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最近，他们饭店迎来一件大事儿，一位老将军要在他们餐厅办一场寿宴，说是老人家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和餐厅风格。
于舟现在和这里的人都熟悉了，闲下来和几个人躲在包厢里说话，于舟很奇怪，“为什么那个老将军喜欢这儿，人家是当兵的，怎么不去那些军队风格的饭店，听说里面的服务员穿的都是军装？”他还听说，每个人进去后，服务员都会来一句：“首长好！”听起来挺有意思。
小乐现在和他处的最好，听了于舟的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呈现出些许笑意，“一看你就没去过，你不知道，那里头的人穿的衣服哪是军装啊，松松散散，闹的跟伪军一样。老将军要是看见这么一群兵，还不气的给就地正法了。”
几个人一听，都笑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名老将军今年80岁高龄，听说儿女孙子各个都在京城身居要职，也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人家能来这里办，也是他们都想不到的。
为了不在当天出错，厨师在前一个星期就开始筹备菜色。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也难得的天天呆在饭店尝菜和筹备。
在离寿宴还有两天的时候，他们老板难得的到了十点才来。他兴冲冲的进来招呼大家，“快来，闲着的都出来搬东西。”
大家一出去，看到外面放了一辆小货车，里面放的全是盘子和餐具，白花花的瓷器被小心的放在箱子里，周围小心的垫了不少报纸。
“大家都小心点，这都是借来的，用完后还要还的，别给弄坏了。”
因为是瓷器，大家搬的都很小心，起初看起来挺有气势的台阶在现在看来却是最大的障碍。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小乐还是不小心打了个盘子。这声脆响，像一枚冰弹，一放出来，把所有人都定住了，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小乐。
小乐也慌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为难的看着老板。
老板戴着墨镜，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都快点干活儿，看什么看。”吼完，他冲着傻了的小乐走去，看到一边的于舟，指了指门口，“等什么呢！等我帮你抬啊。”于舟缩了缩脑袋，看了一眼小乐，希望他自求多福
再次出来的时候，小乐正一脸不忿的从后备箱里往外搬餐具，嘴里还碎碎念念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于舟小心抱起一摞盘子，见小乐磨磨蹭蹭，忍不住问：“念叨什么呢？”
小乐像被点破了的气球，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老板的不是，最后作总结就是，“那家伙真小气，一个盘子还要我赔。”
于舟倒是看得开，“你给人家打了，人家当然要你赔，何况这还是借的。”
小乐一下子炸毛了，“什么借的啊，你还真信，不过是从他别的饭店拿来的。”
“他还有别的饭店？”
“可不，这家饭店本来就是人家开开玩儿的，没想到还能一直保留下来。”
搬完东西，已经是将近十一点，陆陆续续有客人开始就餐。
小乐算是这里的老员工，而新员工都是老员工带出来的。平时于舟就跟着小乐照顾一桌生意。人多的时候才会单独招待客人。
今天的人就挺多，于舟被经理叫出来的时候对他说，“来人了，这桌人都是些有钱的公子哥儿，爱咋呼，由着他们就行。”
于舟马上明白了经理的意思，“谢谢经理。”
经理摆了摆手，“翠竹轩，快去吧。”
其实经理说的那句话就两个意思，一是说，这都是群有钱的公子哥，所以平时给的小费也比较多。二是爱咋呼，这可就难办了，其实来他们这里就餐的人都比较有涵养，态度也很好，离开时还会说谢谢。除却一般特别挑剔的人，只要不出大问题，都不会太难招待。可还是还有那么一些人，属于无聊型的，就是经理说的这种爱咋呼的，要无聊起来，能把人家姑娘弄哭了。所以这种人一来，经理都是先派男的过去，男人皮糙肉厚，让他们偶尔捉弄一下，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最后还会大方的给小费。
起初于舟第一次收到小费的时候很惊讶，因为在之前的饭店里，他根本就没见过小费这一说，时常是一家人挤在收费台要求打折优惠。当他把小费交给经理的时候，经理让他拿回去自己收着，他才知道，这里客人给了谁小费，这小费就是谁的。
而现在让他单独照顾一桌客人也是最近两天才开始。经理平时严肃了些，但很照顾下面的人。一天晚上下了班，看见于舟骑了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就不动声色的问了于舟家里的状况。第二天，只要有比较大方的客人，经理都会让他来招待。
还没进门，于舟就听到里面闹哄哄的，有人吆喝，“服务员呢？”
“不好意思，久等了。”于舟小跑着进去，微微欠身道歉。
他一进来，众人都安静了。
于舟还没察觉出味儿来，将菜单放到桌子上，“请问想点什么？”结果一抬头，就和面前这人的视线对上了。
对方嘿嘿一笑，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他也没看菜单，“你们这儿都有什么？介绍一下。”
于舟很奇怪，这人好像认识他。这才打量众人，这一看，竟然发现有不少眼熟的，可能是只见过两三面，映像不深，所以刚才没认出来。
他缓缓报上几个特色菜的菜名。
“这佛跳墙里面都有什么？”
这些都是他们必须知道的，所以于舟回答的也比较轻松。
“好吃吗？”
“很多客人来了都点这个，我们这里有一位福建菜系的大厨。”于舟不动声色的回应，却是避重就轻，也不明确说好不好吃。
对方却不是那么容易放过于舟，“要是不好吃，能退吗？”
于舟马上察觉到对方笑容里得火药味，听着这话，很不对味儿。这语气，像是肯定他们的饭不好吃，“不好意思，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们不能退。”
果然，这人像是找到了闹事儿的理由，整个人亢奋的站起来，“你这儿的饭不好吃，我为什么不能退。”
于舟拉开与这人的距离，虽然他想大骂这人没事儿找事儿，但经理的话他现在还记得，“永远不能跟客人生气。”于舟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没有火药味，“如果觉得味道不好，我可以帮您传达给厨师您的意见，厨师会尽量改正，做出让您满意的菜。”
“可是我就是想退。”对方根本不管于舟说什么。
于舟一眼就看到众人幸灾乐祸的神色，知道这些人是在拿自己开涮呢。果然那个人的朋友也都是一群无赖。
于舟淡淡的说：“要是您不喜欢让我服务，我可以让其他人来。”
这人又笑了，冲着众人嘿嘿笑过之后再看向于舟。此时脸色就没那么好了，“怎么，多问了你两句就发火儿了，你们这饭店怎么弄的，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经理！叫经理！看看你们的服务员脾气多大！”说道最后，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旁边的人觉得不用闹这么大，有几个人过来劝，但怎么也劝不住。
经理很快就过来了，看到这个场面，很惊讶，而于舟在一旁，冷冷的也不辩解，
经理笑着过去，“不好意思，这个服务员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要是不喜欢这个人，我换个人过来。”
“这种人你们就该炒了他。”他死死的瞪着于舟。
“这是怎么了？强子，你干嘛呢？”此时，从外头进来一个年轻男子，看起来只比于舟大上三四岁。头发烫成了亚麻色，在一群人中很显眼，记得几个月前，他还是一头黑发。
于舟听见声音，一直镇定的表情维持不住了，他别过脸，不想让对方认出自己。
而闹事儿的人恰好看见了他微妙的动作，“这不看见熟人了多聊了几句，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苏浩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了于舟，很惊讶。他细细打量，于舟似乎比之前更瘦了，原来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现在却已经露出骨头的菱角，此时落寞的站在人群中，低垂着眼睛，静静的没有表情，看着莫名的可怜。他马上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肯定是他的这帮朋友故意在找麻烦。“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儿，都散了吧。”
见众人没动静，他眼睛一瞪，“怎么了这是，我都说散了。”
众人这才纷纷坐回位置。
经理拉过于舟，对身后来看热闹的小张说：“小张，看看客人要吃什么，今天免费送一道菜。”然后又对几个客人说：“今天的事儿我们会处理的，一定… …”
苏浩打断经理的话，“行了，今天的事儿是我们不对，给我个面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不用换人了，就他吧。”
经理听后松口气，她也希望这件事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经理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一看就和于舟认得，今天也是他们故意在找茬儿。但在他们店里，不管是因为谁的原因，于舟都是要被罚钱的，但如果客人不追究，就不用了。
出门前，经理拍了拍于舟的肩膀，“好好招待。”
经过这么一出，众人都有些尴尬，闹事儿的人坐在那不说话。
苏浩看了一眼中人，“行了行了，都想吃什么，点菜！”
“我要吃鱼。”一个甜腻腻的声音说道。于舟这才发现，这里还多了个长相很出众的男孩儿，应该是跟苏浩一起来的。
“红烧鱼行吗？”于舟问。
男孩儿乖巧的点点头。
结果一圈儿人下来，就点了五个菜。
“你们今天怎么都含蓄上了，平时一听我请客，每次都恨不得把菜单上的菜都给点了。”苏浩想尽量让气氛活跃点，但似乎并不管用。
还好有个人接话，“这不怕吓住小猫儿吗，我们这叫先礼后兵。”
那个俊俏的少年一听，瞪了他一眼，“讨厌。”
苏浩现在也有些不自在，把菜单给了于舟，“你看着有什么就随便给上点吧。”
这么长的时间，于舟早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情，扬起一个笑容，“好，不如就点我们这的几道的招牌菜吧，很多客人都喜欢。”
苏浩根本不在乎这些，“行。”
于舟随手记下几个最昂贵的菜，又看向众人，“需要酒水或饮料吗？我们这儿有鲜橙汁和酸奶。”他看向小猫儿。
果然小猫儿一脸渴望的看着苏浩。
苏浩干咳一声，“好吧，就来杯酸奶。酒就算了，都开着车呢。”
“好，菜马上就来。”
一出来，于舟松口气，他发现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能够坦然的面对苏浩，果然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曾经，他恨不得和苏浩同归于静，恨不得齿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时候他就想，要是让他见了苏浩，绝对要咬他一口肉下来，没想到现在已经能这么镇定的和他交谈了。
曾经手腕上皮开肉绽的痕迹已经化作一道浅浅的伤痕，它正在被治愈。
菜上的很快，应该是经理提前嘱咐过。
平时，如果不是客人要求，他们一般都站在包厢里面方便服务，但今天，他自觉地站在包厢外。
没过几分钟，门被打开。苏浩从里面走出来，还顺手将门带上，于舟以为他要去洗手间，结果他却站在于舟对面，“前段时间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于舟看着苏浩的胸口想，现在扑上去咬上一口不知道能不能咬下一块儿肉，“为什么要接，我们很熟吗？”
苏浩被噎的没话说，烦躁的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在嘴里叼着，“你怎么在这儿打工。”
“在这里打工，当然是为了挣钱。”
“现在课业不紧？”
“课业？”因为过于惊讶，于舟音调有些奇怪，他一脸讽刺的看着苏浩，“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早就被退学了。”
苏浩一听于舟被退学，嘴里的烟掉下来也没管，“退学？你怎么会退学？”看起来像是真不知道。
但于舟却觉得他是在装样，“这当然是多亏了您。”
苏浩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这尖酸刻薄的是什么意思？”
于舟却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前面的墙壁。墙壁上是暗红色的花纹，繁复而华丽，他心里一股气，怕张口就是骂人的话。
苏浩深吸一口气，盯着于舟的侧脸，“于舟，你变了。”
于舟麻木的眼神终于松动，不过是被气的。就像两个陌生人擦肩而过，其中一个捅了另一个人一刀，还要说是因为对方长的太丑了，听着就要可怜可笑。“我变了… …”于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你还可以更不要脸点吗？”在苏浩发怒前，于舟咄咄逼人的看着苏浩，“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我们学校放出消息，说我是个同性恋，我就不会被他们排挤，连宿舍都住不下去。如果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我也不会被逼着退学。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就不会这么针对我，到现在，你还来说我变了，我尖酸刻薄。苏大少啊苏大少，我是穷，是比不上你们这些人有权有势，可也不是让你们耍着玩儿的。”这些话于舟忍很久了，那段时间，他觉得人活着怎么这么痛苦。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笑话！
苏浩嘴里的烟早就掉在地上，也没人去捡。依着以前的脾气，他是铁定要把这个人打的满地找牙。但现在，他只感到无力，心理面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这些事儿，他是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于舟很久不接他的电话，他去学校等也等不到人，他以为于舟是在故意躲着他。
看着于舟胸腔的起伏，苏浩像有一团棉花堵在胸口，“我没干过这种事儿，跟我没关系。”说完，他的视线对上了于舟的眼睛，那双他一直就喜欢的眼睛。曾经，他看到的于舟，是带着点傻气，懵懂的眼神，有时会略微羞涩。而现在，于舟的眼神像黑漆漆的深坑，曾经的孩子已经成长了，已经学会了怀疑。心中一悸，他躲开于舟的视线，刚才的那些话，他说的没底气，这些事儿他确实都不知道，也不是他直接做的。但是当时于舟说要分手，他很生气，解释于舟也不听，一气之下，跟朋友提过要整死于舟，但这都是嘴上说说，他终归是舍不得。这些事儿肯定是他朋友干的，可他也不能脱了干系。“真不是我做的，可能是那帮朋友干的。你还不知道我吗？”
“不知道。”于舟满眼的不信任。
两人沉默，苏浩烦躁抓了抓头发，一把拉起于舟的手往外走。
于舟不慎被拖出去几米，挣扎着从苏浩的钳制里挣脱出来，“你要干什么。”
苏浩转过脸，眼中全是起伏不定的波澜，“我去跟校长说，让你再回去上学。”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于舟有多重视学业，他比别的城市学生要多出一倍的努力，从不旷课。因为英语口语不标准，于舟只要听到有说英语的广播，就会不自觉的跟着念。曾经于舟是闷头向上满心拼劲的少年，现在的于舟却像是一滩死灰。
提起学校，于舟的眼中闪过一丝胆怯。他根本不敢再面对学校，学校的流言蜚语，已经彻底将他的自尊和信心击垮。发现苏浩想继续拉他走，于舟瞪大眼睛，剧烈的挣扎，“不去！你放开我。”
苏浩的手背差点被抓伤，他也很快察觉到于舟的不对劲，他试探的问，“为什么不回去，回学校多好，你不最喜欢学校了吗？”
果然，一提起学校，于舟就像是被鞭子抽到了一样开始反抗，“不好！不去，不去！”
苏浩眼看着于舟要失控，安抚道：“好，不去，我们不回去。”
两人站在外面沉默了许久。
包厢的门突然被打开，里头探出一个脑袋，看到两人现在的状况也不奇怪，他看着苏浩，“兄弟，你这是便秘啊，去了这么久，小猫儿可等久了，一直问呢，我们快给你包不住火了。”说完，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于舟。
苏浩将那个脑袋按回去，从新把门合上，“妈的，不让老子省心。”他整了整头发，放缓语气对于舟说：“我先进去晚上再找你细说。”
于舟像没听见，看着墙壁发呆。苏浩也没真指望于舟回答，自顾自的进去。
大家看苏浩回来脸色不好，有人闹的还要找于舟的麻烦，苏浩脸色更差，“干什么干什么，都牛起来了是不是，我让你们找他麻烦了没有，你们瞎搀和什么。”他顿了顿，将在座的每个人都看了一遍，“谁都别再找他麻烦听到没，不然我跟他不客气。”
这话一说完，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冷的能结出冰渣。大家都觉得苏浩这火来的莫名其妙。
于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将酸奶放到桌子上，“菜上齐了，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出去别进来就行。”最初闹事儿的那个人似乎真的很讨厌他，还没等苏浩开口，就像机关枪一样先给了于舟一梭子。
于舟早就准备好了接受他们的攻击，点了点头出去站在门外。
里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没过多久，苏浩就叫于舟来结账。苏浩甚至没问多少钱，直接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给了于舟。
于舟去前台交钱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已经走了。剩下的钱算下来足足有两千，于舟坦然的接受，有人钱烧的不行，那他就拿着。
苏浩他们一走，就不断有人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儿。于舟只说是以前见过，有点过节，就不再多说。
晚上下班，于舟看到门外有人，细细一看，发现苏浩，此时他正靠着车子抽烟。
骂了句傻逼，于舟让小乐帮忙把他的自行车骑到后门，直接从后门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