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恩惠》蘧薏蒝

10、第十章

　　应景回到家乒乒乓乓找了一圈才算从冰箱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瓶水。一口气把一瓶水喝了下去之后，应景拖了把椅子坐下来，又回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连续忙碌工作了十多天之后，应景终于得以在今天晚上准时下班。本是想随便找点吃的东西就好好回家休息一晚，不料接到了赵子清的电话。赵子清说他奶奶好久没见他了，想请他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应景想自己也确实很久没问候下老人家了，毫不迟疑就答应了赵子清。挂电话之前，赵子清还不让提点一句，说最近她老人家很喜欢没事看看百合。
　　应景应好，径自去了离公司较近的一家花店买了花。应景上次在这家花店买的玫瑰老太太甚是喜欢。买完花出来，还接到了赵子清的催促电话。
　　忙赶着到了目的地，应景很是诧异老人家居然选了一家西餐厅，但也来不及多想，拿了花就直接进去了。
　　可到应景看到的不是赵子清和她奶奶，而是一位长相清丽的女性时，应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竟是第二次上了同样的当。应景可以想象赵子晨知道这件事后捧腹大笑的模样。
　　但是也不能直接和对方说：“抱歉，我不知道他们安排了我们见面。”何况自己还拿了那么一捧引人注目的百合。
　　应景暗叹了口气，把花递给对方，笑容得体，“幸会。”
　　对方接过花谢过，很快把拿到手里的花放到了餐桌的一旁，可能也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送花有些许的怪异。
　　双双落座后，应景叫来了服务员，在询问了女士的意见后利落地替两人点餐。
　　服务员拿了菜单离去，应景间或跟对方说上几句话，说的无非是今天天气还不算很热之类的话题。
　　对方花也不多，大多是应景说一句，她答一句，不过可以看的出来，她答的时候想尽量显得自然一点，但举止间些许的局促感还是容易让人感受到的。
　　应景忽间想到了夏雪，他能感到夏雪每次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都有一种紧张感。
　　不算热络的谈话没有进行多久，食物就陆续上来了。
　　看了眼刀和叉，对方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不太会用刀和叉。”
　　“没关系。”应景宽慰道，“我也不会用，所以怎么方便你就怎么用。”
　　闻言，对方神情轻松了不少，拿起了刀叉又立即放下，像是鼓了鼓勇气，说道：“刚刚都忘了介绍下我自己，我叫董文君，文艺的文，君子的君。”说完又略带羞怯地笑了笑，补充说：“我知道你是应景。”
　　“是，我是应景。”听到这个名字，应景的脑子里像是轰一声爆炸了一般，除了说这么一句，再也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董文君试图跟应景多讲一些话，可应景即使明白自己的失态对别人是何等不礼貌，更不应因为自己的情绪把别人弄的莫名其妙，也还是不能掩饰自己的失态，就像是错了位的齿轮，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状态。
　　晚餐很快就结束了，董文君犹豫了下还是没婉拒应景送她回家的提议。虽然一路无话，董文君下车前还是对应景说：“我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你回去后再吃点东西吧。”
　　“谢谢。今天真的很抱歉。”应景知道董文君几乎也没吃多少东西。
　　董文君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就跟应景告了别。

　　应景略微一转头，就见到月光从没拉窗帘的落地窗处淌进来，刚刚自己扔掉的瓶子，正安静地躺在月光下。窗外的月亮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
　　将近十年了，应景心想，将近有十年应景没有再听到这个名字。
　　十年前，她语带哽咽对应景说：“应景，一直以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但是邵庭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相信是假的。你真的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吗？”
　　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周邵庭，还是少年的应景从未觉得说话是如此费力气的一件事，喉结上下滚动数次，才说：“文君，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都跟你说了。”
　　宋文君的泪水沿着秀气的脸庞蜿蜒而下，紧抿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应景。
　　应景费了好大力气，才又说出一句：“文君，我知道的没有更多了。”
　　周邵庭闻言冷笑一声，伸手去扶身体明显一颤的宋文君。
　　宋文君的脸低了下去，过了许久，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我知道，应景，谢谢你。”说完，手捂着嘴，边哭边跑着离开了。
　　要去追宋文君的周邵庭跑了几步，又回来，他眼里充满鄙夷之色，冷冷地对应景说：“应景，你真虚伪。”
　　说完也不顾应景在后面叫他，追上了哭得伤心的宋文君。
　　这些年来，应景忙着读书，忙着工作，人一忙往往会忘了很多事。
　　但是越是想埋在心里的事，越是容易被撩拨出来，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足够让应景失了分寸。其实看到周邵庭的那一天，应景又做起了梦，梦里面是宋文君楚楚可怜，周邵庭冷眼相对。
　　周邵庭说自己虚伪，自己也确实虚伪，说了慌。十八岁的少年背负了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想极力维护每个人，却发现把每个人都伤害了。
　　这些年来，应景一开始总是想去找宋文君，但是只要一想到宋文君固执把自己帮忙拿行李的手掰开的那幕，应景的这个念头就会淡下去，她应该是不想在见到自己了。应景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他能理解宋文君。
　　至于周邵庭，就算是现在，他定然也也会轻易坐下来和自己聊一聊。但是应景却极想坐下来和他说说话，想劝说他去看看那个人。
　　十八岁的应景见熟悉的人一个个地离开自己，再一次体会到那种孤身一人的恐惧感。整整两个月，即使是开着灯应景不能轻易入睡，因为一闭眼又是黑漆漆的一片。上了大学后，应景觉得一切都好多了，终于随处都能看到人，终于遇见的每个人都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赵子清在第二日见到应景时忍不住调侃：“你昨晚是去偷鸡呢还是摸狗，不加班看起来比加班还要累的样子。”
　　应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赵子清觉得今天的应景有点消沉，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问道：“真没事？我知道你最近很辛苦，要不向老大请几天假休息一下，反正前期已经稳定下来了。”
　　“真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你不用担心。”应景知道赵子清是真心关心自己，但自己确实不需要休息，现在休息，只会令自己想的更多。
　　赵子清不免嘀咕：“果然是工作狂。”
　　但是过了一天，在茶水间，赵子清又对着应景贼兮兮地笑。
　　应景被他笑的不自在，随口问：“又有什么事？”
　　赵子清“嘿嘿”笑了两声后，慢条斯理地开口：“听说某人前天晚上去相亲了。”
　　“没有的事。”
　　“不用否认了，是我哥亲口告诉我的。”赵子清一副看你还怎么样狡辩的表情。
　　应景只顾喝水，没说话。
　　赵子清正说到兴头上，应景的不合作也不能打断他的兴致，他继续道：“我还从我哥那里了解到，人家小姑娘对你很有意思。”
　　应景被水呛了一下，心想赵子清在这种事上太能编了。
　　“承认吧。”赵子清拍了拍应景的肩，兴奋的表情转而又变得颇为为难，“不过很难办啊，夏翻译也是很不错的。真是有点哈姆雷特的感觉，到底是选这个呢还是选那个？”
　　应景拍掉他的手，自顾自往外走，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
　　熟料手刚握到门把手，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了进来，宋静瑜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差点被自己撞倒的应景。应景朝她礼貌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遂又走了出去。
　　赵子清笑眯眯地招呼道：“宋姑娘，也过来喝水呢。”
　　宋静瑜瞥了一眼，并不答话。
　　赵子清摸了摸鼻子，自觉无趣，也不再搭话，只是摆弄了下自己的手机后又得意一笑。
　　应景还没走回办公室就受到了赵子清的短信：看来你的问题比哈姆雷特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