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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2】
　　暗而窒息。
　　Arthur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觉得自己踩在坚硬的地上，却有什么粘腻的东西沾着鞋底。
　　希望这次走到头了。Arthur在内心默默地说。
　　他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耳朵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他听到铁链滑过牢笼的轻微响动，只一下，很轻，但是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感觉上像一声巨响。这是个奇怪的空间，氧气稀薄，让Arthur觉得呼吸费力，现在这里可以排上他印象里恐怖的内心世界前十，他曾经去看过一个躁狂症患者的内心世界，他出来后无法控制的吐了一天，因为里面是大片大片让人晕眩的色彩。
　　Arthur往发出响动的地方走去，光亮出现的毫无预兆，就好像这里是一个舞台，而随着Arthur这唯一观众的到来，所有的灯光都集中了过来。
　　红色的，血腥一般的红色灯光照亮了前方。
　　Arthur先看到的是一双直视他的眼睛，对方像一只潜伏在夜色中的野兽，所有的精魂都藏在那双眼睛里，红色的反光照耀着他的瞳仁，Arthur第一次知道人类的眼睛可以这么久一眨不眨，他强迫自己勇敢地走过去，对方肯定已经发现了他很久，一点笑意从他的眼睛深处晕染开来，他往前了一点，从而露出了整张脸。
　　Arthur觉得自己脑袋里咯噔了一下，有点类似于生物本能对恐怖事物的警告。对方长着一张Eames的脸，当然他是Eames的内心，但是Arthur见过的大部分人内心和本人长的不是很像，他们的内心可能更加的美丽英俊，外形趋向心目中自己期望的完美，当然也有内心和自己长的比较像的，这往往是对自己外貌自信的表现。但不是Eames这样的，他的内心和他的本身长的完全一样，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人格色彩。
　　现实世界里的Eames风趣幽默，有点油嘴滑舌，但不会让人产生负面的情绪，而他的内心世界不同，他剃了个光头，泛青的头皮下面是一样姣好的五官，可他留着八字胡，有些杂乱的毛发遮住了他原本丰润性感的嘴唇。现实的Eames经常微笑，或者说通过微笑来避免和其他人直接的眼神接触，但是他的内心完全相反，他直截了当的瞪视着Arthur，灰绿色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直愣愣的就好像凝固了一般，那本是一双迷人的眼睛，可现在却越发的让人毛骨悚然。内心的Eames望着陌生的闯入者，随即很快的完全笑了开来，这个时候他就和现实的Eames一样，笑得眯起眼睛，眼角皱起笑纹。
　　“Well~欢迎你的到来。”
　　非常浓重的英国口音，Arthur知道Eames是英国人，显然他的内心以他的英国口音为傲，他站的更直了一些，手撑到了铁笼子上，是的，现在Arthur看到内心的Eames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而且脚上套着沉重的锁链，这让他多少感觉好了一点。毕竟内心的Eames要比现实里的看起来更强壮，他有双肩隆起的肌肉和看起来就硬如石头的手臂，他捏紧拳头看着Arthur，就像一只狮子在看一只兔子，因为太瘦弱而没有吃掉的兴趣但那又毕竟是食物。
　　内心版Eames的笑容消失得非常突兀，就像猛然被抹掉一样。他晃了晃脖子放松肩胛，他全身上下除了内裤什么都没有。他注意到Arthur的目光，手指勾了勾自己的裤子。
　　“我从来不需要穿这个，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穿上了。”
　　那是因为“你”知道我要来拜访你，感谢老天你还有那么一点羞耻感。Arthur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同时在脑内给Eames贴上“极度自恋”的标签。
　　“呃，你好……Mr.Eames。”Arthur谨慎地站在笼子的十步之外。
　　“我不叫Eames。”对方打断他，“那个名字不够~好~听~~”他拉长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表演，我有个响亮的名字，他高昂着头，又露出自得的笑容：
　　“我叫Bronson，Charlie·Bronson。”
　　自我否定。Mr.Eames的第二个标签。
　　“呃……Bronson……你好，我叫Arthur。”
　　“来。”对方后退了一步，这让他的脸又隐没到阴影里。Arthur犹豫了一下，他告诉自己要想展开治疗就得和Bronson交谈，看他这里这样绝对问题不小。Arthur命令自己移动脚步，他一直走到笼子跟前才停下脚步，在这里他可以听到Bronson粗重的喘息声和拳头抓握之间关节的响动。
　　“你在这里干什么，Bronson？”
　　“来。”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就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Arthur这时看到笼子外面有有个可以打开的小门，上面甚至没有锁只要拉开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不出来。”Arthur的手指从铁丝的空隙伸进去扣在上面。Bronson伸出手指轻轻的捏了一下Arthur的手指，那表情一瞬间天真的像个孩子。
　　“我不可以出去。”他操着浓浓的英国口音，“也不需要出去。”
　　“为什么？”Arthur凑近了一点，铁笼上有一个小窗口，那里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Bronson而不会被一格格的铁丝阻挡视线。
　　“来。”Bronson还是这样回答他。Arthur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他只能听命于他，他缓缓地拉开了小门，深呼吸了一下，才低头走进铁笼子里。
　　对方很满意的冲他点了点下巴。
　　下一刻，几乎没有停留的，Arthur被大力的惯到了铁笼子上，他的背重重地撞到了笼子，耳边一片哗啦哗啦的声响。
　　“来人！”Bronson简直是在嚎叫，他大声的吼着，青筋在他拱起的肌肉上纠结扭曲，“来人！我抓住了个人质，如果你们不过来的话……”Bronson的手抚上了Arthur的脖子，他的手掌那么巨大，指下的Arthur看起来就像易碎品一样可笑，“我就折断他的脖子！”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但一直没有人过来，Bronson保持着愤怒的状态吼叫了一分多钟，Arthur努力地想要挣脱开来但是没有成功，他知道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他的脖子上一定留下了深刻的指印，他们会在几分钟之后红肿而在第二天变成深紫色，让他每一次的扭头都痛苦万分。
　　“Bronson，冷静下来，冷静。”Arthur安慰着他，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才可以不发出痛苦的吸气声，Bronson不知道如何控制力道，他就像一台没有刹车的压路机，呼啸的碾过一切阻挡他的东西。
　　“Bronson！”Arthur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他紧紧抓着Bronson的手腕指尖几乎要挖进去，“不会有人来的，这里只有你！”
　　Bronson没有停下来，但Arthur知道他听到了，因为他不再呼喊任何人只是不住的吼叫，就像一只困兽，发出啊啊啊哦哦的声音。
　　“Bronson，Bronson……”Arthur只能一遍一遍的喊他。
　　他终于安静下来，他还是站着，紧绷着全身的肌肉。他扭过头看着Arthur，“哦，Arthur。”他无所谓的呼唤他就好像现在才意识到他一直抓着他的脖子，他蹲下来松开手，在Arthur戒备的眼神中蹲下来和他视线齐平，他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太瘦弱了。”他曲起自己的左臂，指着自己的肌肉，“太瘦弱了。”Bronson带着一种炫耀的口气评头论足。Arthur蜷缩在牢笼的一角，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他就是瘫坐在那里，被困在Bronson居高临下的目光中。
　　“恩，我想我知道问题在哪里。”Bronson又笑起来，现在Arthur开始害怕这个，因为这通常不代表什么好事，“你没有呼救。哦，你可真~勇~敢！”
　　□□的咏叹调！Arthur简直想这样骂出来，但实际上他只能安静的观察着Bronson，思考应对的方法，他其实可以自杀来脱离梦境，可这在同行中是非常不被赞同的行为，心理医师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病人的思想，而且现在还是在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天知道你当着一个人的内心真我自杀会带来怎样的“蝴蝶风暴”。通常医生脱离这里是从进来的门离开，可是Arthur觉得现在自己根本动不了一步。
　　“我为你骄傲！”Bronson继续说，并且还温柔的擦了擦Arthur额头的汗。
　　下一刻毫无预兆的，再一次，他掐住了Arthur的脖子，他整个人都压到了Arthur的身上，重的可以挤出Arthur的内脏，他死死地掐着他，Arthur的双腿在地上乱蹬，他的脑袋一次又一次的撞到了栏杆，加速着他的头晕目眩。他闻到Bronson身上汗水和灰尘的味道。他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牙齿不断地滑过他的耳朵。
　　“我真的会杀了他！他快死了！你们不准备逮捕我吗？”Bronson又在向虚空吼叫了。Arthur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用剩下的所有意志来压抑自己的叫喊，这么做有点任性，但他就是不想Bronson如愿。
　　去他的吧，我快死了，被他活活掐死。操他的Mr.Eames。
　　Arthur在最后一刻望着Bronson深邃的灰绿色眼睛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