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5、第十五章

　　虽然夏雪强调了好几次医院离自己家很近，应景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去。
　　市立医院周围多是落青市的老房子，几年来的城市建设都没有损坏这里的一砖一瓦。从医院回到夏雪家，要走过一条林荫小道。其实这条林荫小道在以前可称为林荫大道，可和现在的马路相比，就显得狭小了些。
　　高大的梧桐好似一个个守卫员站在马路的两边，又似历经风霜的老翁般佝偻着腰。如今秋色渐浓，梧桐叶也已泛黄，稀稀落落地落到马路上。
　　夏雪和应景走在这条路上，不时听到昏暗的灯光中依稀传来的欢声笑语。
　　夏雪指了指其中一处灯光，对应景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经常来这个书店看书。这家书店的老伯很慷慨，即使是只看书不买书，他也不会介意。”
　　应景顺着夏雪的手指驻足注视，只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伯正靠着张桌子，弯着腰看书。每当有人从他的桌边走过，他会笑着向人问好或道别。
　　片刻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在这条街上走，有时候会觉得时间过的特别的慢。”夏雪说。
　　“而且很安静。”应景补充道。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那一刻，但夏雪觉得今天这条路显得尤为短。

　　直到星期五，应景还是没有来公司上班，倒是赵子晨在夏雪他们这处来来回回好多次，神色严肃地跟人交谈。夏雪也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应景下个星期要去德国出差。
　　赵子晨认真做事的样子像是换了个人，夏雪想若是姚若看到这样的赵子晨，或许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于是，在晚上和姚若一起吃饭时，夏雪说起了这件事。
　　姚若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说：“我还是没法想象。”
　　夏雪笑说：“你让我想到了一本书，《傲慢与偏见》，你是那个偏见。”
　　姚若抗议：“赵子晨怎么看也不是傲慢，他是油嘴滑舌加忘性极大。”说完又眯起眼看着夏雪，“我觉得你最近有替他说话的倾向？”
　　姚若眯眼的样子像猫，越发让夏雪觉得赵子晨喊她美女没有喊错。夏雪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觉得他喊你美女只是道出了事实，可能语气是显得随便了点。”
　　姚若听了只是转过脸继续吃饭，随后咕哝了一句：“总之不算个好词。”
　　夏雪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或许美女这个词在姚若那里真的是个忌讳，转而说起了自己在新公司的一些事。姚若边听边说写自己的想法。这情景倒和以前在一起工作时差不多。
　　晚饭过半，姚若问夏雪这个星期六有没有空一起去市立图书馆。
　　“不能星期天吗？我这个星期六已经和周邵庭说好一起去市立公园了。”
　　姚若叹气，说：“那还是我自己去。”
　　夏雪提议：“或者你和我们一起去市立公园。”
　　姚若忙摆手说：“那还是算了，我怕周邵庭嫌我太烦。”
　　“你话很多吗？”夏雪疑惑。
　　姚若拍了拍夏雪的肩膀，略感无奈地说：“夏雪，你真的太缺乏生活常识了，我不得不怀疑你一直生活在真空里。”
　　夏雪说：“你和他倒是挺像，他也说过我缺乏常识。”
　　姚若抿了抿嘴，觉得有必要跟夏雪解释解释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可还未组织好词语就被人打断了。
　　李维舟和另一个同事在隔着一个桌子的地方向夏雪打招呼。
　　夏雪问了好转回身，却发现姚若捂着嘴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后对夏雪说：“你这个同事长的真福相。”
　　夏雪想到李维舟上次说的那句“就是稍稍胖了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姚若原本想对夏雪解释的话也在笑声中被搁浅了。

　　星期六的天气让人觉得秋高气爽本就该如此。
　　夏雪乘公交车到市立公园。刚一下车，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周邵庭。
　　周邵庭面带笑容和门口的大叔交谈着，夏雪直觉其实周邵庭的心里其实不乐于这样的交流。果不其然，见到夏雪后，周邵庭暗自舒了口气。
　　两人肩并肩从公园大门走进去，沿路的花草树木全不见夏季的繁茂，倒都带了点秋天的萧瑟。
　　周邵庭走马观花，对夏雪感慨说：“今天，我终于觉得中年大叔和中年大妈一样可怕。”
　　夏雪知道门口的大叔健谈，委婉地替他辩护道：“他只是比较爱和你讲话。”
　　“但讲话的内容却和中年大妈一样。”
　　“什么内容？”
　　周邵庭侧目看了看夏雪，随后一笑，却没回答夏雪的问题。
　　夏雪只觉得笑的这样眉目飞扬的周邵庭，比平时少了丝冷眼旁观。
　　到了玉渊潭，潭两边的桂花开的正盛。黄灿灿的细小桂花零星地散落在玉渊潭，潭里的天鹅相互争抢着嬉戏桂花。
　　夏雪看着他们你争我赶的模样，笑着说：“秋天里，连天鹅都精神了起来。”
　　周邵庭嘴角上扬，说的却是：“他们可能是太无聊了。”
　　夏雪侧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发现你能把每件事都想的很无趣。”
　　“是吗？”周邵庭反问，视线还是留在天鹅上，“也不都是。”
　　“比如说呢？”
　　“比如说，”周邵庭把声调托的长长的，“比如说看你被我说的一脸郁闷的样子。”
　　夏雪听了在心里对周邵庭扮了个鬼脸。

　　过了玉渊潭再往里走，就见一大片的垂丝菊，花蕊深黄，花茎纤细。
　　夏雪和周邵庭在附近的一张长石椅上坐下来，观赏了片刻眼前的垂丝菊。
　　“看着像是头发没梳就出门的样子。”周邵庭身子前倾，抬手碰了碰垂丝菊的花瓣。
　　夏雪“噗”一声笑了起来，“你的比喻真有意思。”
　　周邵庭诧异：“这次不觉得我乱用比喻？”
　　夏雪也弯下腰，歪着头看了会儿垂丝菊的花瓣，点点头肯定道：“看起来是有点像，你形容的挺贴切的。”
　　周邵庭逆着光看光晕里的夏雪，隐约能见她嘴角的笑意，恍然大悟道：“小老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着弯取笑了？”
　　“我一直都会。”
　　周邵庭挑眉，说道：“原来这就是大灰狼装成小白兔。”
　　夏雪第二次在心里对他扮了个鬼脸。

　　观菊之后，夏雪和周邵庭找了个遮阴的地方坐下。夏雪看自己随身带着的书，周邵庭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所以周邵庭手机响起来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
　　周邵庭讲了两句话后挂了电话，对夏雪说：“我们走吧。”
　　“现在就回去？”
　　“去见你的同类。”周邵庭略带神秘地回答道。
　　但直到听完陈曦在饭桌上的自我介绍，夏雪才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周邵庭说是见自己的同类，原来陈曦是个老师。
　　陈曦从小就不怕生人，长大后当了老师就更是跟人聊得开。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夏雪，但是他立即就滔滔不绝讲上了自己的学生，不过内容也无非是学生不好教，逃课问题严重。
　　周邵庭打断说：“你自己上学时还不是逃了半个学期的课。”
　　“那还不是因为上了你的当。”陈曦咬牙切齿。
　　周邵庭有种惹祸上身的感觉，立即选择保持沉默。
　　陈曦见周邵庭不再说话了，像胜利者一样“哼”了一声，对着夏雪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总之，现在的学生一点都不好教。我为祖国的前途感到忧心。”
　　本打算保持沉默的周邵庭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见陈曦的眼光扫过来，忙用咳嗽来掩饰。
　　夏雪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话蛮有意思的。”
　　陈曦一副痛心的模样，“夏雪，你肯定是跟周邵庭一起呆久了被他带坏了。”
　　夏雪想自己说了实话而已，陈曦说话像是演讲，气势逼人地指点江山，又沉痛地忧心将来。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出来。
　　陈曦听了倒受用。
　　周邵庭终于忍不住说：“当你学生真辛苦，课教的不怎么样就算了，还要听你长篇大论。”
　　陈曦朝着周邵庭头一扬说：“你是我学生我一定让你挂科。”转而笑嘻嘻地对夏雪说：“像夏雪这样的学生，我一定是要给九十分以上的。”
　　夏雪看着陈曦，觉得他很有表演天赋，脱口而出：“我觉得你可以当演员。”
　　周邵庭赞同一笑。
　　正喝着水的陈曦把水呛在了喉咙里，把脸都咳红了，断断续续地对夏雪说：“我知道你们现在是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