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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二七二、马鞍论临终一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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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马鞍论临终一叹
讷尔布不过是四品佐领,见女儿被王府马车送回已经是心中打鼓,刚问明原委,管家来回:“老爷,皇主驾前的公公前来传旨。”
“快备香案。”讷尔苏慌道,“更衣。”
传话的小太监站在香案前笑吟吟地说:“皇主敕旨,着讷尔布恭人与傅莹格格见驾。”
“千岁、千岁、千千岁!”讷尔布再拜起身,一面吩咐管事到内宅报讯,一面陪着笑脸塞茶钱,“是不是小女冲撞了殿下?奴才教导无方,全托公公美言。”
小太监捏捏红包,因笑道:“主子的事儿奴才不敢多问,大人倒可放心,皇主对咱们下人历来是宽厚施恩的。”
“公公说的是。”讷尔布稍稍放心,一叠声催着下人,“快让太太预备了,不可教主子久候。”
刚才没细看,现在只觉傅莹清丽脱俗,姿容不在永瑾之下,忆画见主子不说话,悄悄提醒:“福晋——”
书雪回过神见母女还跪着,微微笑道:“恭人请起,赐座!”
“谢皇主——”讷尔布妻舒舒觉罗氏扶着女儿起身,偌大的椅子只坐了个边沿,傅莹低着头站在额娘身旁。
书雪笑道:“我听着弘昊夸格格好,一时好奇请了恭人带来看,果然是难得的好相貌。”
舒舒觉罗氏慌忙起身:“奴才万死——”
“我没问罪的意思。”书雪挥手示意舒舒觉罗氏入座,“格格多大了?哪年生的?”
傅莹欠身回道:“奴才十六,是康熙四十七年生的。”
书雪忽问:“你觉得我们府里的弘昊如何?”
傅莹红了脸,咬唇跪在地上。
舒舒觉罗氏哪还坐得住,也跪了下来。
书雪斜着脸注视茶盏:“皇后护着你,皇上可不是容易说话的,两个儿子为你相争,他怕是不能把骨肉如何的!”
傅莹直视书雪:“两虎争鹿,鹿有何罪?皇主明鉴,奴才并不是狐媚惑主、干犯天家亲情的无教女子。”
书雪淡淡地说:“那弘昊呢?他虽然是郡王,前程远不及两位皇子!”
傅莹不再言语,良久方道:“奴才并不敢心怀攀附之念。”
书雪脸色冷下来:“我受圣祖皇帝遗诏监管皇孙,想好了给我回话。”
舒舒觉罗氏待要描补又不敢莽撞,急的直给女儿使眼色。
傅莹踌躇片刻后抬起头:“若皇主不弃,奴才——奴才愿为王府执帚!”
“有些意思了。”书雪吩咐忆画,“看赏!”
舒舒觉罗氏惴惴不安,不知道于女儿来说是福是祸。
看着时辰,太阳刚悬正空,书雪想了一想说:“备车,我要进宫!”
雅尔江阿慌了:“你进宫做什么?”
书雪冷冷一笑:“不趁现在把紫禁城的爷儿们掰直了,以后还不定祸害多少代姑娘。”
康熙大行以后,书雪很少踏足内廷,那拉皇后闻报迎出来:“王嫂好。”
书雪颔首还礼:“许久没进宫,今儿专门来找你说说话。”
进殿就座,书雪笑道:“我是有事求你呢。”
“您这样说岂不是外道了?”那拉皇后陪笑,“王嫂有什么话只管吩咐。”
书雪端起茶盏:“儿大不由娘,现在是国丧,提起来不合礼制,但弘昊到了年纪,我不妨直言。”
“王嫂可是有了中意的人选?”那拉皇后笑道,“弘昊已长成,现在定下明年大婚,那会子出了汗阿玛孝期,没什么不妥。”
书雪点点头:“说起来女方和你有几分瓜葛,佐领辉发那拉氏那尓布的嫡长女。”
那拉皇后差点儿松手摔了杯子:“她——?”
书雪放下茶盏:“可是不妥?”
“倒不是不妥。”那拉皇后十分为难,含蓄答道,“齐妃和熹妃提过她。”
“哦?”书雪望过来,“皇上可知道?”
那拉皇后一声不语。
书雪就要起身:“我去养心殿。”
那拉皇后终于觉察出来者不善:“哪能劳动王嫂,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方才前面还说爷在同十三弟议事,我这就打发人去请皇上过来。”
首领太监刚领命,又听到上面淡淡地吩咐声:“把三阿哥和四阿哥也请来。”
“王嫂——”那拉皇后试探着说,“皇额娘病重,皇上还得操劳国事,妹妹是怕他分心才瞒着的。”
“嗯。”书雪微微眯眼,“掰不正就掰折了。”
那拉皇后眼皮一跳,心里打起鼓:不会出事儿吧?
约莫过了两刻钟,雍正带着允祥和弘时兄弟到了,书雪站起身:“本是为阿玛的事儿来谢恩的,皇后讲您要来用膳,这才逾越托大。”
那拉皇后心说:您去了养心殿托大的就是我们爷了。
雍正笑了笑:“难得遇的巧,正好与王嫂一块儿用膳。”
书雪拿眼斜了弘时兄弟一眼,因问道:“听说三阿哥取中辉发那拉氏为侧福晋?四阿哥也有娶她做福晋的意思?”
雍正的反应比二十年前的康熙可要激烈的多,当时便沉着脸审儿子:“王嫂说的是真的?”
连个铺垫都没有就坦白直见,整的皇后也没法圆场。
书雪故作惊讶:“皇上还不知情?您倒说说该怎么处置?给三阿哥做侧福晋还是赏给四阿哥当正妻。”
“不守妇道!”雍正脸色转紫,“勾引皇子,其心可诛!”
弘时弘历自觉地跪了下来。
不是身份所限,允祥能踢四哥一脚,皇后暗叫不妙:要遭。
碰到儿女的事儿,高贵如皇帝也是傻爹一枚,所以还真不能怪雍正爷情商不够。
书雪慢悠悠地问:“皇上的意思是那拉氏——当死!”
后面两个字荡气回肠,雍正连“是”字都没说出口就被一向恭顺的十三弟截和:“王嫂差矣,皇上是说那拉格格无辜,皇子该罚。”
雍正还没反应,书雪已经在坤宁宫拍了桌子:“你们兄弟除了生的巧投在帝王家,凭哪桩糟践人命,那是一幅画?一件古董?两个儿子抢便撕了砸了?”
外面侍卫听到动静冲进来,允祥喝道:“退下!”
雍正终于觉察到了什么,瞪着两个儿子不再言语。
“主意我有,不是两个人争吗?赐死一个,把格格赏给另一个,皇上觉得妥当就这样办!”书雪步步紧逼,“虎毒不食子,皇上不写旨,我来画敕,横竖你觉得有人该死。”
允祥拼命和稀泥:“王嫂说的哪里话,您最疼侄子,护着还来不及,汗阿玛遗旨让您教管皇孙,他们有不是,您尽可打的骂的,千万别动气。”
雍正挨个踹了儿子一脚:“不争气的业障!“
“老规矩,皇家争执不下的丢给王府,那拉格格我要下了!”书雪起身,“丑话说在头里,再有两马争一鞍的事儿我就杀马配鞍,莫要讲人情不足!”
这一通闹下来,弘时弘历都被关了禁闭抄书,允祥忍不住怪四哥:“不是咱们兄弟无礼私闯内宅,王嫂哪会嫁给简王做继室?这口气压了二十年没发作,您又说这话!”
雍正心烦意乱:“一时没想到。”
允祥劝道:“方才王嫂说相中了辉发那拉氏做儿媳,挺好的顺水人情,还免了阿哥有龃龉,弘昊在小辈中拔尖,省了好多事端。”
雍正点点头:“罢了!”
晚膳时,雅尔江阿劝道:“皇上和汗阿玛不同,你别跟他闹的太僵,弘昊几个的前程要紧。”
书雪放下碗筷:“同如何?不同又如何?今天没处置弘时兄弟已经留了脸面,看他的儿子是对证,连汗阿玛的零头都及不上!”
“我看着你明白,怎的说这般糊涂话?”雅尔江阿叹口气,“皇上和几位爷折腾了十几年,谁想再经历一回?”
书雪冷哼一声:“蛇生鼠相,代代递降!”
得偿所愿的弘昊半个字不敢问,生恐触了引线让煮熟的鸭子飞掉。
就寝前,内卫来回:“主子,今日又有两波人潜入王府探讯。”
书雪颇不耐烦:“来一个抓一个,先打一顿,从哪儿来的丢到哪儿去,再过来就不留活的。”
自雍正到诸位爷个个脸上难看,唯一确定的是老爷子把两袖子人马全留给了简王府,明目张胆派遣暗哨的主意是不敢打了。
康熙组建内卫以来经营了五十余年,触角所及远非胤禛兄弟可比,还有大笔银钱做支撑,实在是上位者的卧榻之忧。
把万吉哈送上景山不久,皇太后在永和宫告笃,拖到五月病重,内外命妇俱至内廷问安。
德妃实际上是康熙后宫的最终胜利者,不得不说,这位生下三子三女的包衣皇妃全然不像外人眼中那般只攻心机,康熙大行带去了她大半的生命力,余下的微毫亦因二子争斗所剩无几,弥留前只看着床幔流泪。
雍正跪在榻前轻唤:“额娘——”
“这是先帝最喜欢的颜色。”德妃喃喃自语,“我的出身不好,惠宜德荣四妃,先帝单册我为嫔,长成的女儿不必远嫁,儿子承继大统,我还有什么福气享受一国奉养?现在好了,我能去见先帝了。”
雍正握住德妃的手:“额娘,您不能舍下儿子——”
“胤禛,不要再为龙椅引得骨肉相残了。”德妃看向书雪,“先帝不糊涂,额娘也要交代你,皇主不计前嫌,额娘的夫、子、孙、媳俱受其活命之恩,额娘不得答报,只能让你来还情了。”
雍正连声答应:“是!是!儿子敢不从命。”
德妃用力向雍正身后望了一眼,略带失望地仰面悲叹:“先帝,你若泉下有知,可能宽宥臣妾争媳误国的弥天大罪!”
当天深夜,皇太后于永和宫驾崩。