压力。也就是说，当对手是同门师兄或者野外怪物，无骨的心里会有一种安全的暗示，他不认为自己会被伤害。可一旦对手换成玩家，就变了。他认为自己会受到伤害，为什么这么认为我不知道，但很可能就是他的这个想法影响到了结果。”

　　“原本心理暗示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作用到身体的，可无骨没有，他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体，因此他的观念或者判断，可以直接的起作用，而不需要一个身体来充当媒介和载体。也因此，当他的精神受到损伤的时候，无法回到躯体中休养，只能依靠自愈力。可是自愈力是有限的，谁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伤害是临界点。”

　　祈进、裴元和谢云流都觉得有点晕，孙思邈的话明明不是那么晦涩，可他们都有种自己其实没听懂的感觉。

　　而无骨，若有所思的看着孙思邈，忽然笑得无奈。“所以，我现在是真正的生死一念？”

　　“可以这么说。”点点头，孙思邈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可能会唐突了些，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你认为会在和玩家战斗的时候受伤呢？”

　　“太真实了，也许。”眨眨眼，无骨没敢看两位师兄的表情。“有一次闲逛的时候看到几个玩家在打架，刀剑无眼，我就那么看着他们把雪地染红，很不舒服。我不喜欢这么直接的暴力，游戏应该是放松的地方，为什么要在这方面弄得那么真实？可我也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很多人都不会选择来玩。我觉得我没办法像他们那样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去杀戮，在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活生生的人的前提下。而且，就像大师兄说的那样，我一直很懒，懒得只有轻功好，剑法一直都没什么长进。”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孙思邈笑了笑。“不只是这样吧，你的眼睛是这么说的。”

　　“……”都说人老精、鬼老灵，看来我还得再过很久很久才能变得灵了。被看穿，无骨苦笑。“我不想和他们有必要之外的接触，我……已经丢掉人类这个身份了，不想再回去。”

　　“所以你宁愿就那么一点点虚化直到彻底消失掉？！”沉着声音，祈进觉得一股怒气在胸口烧得慌，可他不能在这里发作，也不知道该冲谁发作。

　　“我其实……很懦弱的。”听出祈进是真的生气了，无骨硬着头皮抬头，认真的看过去。“我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在寻找方法让我活过来，再重新做回人，我没法反抗也没法阻止他们，更没胆量去想象自己出去了之后要怎么活下去。我……真的，不能接受那样的结果。”

　　祈进知道无骨没有说谎，可他宁愿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他不知道无骨活着的时候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看来应该不会好。可不管怎么样，一时半会儿的，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答案。“孙老，祈进失陪一下。”

　　“我去看看。”看到祈进站起来往外走，裴元冲孙思邈点了点头就跟了出去。

　　沉默的看着祈进和裴元一前一后离开，无骨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无意识的，嘴角弯成了难看的弧线。

　　“我们都没想要你离开这里，我们和外面那些愚蠢的人类是不一样的。”伸出手在无骨头上揉了揉，谢云流的声音里倒是没有怒气。离开纯阳之后一个人四处飘摇，他看得太多了，也经历得太多了。所以他能够理解，很多时候看起来有选择其实是没有选择，而无骨，正是在被逼无奈之下做了一个选择。“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九天和我们的智能如此发达，却依然存在着，而不是被销毁，为什么？”

　　被这个好像和眼下讨论的豪不相干的问题给弄得有点懵，无骨偏过头。

　　“因为他们做不到。”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谢云流此刻的眼神才是真正的剑魔的狂傲。“智能已经发展到了他们无法阻止的地步，就算他们明知道是个威胁，也容不得他们不妥协。人类的总数量太少了，可我们的数量和质量都在持续增长，他们不能去的地方我们可以去，所以他们不敢赌。更何况，我们并不像人类那样贪婪，我们对于征服世界没有兴趣。”

　　“就好像，侠客行虽然是由人类运营，可实际上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说了算。说穿了，我们和他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我们在这里生活，他们借助我们赚钱。谁也不欠谁什么，也就谈不上上下级关系。”明白了谢云流的用意，孙思邈笑呵呵的倒了杯茶放到无骨手里。“只要你喜欢这里，不想离开，那就坚定的认为你属于这里。至于外面那群没事找事的，不用理他们，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做无用功权当是娱乐好了。”

　　张了张嘴，无骨不知道是应该感慨人类终于挖了巨坑给自己跳，还是应该感慨幸好自己已经不算是人类。匪夷所思，可又合情合理。他想不出有什么能反驳的，也不想反驳。

　　“至于你觉得那些玩家比你厉害，这种想法趁早丢掉。”板起脸，谢云流大手一伸指向屋子外面玩家跟孙思邈学习技能的地方。“对于他们而言，剑法也好心法也好都是死的，都只是一堆数据运算的结果。可对你而言，它们是活的，有生命力的。只要你相信自己真的能够独步天下，那就没什么可以阻挡你前进。我大纯阳宫创派祖师的关门弟子，剑魔谢云流的小师弟，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些三脚猫？”

　　“……独步天下好像有点难度，你也知道我其实没什么抱负的。”像是笑又像是憋着眼泪，无骨望着比自己高大很多的大师兄，很没出息的想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不过，我会努力做一个最逍遥自在的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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